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爲我要看着你慢慢就這麼死去。”徐川輕嘆口氣,“一般溺水如果超過一段時間沒有甦醒,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植物人都是蠻好的結局,但在這種沒有任何醫療措施的地方,以當時的趨勢,我真的以爲你要死了。”
“謝謝。”
“我得謝謝你纔對。”徐川笑道。
許佳凝微微一怔:“謝我?”
“如果不是你活過來,我就白跳下海救你了。”徐川攤手,“那樣的話,我恐怕就得在這孤獨終老了。”
孤獨終老這句話落下,徐川才發覺自己說的話有點歧義,當時有些尷尬。
許佳凝聽了這句話,俏臉微微一紅,扭過頭去。氣氛頓時變得更微妙了。
徐川乾咳兩聲,起身:“不管怎麼說,我們至少得找個能住人的地方。或者親手搭建一個,雖然這裡算是個小島,但畢竟是海上,總不能總在沙灘上睡,這裡的天氣太多變。”
“現在麼?”許佳凝擡頭看看已經漸漸黑下來的天空。
“嗯,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徐川拿起一旁從殘骸裡帶下來的工具箱,“先看看殘骸裡還有沒有能用的東西,這裡的物資太匱乏,很多東西都沒法找到。”
許佳凝慢慢點了點頭,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靠近關於那艘船的東西,但她畢竟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嬌滴滴小姑娘,同時因爲徐川在身邊,帶給她不少安全感。
兩人慢慢靠近那艘船的殘骸,這一大塊木質船頭此刻已經陷進了沙灘很多,要不了多久它就會完全沉入沙灘中,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
在它完全陷進去之前,徐川和許佳凝把上面所有可能能用的東西都拿了下來,其中包括一些破舊的木桶,和看起來一拉就會斷的繩索,遺憾的是這段殘骸上找不到船帆,這艘幽靈船當時能夠滿帆前行,其帆布的質量大概也是過硬的。這種堅實的布料不管是搭建房子還是做別的用途都很好。
“差不多就這些。”徐川看着沙灘上被卸下來的那些東西,鬆了口氣。這艘船的木板雖然看起來腐朽不堪,但意外的還堪用,如果不是手頭沒工具,把這艘船體給徹底分解了也能派上不小的用場。
把東西都拿下來,徐川纔開始看這裡面都有什麼東西,絕大部分都沒法用了,裡面甚至還有一箱裝武器的箱子,放着的是可以被稱作古董的那種燧發槍,這果然是有年紀的船了。
這種槍當然已經沒法用,木頭的地方腐朽,鋼鐵零件生鏽,火藥也都已經泡得不能再用,還沒有外面那層木板有用處。
能用上的東西除了一些幾乎看不出原有形狀的工具,就剩一些木材和繩索了。
用這些東西,他們在天亮之前勉強搭起了一個小棚子,雖然仍舊風餐露宿,但好歹能有個擋雨的地方。在海上,隨時都有可能下雨,在這裡生病的話,可沒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
許佳凝看着正在一旁石頭上打磨鐵塊的徐川:“你不休息麼?”
徐川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先休息吧,我試試看能不能讓這個斧頭派上用場,如果能砍樹的話,我們至少可以做個小木屋出來。”
“我不是很困。”
“你剛纔搬東西都很吃力,別逞強。”徐川繼續打磨那塊根本看不出是斧頭的鐵塊,“我們的時間多的是,這下可沒有什麼兩個月三個月到百慕大三角這一說了。”
雖然心中不甘,但他們流落到這裡,畢竟毫無辦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才是重要的一環,在這種地方等待救援,無異於等天上掉餡餅的機率。
許佳凝沒說什麼,擡手拿起身邊的一塊鐵塊,也找了一塊石頭磨了起來。
她一直都是這樣,並不會聽誰的話,只會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
徐川也沒多說,正如他所說,他們在這裡的時間多的是,需要發愁的只有如何打發時間。
不知道陸颯和陸子揚現在會不會意識到什麼不對,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自己的航線,所以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救自己和許佳凝。
就算他們放下手頭的事情前來救援,能找到這個根本沒在任何地圖上標記出來的小島也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後悔麼?”許佳凝慢慢打磨着鐵塊上的鐵鏽,忽然問。
“後悔?”徐川沒擡頭,“你指什麼?”
“帶我出海,和……救我。”
“我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徐川道,“不管是帶你出海還是救你,都是我不做纔會後悔的事情。”
許佳凝點點頭,沒再多糾纏這個話題。
繁星漫天,島上除了螃蟹偶爾爬過的聲音,就只剩下了一個小棚子旁邊,打磨金屬的聲響。
徐川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他把手中已經磨出雛形的鐵塊放下,朝許佳凝道:“先睡吧,天亮再說,沒網沒電的,在這裡熬夜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是真的有點睡不着。”許佳凝搖搖頭,“不是爲了陪你,你先睡吧。”
徐川點點頭,走到那個簡易棚子下面躺下,很快讓自己睡了過去。
即便在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他仍然有着精準控制自己的睡眠時間的能力。
這一切到現在其實在徐川心中顯得仍舊有些不真實,昨天還有着明確至極的目標,要打敗金倫加。但現在想想,那一切似乎都有些失去了意義。
他告訴許佳凝的雖然都是心中所想的實話,但他沒告訴她的是,他的確後悔一些事情。
如果不出海的話,會怎麼樣?
如果選擇不去和金倫加對抗,會怎麼樣?
如果不加入那個武術二班,會怎麼樣?
再往前推。
如果在找到陸颯之後,安安穩穩的做一些報酬低微但很安全的工作,又會怎麼樣?
在找到陸颯之前的事情徐川並沒做任何假設,因爲在他心裡,找到陸颯,似乎是他前二十九年來唯一的目的。他做了那麼多事,和那麼多人打交道,爲的只是遇見她。
這大概是他唯一一件絕對不會後悔的事情,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