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八沉默,冷汗大滴大滴地凝結。他骨子裡終究還是個小角色,那個仗着家裡勢力胡作非爲的二世祖。
意識到這一點顯然不是什麼會令人開心的事,畢竟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與衆不同。比他人更強悍,更聰明。
但有些東西是早已註定的,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通常在前十幾年就會註定。正所謂本性難移,就是這個道理。
“我是按白家的意思做事。”他幾乎把自己的下脣咬出了血。
“很好,這是我們合作的第一步,接下來想必也會更順利。”徐川微微一笑,合上了手槍的保險。
這個人的意志已經被他擊潰了,這看起來並不是個很難的工作。徐川曾經踏遍世界去對付對人類社會圖謀不軌的人,三教九流的人他都常常打交道。他知道怎麼樣能快速擊潰一個人的意志。
有的人需要拿他的家人做要挾,有的人需要靠疼痛來要挾,而像李天八這種人,只需要用一把手槍對着他就能搞定。
因材施教。
過了約莫二十分鐘的功夫,徐川和陸颯走出公寓坐回車裡。
“我以爲你會殺了他……”陸颯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爲什麼沒下手?他可是覬覦過我的誒。”
“其實我不太喜歡殺人。只是很擅長而已,我們的目標並不是他,敵人也不是他。沒必要在一個不夠格的人身上花費太多功夫。”
“我們接下來去哪?”
“還有四天。”徐川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接下來不是我們了,是我。”
“又打算一個人單幹麼?”陸颯蹙眉嘟嘴,“我明明能幫上很大的忙的。”
“當然。”徐川一笑,“我準備安排一次見面,和白家的家主。”
陸颯沉默片刻:“你這是在玩火。”
“不,他一定別有所圖。第一,他沒有非要對付我的理由,第二,如果白家想對付我,完全不用偷偷摸摸的。”
“你覺得這是白浮鷹的私人動作?”陸颯想了想,“但他爲什麼要把白家給拋下,自己行動?”
“大概白家現在的局勢他已經很難掌握了,所以只能通過某種暗中舉動來對付我……這些在見面之前都是個迷,總而言之,我要再去趟京城。”
“但是四天後就是約定的日期,如果哥哥不信守承諾的話……”
“如果他不信守承諾,我們一分勝算都沒有。”徐川道,“你們先去漢河安置下來,同時建立一下簡單的情報網,我們總不能踩點去,那樣挺失禮的。”
“要不你帶上秦京好了?”
徐川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我自己去。”
“如果有變故,一定要聯繫我。”
“知道了,大小姐。”徐川笑了笑,在少女俏臉上吻了一下,陸颯頓時雙頰緋紅。雖然他們之間早已有過更親密的行爲,但她仍然經常害羞。
“到了漢河之後保持聯絡,警惕一切情況的發生。雖然有約在先,但……”
“放心,我至少能照顧好自己。”
“好。”徐川踩下油門,車子啓動,“等這件事結束,我就申請退休,再也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說定了?”
“說定了。”
夜色深沉,車子緩緩駛過街道。雲州市的夜晚行人很少,街上寂靜無聲,只有老舊的路燈不時發出嗡嗡的電流聲響。
李天八公寓。
李天八癱坐在沙發上,一雙眼望着天花板上的燈,半晌不眨眼,如同死魚。
手機上已經亮了三個未接電話,他一個也沒聽見。
徐川並沒傷害他,一根毫毛也沒傷。硬要說傷害的話,頂多是剛纔手槍槍口把他的膝蓋頂得有點痛。
手機又響,半天他纔回過神來,伸手亂摸,半天才摸到手機,接通電話。
“喂?”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怪異。
“怎麼樣?”
“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那頭冷哼一聲,“你真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那又怎樣?我能怎麼辦?”李天八咬了咬牙,自己和白家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這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都找上門來了,我能怎麼辦?如果死了怎麼報仇?”
那頭沒回應,李天八繼續道:“再說,我們不是說好了麼?如果徐川找上門來,我給他放出一些消息,這不是我們的計劃之一麼?”
那頭沉默片刻:“你以爲我會放心把所有事交給一個沒骨頭的廢物?”
“你說我是沒骨頭的廢物?”
“我早就監聽了你的房間,孩子。雖然我們事先說好如果徐川到了之後,你給他放出一些消息。但你說的太多了,甚至說了很多不該說的東西。”
“如果我不說,他會一槍崩了我,我能不說麼?”
“不過至少目的達成了,你也算完成了任務。徐川應該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了,這和我們的計劃一樣。”
李天八鬆了口氣,還好沒太多責備自己的話:“你會幫我報仇的對吧?”
“大概吧,總體來說,你做的還不錯。”
“大概?”
“不要恨我。”
電話掛斷,李天八怔怔舉着手機。
不要恨他?他要幹什麼?
任務完成……
自己已經沒用了?!
門依舊大開着,自從徐川剛纔破門而入開始就一直大開着。
腳步聲響起,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黑墨鏡緩步走進,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把手槍,一言不發,開始擰消/音器。
“等等——等等!”李天八瞳孔早已縮成了針眼大小。
“抱歉,老闆的意思。”黑墨鏡面無表情,舉起了手裡的手槍,“你還有什麼事沒交代,老闆讓我幫你辦。”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別殺我,讓我再和他打個電話!”
“這個做不到。”黑墨鏡搖搖頭,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搭上了扳機,“說點實際的東西,還有什麼沒了的心願?”
“我沒有……我只想活着……只想活着!”
“比如想把你的家人從監獄裡弄出來這種,雖然麻煩點,但也辦得到。”黑墨鏡仍舊面無表情。
“我只想活着!!”李天八早已歇斯底里,沙發上都溼了一片,空氣中逐漸瀰漫出一股排泄物特有的臊臭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