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海是遠東的明珠,那麼租界就是這顆明珠的精華。這裡的繁華絲毫不比歐洲各大城市差,聳立的高樓大廈、寬闊而又幹淨的馬路、以及漂亮的路燈與日夜巡視的警察都在展現其繁華。一切都是那麼具有現代氣息的城市,也無愧於其明珠之名。
而在一河之隔的華區內,則是另一個場景。低矮的磚木房,塵土飛揚的道路,街邊堆積着骯髒的垃圾,行人們疲憊而又麻木的眼神彷彿與現代化的租界就是兩個城市。
此時的上海顯得那麼不真實,又那麼的真實。埃德爾甚至能夠聽着他們的談話、聞到他們身上的汗味,看到他們匆匆忙忙的身影。
這一切都是文字語言所無法描寫,這就是親身的感受。
“埃德爾,我發現自從你踏上這塊土地後,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你以前可沒有露出過這個表情。”
埃德爾身旁的瑪麗王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多愁善感的丈夫。
“沒什麼,可能是不同風俗帶來的影響,過段時間就好了。”
埃德爾言不由衷的解釋了一下。
瑪麗王后知道丈夫這只是安慰自己,因爲作爲枕邊人的她,能夠看出丈夫彷彿對這個陌生的國家產生了情緒,或者叫情懷更準確一點。
這已經是埃德爾抵達上海的第四天,之前他們在租界參觀了當地的風土人情,自己丈夫還一些正常些。等到今天巡視華區的時候,自己丈夫的這種情緒又來了,之前下船的時候她就發現了。
“兩位,這裡就是徐惠街,每天都有大量的蔬菜運輸到這裡供應整個上海。”
閒置在家的顧維鈞作爲嚮導,爲埃德爾夫婦介紹着這裡的情況。“兩位請看,江邊的這些木船都是運輸蔬菜的船隻,目前他們已經完成運輸任務,正停靠在一旁休息。”
顧維鈞的話,分散埃德爾多愁善感的情緒,轉而聽着他的介紹。
“這裡基本上就算是一個上海普通人生活的狀況。”
“那麼他們一個月能夠收入多少錢?”
埃德爾乘機詢問起目前這些居民的收入問題。
“大概是在12-15塊大洋左右。”
埃德爾迅速在腦海中換算過來,這是6-7美元左右。他記得前世看過的資料顯示一個工人都收入二十來塊,目前看來還算是收入不錯的了。這是對比才顯得不錯,上海隨處可見的人力車伕,其每月收入才10塊錢左右。當然也有高收入人羣,例如醫生,作家、教授這些人羣基本都是收入過百。
這倒不是這些人收入高了,而是底層人羣收入太低了,其收入扣除每月的生活基本所剩無幾,要知道一百斤大米現在售價在8到13塊。所以他們所害怕生病,因爲醫不起。小病自己扛,大病就只有等死。這還是民國最繁華的上海,要是換了其他地區,估計更加困難。民國真沒有什麼可吹的。
這一對比,目前羅馬尼亞工人的平均工資達到130列伊(26美元),換算下來也能有六十多塊的收入。更別忘了羅馬尼亞還是產量國,初步機械化耕作也不是人力耕作所比擬的。所以一個羅馬尼亞工人的收入養活一家人,一點問題也沒有。這也是周邊不少國家的人涌入羅馬尼亞尋找工作的機會,其中保加利亞人最多。
而顧維鈞的話立刻引起妻子瑪麗的驚歎。“那麼收入那麼低,夠生活麼。他們的妻子和孩子怎麼辦?”
瑪麗的話讓在上海生活許久的顧維鈞面容帶着苦澀,然後他開始講述底層平民悲慘的生活。而瑪麗在聽到許多孩童沒有衣服穿,餓成大頭兒童後,從沒有接觸過底層的她雙眼忍不住泛紅。
“埃德爾,我們幫助一下他們好麼?”
早有此意的埃德爾在聽到妻子的話後,立刻回答道。“這個主意不錯,我們的確應該幫幫這些可憐的孩子。你覺得一百萬怎麼樣?成立一家慈善基金,對這些困難家庭發放必要的食物和藥品。”
聽着埃德爾夫婦談話的顧維鈞內心一陣狂喜,之前從來沒有個人捐贈如此大的資金,做這種純粹不求回報的慈善。現在政府連官員工資都發不出來,而勤工儉學完全靠這位埃德爾陛下的資助才能成行。儘管人數比起之前少了很多,但也讓留學的學生能夠學到知識。其回國之後必將對國家有着極大的作用。
既然決定做善事,埃德爾夫婦也無心在繼續看下去。瑪麗是因爲助人爲樂的精神,而埃德爾則是因爲看着前世祖國目前如此衰敗心裡難受。
而成立慈善基金的事,被埃德爾委託給顧維鈞辦理。對於這位民國著名外交家,埃德爾還是非常信任。至於辦理慈善基金的事,相信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因爲這是他羅馬尼亞國王所辦的,相信沒有敢在這上面形成阻攔。
至於顧維鈞,他先將埃德爾國王夫婦辦理慈善基金的事告知報界的朋友。接着打算利用報界的聲音推動慈善基金快速成立。至少也要在埃德爾夫婦離開前,將這個基金會成立。
果然,第二天上海各個報紙立刻大肆宣揚羅馬尼亞國王埃德爾夫婦,豪投100萬美元建立兒童基金會的事。這讓上海的民衆對此誇獎不已。
“儂就知道,這個羅馬尼亞國王是個大善人。蔡元培先生主持的那個勤工儉學背後的金主就是他,這次來上海,這是儂們上海人的幸運。”
“是這個理。”
“可惜了,這人爲什麼不是儂們國家人。”
“他是一國之主,怎麼可能來儂們這裡。”
“所以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啊。”
這歪樓了。
慈善基金辦的很快,等到埃德爾快離港的前一天,這個依靠其捐贈的基金就成立了。
在上海市政府前,上海兒童基金會成立大會就開始了,而埃德爾與瑪麗也來到現場祝賀。作爲投資人,必要的致辭是免不了的。
所讓當埃德爾站在話筒前的時候,臺下人山人海人都安靜的伸長着脖子等着他的發言。
“孩子是未來的希望。這就是我資助這個基金會的原因。”
短短一句話,就是埃德爾的發言。更爲主要的是這句話使用中文說的,這又引得臺下一陣叫好聲。而在埃德爾說完之後,上海的名流紳仕們也上臺發言。或許受到埃德爾的影響,他們的話也非常簡短。這讓預計數小時成立大會,縮短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
第二天,關於他的這句話就出現在報紙上。“孩子是未來的希望。”被加大加粗,這又引得上海的輿論聲討底層兒童可憐的現狀,自然也引得不少人慷慨解囊。
而這一切,埃德爾都沒有看到。因爲他已經坐上輪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