668斷折的寶劍 心口的傷痕
紅樓劍閣之中,靈兒側身臥在寶座之上。略感勞累的佳人閉目小憩,思緒想要稍稍逃避顯示的喧囂,在夢境中尋求久違的安寧。“夫君……姐姐……”迷濛間,夢的囈語,在絕色的容顏之下,更添三分絕美的氣質。忽然,一聲急促的通傳,打破了靈兒的美夢。
“報——”手下來不及敲門,直接破門而入,“宮主大事不好!”“發生何事?”靈兒不悅挑眉道,“居然破門而入,你該知道懲罰!”“小婢會自己去領二十鞭子的。可是護法她……她……”“嗯?韻莎蕾怎樣了?”靈兒心中一驚,不祥之感莫名涌現。“護法不見了。”那小婢道,“我們調查過,她失蹤之前似乎拿走了門內偵測邪魔氣息的九轉輪盤。”“九轉輪盤?”靈兒沉聲道,“那看樣子不是去找血瀝妖姬了。難道是爲了殺生道?不好!”話音一落,靈兒秀目猛睜,瞳孔乍然收縮,表情竟是前所未有之猙獰,飛身一閃,華虹而去。
眼前,是慘白無心的月。月光下,密林,瘴氣,鮮血,殘劍,勾勒一幅令人窒息的殘酷畫面。“嗷嗚——”一聲劃破夜空的狼嚎,彷彿將整個世界都帶入了冰冷的獸瞳之內,唯有殺與被殺的遊戲,成爲眼前唯一的真實。靈兒仗劍飛奔,手足冰涼,心中卻如烈火焚燒。剛纔的感覺,那樣真實,自己卻那樣渴望自己的錯誤。密林深處,血腥味瀰漫的最終戰場,亂石散落,枯木焦焚,就在拐角的剎那,眼前所見,是最不願意相信的事實!“韻莎蕾啊!”靈兒嬌喝一聲,飛身而上,一把抱住墜落的嬌軀。懷中的沉重,逐漸冰冷的肌膚,將她深深刺痛。“妹妹!妹妹振作!”靈兒緊緊抱着韻莎蕾,將她沾滿鮮血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一遍遍鼓勵着懷中的佳人,“妹妹撐住!我爲你療傷!喝!”源源不絕的真氣,輸入懷中之人體內,卻好似泥牛入海,再無音訊。“宮……宮主,不……不要了。我的……我的經脈和……和氣海全廢了。劍骨也……也斷了。”韻莎蕾絕望地撇過臉去,似乎不願眼前之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別說話!我一定救你!我一定!”靈兒緊緊握着她的手,說着讓彼此都心碎的安慰,“你要活下來!我帶你去找我夫君,我……我幫你給達拉姆報仇!我……”“宮主!小心!啊!”韻莎蕾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跟前的人。“哧”,一聲利刃破骨的刺耳,帶起滿目鮮紅,濺灑在靈兒的身上,更濺灑最後的生命!“韻莎蕾啊!”靈兒猛然回神,卻見平生最最錐心的一幕。眼前的人,帶着狼頭的面具,腰間懸掛的骨劍,宣示着來者的身份!此刻,他手握殺生道,劍刃高舉,將韻莎蕾的軀體調到半空!“是你!啊!”靈兒含怒出手,精鋼軟劍招上極端,一擊揮掃,便是千里映雪,轟然震退那人。“韻莎蕾!”再次入手的軀體,再無半點生機。唯有不屈的意志,支撐着難以合上的雙眼,似乎要見證那兇手的報應。“哼哼哼哈哈哈……好劍!好邪兵!”雪狼舉起殺生道,頓時天地映紅,滿目風雪盡被吹散,“除了我,還有誰配擁有你呢?”“竟敢殺人奪劍!”靈兒心如火焚,強招再運,勢要爲韻莎蕾報仇雪恨。卻見精鋼軟劍宛如盤龍,在掌心幻化數不清的精妙劍勢,“漫天飄雪雪飄紅!喝!”一擊未出,千里冰封,整座枯樹林盡遭摧折,烏雲翻滾,暴雪無常!然而此時,卻聞雪狼冷冷一笑,微微張開的口,露出了猙獰的犬牙:“嗷嗚——殺生道,是對勝利者的恩賜。至於你,竟敢滿大陸調查我,哈,雪狼今日討教劍閣能爲!”話音一落,狼頭面具陡然睜眼,嘶啞的吼聲中,卻見幽幽綠光鎖定靈兒全身,竟窺探劍者周身破綻。“喝!天狗吞月!”一劍化出,快如閃電,血紅滿目,劍鋒夾帶無上魔流,正是殺生道真正的威力,對上紅樓劍閣不傳奧義。冰火交鋒中,卻是最令人愕然的結果。“啊!”一口鮮紅,內息翻滾,靈兒錯身剎那,耳畔的一聲脆響,生生擊潰了她劍者的驕傲。精鋼軟劍竟被對方一招批斷!龍靈兒,敗!
“可惡!狼頭面具,骨劍劍者,好!好啊!”靈兒看着手中斷折的寶劍,忍不住咬齒嚼脣,目眥欲裂,模樣萬分猙獰,“害命之仇,斷劍之恨,龍靈兒是比親手討回!喝!萬劍歸心陣!”一招萬劍歸心,斷折的精鋼軟劍憑空一舞,頓時利刃如暴雨而下,覆蓋方圓數十里。“退!”心知戰況不利,靈兒不敢久留,抱住韻莎蕾的屍身縮身光球,撤出了戰場。
千里之外,馬車中,衆女愕然,一片不可思議地驚呼。靈兒居然敗了,白的這樣徹底,這樣難堪!那雪狼是什麼身份,居然有這樣的修爲?無言的沉默之後,璇兒已然忍受不住,跳起來叫道:“還坐着幹什麼?快去劍閣啊!把條瘦皮狼拆骨剝皮,爲靈兒姐姐報仇!”“哦?爲靈兒報仇?”我沉聲道,“我記得你和她不是一直不對付嗎?還bi她改名呢。怎麼……”“這都什麼時候了!夫君哥哥怎麼還這麼說!”雲夢嬌喝道,“你不去,我們自己去!”“誰都不準去!”我冷聲喝道,“誰也不準輕舉妄動,否則,別怪我動怒!”“哥哥你……”璇兒正要分辨,卻被蘭兒一把抓住了胳膊,示意她閉口。“繼續前行吧。前往百卉城,不可誤了奇花之約。我去見芳兒。”我冷冷一語後,身形閃動,已然不見。繼續策馬揚鞭。馬車內,陷入了一片疑惑的沉默之中。尷尬地氣氛,壓得人有些難以喘息。“姐姐,你幹什麼我攔着我!”璇兒惱聲道,“哥哥是不是瘋了!他居然……居然……”“是你衝動了。”蘭兒揉了揉這從小看大的妹妹,眼中有姐姐的關懷,更帶着一股母性的柔情,“他心中也不好受。所以纔要去至情之境。”“哼!芳兒芳兒,他眼中只有那個隔了不知多少時空的烏廷芳,我到底哪裡不如她了!她是他親姐姐,我也是他親妹妹!我真恨不得……”“住口!”蘭兒厲聲喝道,“璇兒你放肆了!”“啊!對……對不起!對不起!”璇兒萬分惶恐地朝着衆姐妹拱手,“姐姐們千萬別告訴哥哥我剛纔的氣話。真的都是氣話呀!”“放心吧,我們不會說的。”衆女應着,眼中卻是難掩的落寞。唯有一人,低眉頷首,可是目光中閃爍着心機攪動的興奮,喃喃念着一個名字:“烏廷芳,烏廷芳……”蘭兒道:“夫君不插手,肯定有他的理由。現在,紅樓劍閣,一劍止戈,獸人帝國,血瀝妖姬還有那狼頭劍客,甚至我們傲月世家都牽扯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也許並不適合外力強行介入,讓事情自由發展纔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看來,一切都會在百卉城有個了結。夫君說的沒錯,我們沒必要爲劍閣出頭。靈兒手下能人無數,何愁夫君不出?走吧,這個時候不要忤逆他了,徒增煩惱。”衆人只得點頭。倒是母親。對於這個曾經的姐姐,現在的兒媳萬分滿意。自己的兒子身邊,有這樣一個知冷知熱,蕙質蘭心的女子,真是再好不過了。哪怕他力量再強,說到底,也是一個男人啊!男人,就像一把劍。越是好的劍,越需要一把劍鞘。也許,蘭兒並不是兒子心中最好的劍鞘。可是現在,卻是唯一能夠收住他所有鋒芒、不至於傷人甚至自傷的劍鞘。母親如是想着,對蘭兒笑得更加溫柔。
忽然,芬妮問道:“其實,這件事我一直想問。小色狼和前世的父母姐姐之間到底發生生了什麼?我只知道他娶了親姐,並封爲輪迴聖女,地位僅次於他與后土娘娘。其餘的事,他就不再透露了。”母親聞言,也一臉關心地湊了過來。蘭兒看着周圍的目光,輕輕一嘆:“這件事,一直都是夫君的心結啊。前世,他是一個名爲烏家的家族的少主。他上面還有姐姐烏廷芳和哥哥烏廷威。後來,烏廷威因爲嫉妒廷芳得到劍聖收爲弟子的機緣,暗害廷芳,被夫君殺掉。從此,他與自己的父親之間邊有隔閡。後來,夫君又與芳姐姐相戀,摒棄倫常,從此正式與雙親悖逆。當時,爲了協助那一界的人皇,夫君要掌控烏家,所以動用雷霆手段,將家族中不服的勢力統統掃平,以至於同族血脈被屠戮數百,完全凋零!他父親身爲族長,再也不能忍受家族名存實亡甚至血脈斷絕的痛苦,從此隱居避世。”衆人聞言,盡皆沉默。這樣的事,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這樣的矛盾壓在人心頭,要是凡人恐怕早就瘋了。那從來談笑風神、瀟灑飄逸的身影背後,到底還隱藏了多少痛啊!“難怪!難怪他會撲在我懷裡哭,說他累了。嗨!星芒啊!”母親緊緊抱着璇兒,慶幸自己當初是多麼的明智。衆女齊齊一驚。哭?真沒想到他內心的傷口居然這麼深!
蘭兒又道:“後來,他的父母收了義子。那人卻心術不正,差點引起天下災劫。甚至魔猿在這個世界降世,與那人不無關係。”冰兒渾身一抖,不可思議地看着姐姐。魔猿降世竟然與星哥哥還有糾葛!她忍不住問道:“那人後來怎樣?”蘭兒道:“夫君和芳兒姐姐親手殺了那人,又一次讓父母心碎,甚至怨恨。以至於後來,他的父母不願陪他飛昇,至今留在人間。”衆人聽罷,不勝唏噓。哪怕聖人超脫人間,又怎麼可能超脫人性?各種滋味,恐怕唯有他自己知道了。“我們暫時都不能去觸及夫君的這道傷口,至少在見到芳兒姐姐之前,不能!”蘭兒鄭重道,“因爲現在我們對此毫無辦法,甚至會傷到夫君。柔月妹妹,不,母親大人,求你!”“我知道了。”母親重重點了點頭,“我會給他更多的母愛,但絕不會揭開他的傷口的。嗨!我可憐的孩子呀!”母親閉目戚嘆,心中卻隱然生氣一絲難以壓制的慶幸:“這樣說來,兒子與前世父母關係很差,那自己不就是她唯一認定的親生母親了嗎?我恨不得把世間上最好的都給他,他們卻和他決裂。哈!那兩個俗人真是沒有眼光。這麼好的兒子,他們不要,我還不想分呢!”母親心知這樣的念頭很是不對,但是卻難以壓制內心母愛帶來的自私。自古以來,婆媳不和,多是母親的子愛被媳婦奪走的緣故。可見愛,總是自私的,帶着強烈的佔有慾的。母親樂意我有這麼多媳婦,卻怎麼也不願意我叫其她人“親孃”。
馬車隆隆向前,前面的小鎮,已經因爲夜市即將到來而提早亮起了燈火。每次這樣的景象,她們都纏着自己的男人帶自己出去逛街,喜歡來在他懷中撒嬌,聽他哄人額情話。可是現在,竟忍不住想將他抱在懷中安慰。他給了自己一切,夢中幻想的一切幸福,可是自己,經從來不曾真的瞭解過他。伊娃和紫羅蘭緊緊咬着嘴脣,深深埋着頭,芳心卻更加震顫不已。他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哦!不僅僅是神,是聖人,更是有着七情六慾、足夠令所有女人心動的男子啊!自己該好好關心他,給他溫暖,也讓他給自己機會。
不說一衆人在馬車中各自盤算着心思,劍閣內中,靈兒跪在韻莎蕾和達拉姆的靈位前,默然不語。大愛無言,至悲無聲,唯有滿腔的悔恨與自責,和從未有過的仇血沸騰。
“門主。精鋼軟劍的斷痕已經檢驗過了,結果非常令人吃驚。”忽然,背後一名女子緩緩走來,捧着斷劍,也跪在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