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筆下驚風雨 芳魁落誰家
“節自高凌氣自尊,碧翠玲瓏了無痕。彎弓滿月天星落,名簫奏罷雀無聲。曲折進退自有道,俗世仙山皆無倫。錚錚傲骨凌雲志,翩翩脫塵君子風。”首先落入衆人眼簾的,紀才女一首《墨竹》引來無數的讚歎。龍陽君眉宇之間驚異之色盡顯,呼道:“紀才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文采武功大勝從前啊!這一幅墨竹,意境高遠,清新脫塵,宛然真的矗立於眼前一般!更難得的是,這首詩中的絕代風姿更是不可多得!竹?墨竹?好啊!彎爲弓,折爲簫,進退皆不失君子風度,真是形意俱佳的上品!”紀嫣然此刻亦是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轉身不卑不亢,向着滿堂羣芳行禮道:“承讓!”頓時掌聲雷動!
再看下一幅,卻是截然不同的畫風,整張畫面透着奪人心魂的炫目粉紅,一樹寒梅開得正旺。凜冽的寒風之中,白雪紛飛,百花盡凋,唯有這梅花堪爲一枝獨秀,仍舊不減風采。再看畫邊上的配詩:“瑩雪封原落羣芳,盡鋪潔雅卷天芒。孤山獨澗瓊姿現,寒梅爭春未肯降。暗香涌動透新月,硃紅迎風落霞光。莫爭世俗百花豔,一枝獨秀化冰霜。”“好!錚錚傲骨,不納塵俗,競於寒天凍地,不屑百花爭香。此一幅《寒梅映雪》,足可流傳千秋!善菲羽仙子果然不凡,奴家受教了!”善蘭臉色微紅,心道這可不是我的作品,於是低聲道了聲:“不敢當。”卻讓周圍人更覺得她謙遜有禮。
“這幅是……”龍陽君看向第三幅,只見皓月當空,波光粼粼,一舟泛於湖上,擋開滿池的月光,美人獨坐其上,橫笛輕奏。“這是奴家的拙作,讓君上見笑了。”只見一位繡衣蒙面的女子羞澀地應道。詩曰:“不解朱顏笑對,但求碧水清風。淡酒浸月淺醉,盈盈一湖幽夢。”“原來是韓國廣原君義女,素心別院之中的佳人月弄影。果然意境悠遠,淡雅自然。詩卻是好詩。”龍陽君笑道,“但畫卻非是無瑕之玉啊!”“哦?”那女子似有不服,又略帶着失落與驚愕,“還請君上賜教。”龍陽君微微一笑,輕輕一指那輕舟之上的酒壺,溫着酒冒出的青煙嫋嫋升起。“這是何意?”月弄影問道。“這青煙飄向東,可波光卻向西蕩去。請問小姐,這湖上的風究竟吹往何處?”話音未落,佳人頓時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應對,良久臉色羞紅道:“小女子受教了。”“鄙陋之言,幸勿爲怪。”
再轉身,卻見白絹之上,一隻孔雀傲然而立,風姿絕絕,羣鳥俯首,王者之氣盡散。龍陽君輕聲念道:“藍矜翠翅,冠羽族之羣倫;赤趾丹嘴,奏鐘磬之妙音;回波百轉,鳳冠霞帔之姿;振翅撒羽,映月耀星之貌……”邊上的雲裳一把拉住芳兒的手,驚道:“妹妹,那首辭賦不是……”“夫君的《孔雀賦》。錯不了!”芳兒皺眉道,“此女何人?”“秦國公主贏盈。”善柔應道,“以前遊歷秦國的時候見過她圍獵,一個刁蠻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她引用夫君的詩作,是不是在挑釁我們神教啊!”雲裳氣道,“等政兒歸位,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雲姐姐不要着急嘛。看看再說吧。”烏廷芳勸道。果然,龍陽君似笑非笑地擡起頭:“秦國長公主贏盈小姐,這些詩句似曾相識啊!”“君上見笑了。”贏盈毫不臉紅,嬌聲笑道,“小女子比不上紀才女,善仙子,天機紅顏和月影佳人。不敢當堂作詩。聽聞聖童四歲能詩,名曰《孔雀賦》,斗膽引用,見笑了!”“呵呵,斗膽?小姐的膽子大的連奴家也汗顏哪!”龍陽君冷冷一笑,粉面含霜,“若是平時,聖童佳作卻是可以傳唱,可聖童一向厭惡人間名利之爭。如今聖女在此,小姐以這篇辭賦爭奪芳魁的頭銜,可是要以長公主的身份代表西秦向神教宣戰嗎?”贏盈聞言,頓時臉色煞白,遍體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着芳兒哭道:“沒有沒有!聖女饒命!小女子只是傾心愛慕聖童,情難自控,終日誦讀這篇文章,纔會忍不住引用的。絕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聖女大人千萬不要相信這個娘娘腔死人妖啊!贏盈……盈盈知錯了!知錯了!”龍陽君聞言頓時怒火中燒,娘娘腔?死人妖?這個刁蠻女居然絲毫不給自己面子,這樣的場合,自己好歹是主持人,她居然用如此言語侮辱自己!她是別想奪魁了!其實贏盈面對着突然的變故早就忘記了奪魁的事,只想千萬別壞了秦國和神教的關係,更關鍵的,千萬不要毀了自己在聖童眼中的形象啊!芳兒一看這女孩子哭的梨花帶雨,立時大動惻隱之心,善柔更是想到自己以前同樣是這樣癡癡戀着那個負心人,受盡相思之苦,對贏盈更起惺惺相惜的情感,兩人上前一把將她扶住。雲裳笑道:“妹妹千萬不要擔心,那個傢伙風流的很,若是知道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念着他,不知道多開心,區區一篇文章算個什麼?到時候姐姐讓他親自給你作詩如何?”贏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覺得那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了,停止了抽泣呆呆看着三女。善柔嫣然一笑:“這次我們可是要出使秦國的,我們三人是帶着嫣然繞道來參加的。既然見到了秦國的公主,這次你與我們同行如何?”“謝謝姐姐!謝謝!”贏盈連連點頭,只覺得喜從天降,生怕衆女會反悔。只剩下那正準備整她的龍陽君被芳兒一個眼神瞪了回去,滿臉鬱悶地回到那幅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幅作品:“既然聖女殿下不介意,那奴家也就斗膽點評幾句。這幅畫,嗯!不錯,孔雀乃是鳳凰之子,那天生的王者氣息躍然於紙上,很不錯。可是,聖童的詩賦中所透露的意蘊,乃是孔雀作爲翩翩君子,不願意涉足羽族的爭端,不願意介入人世的爭鬥,更不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世人的面前。所以,小姐的這幅畫與詩賦的搭配反而成爲了敗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小姐的書法造詣相當好。當世流傳的書法,以聖女的芳體與聖童的風體最爲有名。小姐臨摹風體已然有了一定的成就,定是下了一番功夫吧!”“那當然了!”贏盈原本還對龍陽君的點評很是不服,可見他誇讚自己最在行的書法時不免得意地哼道,“不是贏盈妄自尊大,只要是他寫過的字,每一個我都烙在心裡!”
雲端之上,趙致狠狠白了我一眼:“夫君,說幾句吧。”“說?有什麼好說的?”我笑道,“就因爲一個女孩子喜歡我的詩賦和字體嗎?”“不!關鍵是她爲什麼會喜歡!”她壞壞一笑俯下身去,仔細看了看俏生生站在雲裳背後的贏盈,“政兒的小妹,年紀也合適,雖然現在看上去還只是個小丫頭,終究會長成大美人的。身份嘛,秦國的公主,很般配。更難得的是,她還對某人一往情深!嗯,不錯!不錯!”“趙致你在說什麼呀!”我頓時氣道,“是不是覺得這很有意思?是不是覺得我的感情很廉價?廉價到可以隨便施捨給任何人!我警告你,再有類似的玩笑,你會後悔的!”她眼見我動了真怒,登時嚇得不敢出聲,淚眼汪汪的站在一邊。不過此時,她的心中充滿的不是驚懼,而是無限的甜蜜油然而生:原來,他是這樣珍重這份愛意啊!沒有理會她的表情,我繼續盯着下面的動態。
最後一幅作品,千尋一傷的《絕情傷》,可謂是點墨成血,淚跡斑斑,話中那在一彎清泓邊梳理着羽翼上的血跡,*着傷口的鴻雁,是象徵她自己嗎?“那池清泉又是什麼?”我不禁問道,“全新的生活嗎?她希望洗淨傷口,忘記傷痛,一切重新開始是嗎?”再看配詩:孤鴻踏渡蕩幽紋,池驚雀起月如燈。折翅瀝血聲聲泣,撒羽垂淚斑斑痕。曾飛比翼千山雪,今餘殘影了若塵。惟忘甘霖莫相棄,撫露理羽報君恩。此詩一出,頓時數千雙憤怒的雙眼齊刷刷看向那位天風白秀。可是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依舊是自顧自地飲着酒。善蘭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那個女孩的手:“放心好了。他的心地很好,以後你可以跟在他的身邊。”“嗯”千尋一傷狠狠一抹眼中的淚水。
最終的決勝局,滿場的士子爲這些佳人投票。在參加之前,每個人都得到一條特製的緞帶,只需要將它掛到相應的佳人的姓名之下就可以了。龍陽君維持着場內的秩序,人們徐徐而過,一張屏風擋住了視線,誰的票投給了誰,無人知道。緊張的情緒,已然開始籠罩整個宴會。終於,屏風撤去,最後的芳魁究竟會是誰呢?就在此刻,結果竟出現了驚人的意外!平手!無疑獲選最多的三人居然是平手!“這可如何是好?”龍陽君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勉強咳嗽一聲,“三位可真是難倒奴家了。不知加賽一場如何?”“不必!”回答竟也是異口同聲。紀嫣然首先緩緩走出,笑道:“君上莫要麻煩了。嫣然此來也是衝着那塊寶玉,因妾身傳家之寶曾經也是紫晶玲瓏玉。可惜,如今看來二者並不是同一塊。嫣然家的那一塊就算被雕刻成了玉碟也會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可是這次的獎品似乎不能。因此,這件寶物,紀嫣然放棄了。”善菲羽“噗嗤”一笑:“既然姐姐要用那塊玉斬斷與鬼谷一門的因果,小妹樂意成全。”千尋一傷深深一拜:“兩位姐妹的恩典,一傷終生不忘。”龍陽君長長舒了一口氣:“現在奴家宣佈,此次瓊芳宴,芳魁乃是天機紅顏千尋一傷、才女紀嫣然和仙子善菲羽並列。而曠世奇珍紫晶玲瓏玉歸千尋小姐所有。”話音未落,排山倒海的掌聲久久不息。
千尋一傷結果錦盒,取出裡面的玉碟,自語道:“因爲你,我失去了曾經的一切;因爲你,我看清了曾經的一切;現在,還是你,爲我斬斷曾經的一切吧!”“千尋小姐,莫忘了我們的約定!”天風白秀貪婪而刺耳的聲音響起,“現在該兌現了吧!”“拿去!”玉人狠狠一揮手,將玉碟丟出。雲裳走上前,冷笑道:“天風白秀,愚蠢而下賤!很快你就會知道自己今天放棄了什麼。可是,永遠無法挽回了!等着後悔吧!”“後不後悔不勞趙宮主你費心!”天風白秀把玩着玉碟道,“在下告辭了!”看着那個負心人遠去的背影,千尋一傷黯然搖頭,眼中卻很快恢復了神采。龍陽君問道:“諸位,接下來的瓊芳宴乃是佳人與當代的才俊共論同飲,不知……”“不必了君上,我們家嫣然還要隨我等出使秦國,不可以久留的。我們也就此告辭了。”“如此,菲羽和一傷姐姐也要去尋我家兄長了。”善蘭拉起身邊的女孩說,“告辭了。”在場之人哪個不想挽留呢?可是這些女子又有哪一個是他們留得住的?只能眼睜睜看着幾抹身影消失在了雲海深處。龍陽君苦笑一聲:“芳魁都走了,真不知道這一次的瓊芳宴是成功還是失敗。嗨!奴家可真是遇到難題了!素兄,你說呢?”“我說?”素清泓笑道,“我說爲了方纔的曠古盛典,大家舉杯如何?”“好!”衆人一聲應和,場面頓時再次熱鬧了起來。“怎麼樣?就真這麼簡單。”素清泓衝着龍陽君笑道。
雲濤之上,我和趙倩端坐在九月身上,等着善蘭踏着鳳羽前來。“蘭妹,方纔感覺如何?”我搖搖揮手。“太棒了!沒想到這樣也能獲勝,當真是奇了!”那天機紅顏冰雪聰明,哪裡還認不出我的坐騎,頓時跳將了起來,指着我語無倫次道:“你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