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跟淑慧領着路的是七福晉身邊的大太監兒餘九,二十來歲,白麪皮,細眼睛,看着不起眼,然而能在宮裡混到皇子福晉身邊的大太監,也是個有心的明白人。
“這位格格,這般匆匆惶惶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呢。”餘九看佟格格過去了,翹了翹嘴角,細聲細氣,慢悠悠的道。
淑慧倒也看出這位佟格格的眉眼間似乎帶着點焦急的神色,也不知道這位佟格格行跡匆匆的要去哪兒。
然而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縱她和四阿哥有那麼點交情,也還沒到能攙和皇子內院事情的份上。更何況這是古代,淑慧要是敢攙和人家內務,還不知道傳出來什麼名聲呢。
便是七福晉身邊的餘九也不過是看熱鬧罷了,也是心裡有個數,好歹別牽扯上自己和自家主子,誰會管這閒事?
此後倒也沒有別的事情了,紫禁城極大,淑慧的身份不夠,很多地方也不能坐步輿轎子,只得步行,因此很是鍛鍊了一回腳力。
待出了宮來,已經是沐浴落日餘暉中了,回頭看這紫禁城,依舊是這般莊嚴華美,可惜也是金玉其外罷了。
待回到家中,淑慧沐浴更衣過了,陪着那拉太太用了飯,那拉太太卻提起了另一件事,舅舅富察家的表姐妹們約着淑慧二十那日去城外靈光寺爬山看花,那日淑慧也沒有什麼安排,便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淑慧倒是十分悠閒,日常看看帳,清點一下不斷增加的嫁妝,算算賬面上的錢還足夠,便想着再添一座小莊子,便叫了中人過來,叫他留意着。好的田莊不是一日兩日能買到手的,還得看些時機,橫豎大軍出征還沒回來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待到三月十八那日,皇家大報恩寺還做了一場祈福的法事,好多人都去看熱鬧,淑慧是早就知道的,也不很感興趣。她倒是有些擔心青檸過的如何,安良雖然是個貝勒,身份很貴重了,可畢竟是個紈絝,又有諾娜郡主的例子,淑慧更添了擔憂,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過的好。
諾娜郡主這幾日過的雖然還湊活,那日的事情,七阿哥雖然也覺得諾娜郡主有些過分了,不該教訓紫萍的(這也是紫萍哭訴的功勞),但是更生氣紫萍和張格格,這畢竟是他頭一個子嗣,就在這後院的爭風吃醋裡面沒了。
成嬪更不用說,她雖然更希望第一個孩子是諾娜郡主所出,最好是長子,可是張格格肚子裡的畢竟是她的孫子,這麼沒有了,心裡也很鬱悶。她是個明理的,雖然說了七福晉兩句,更多的火衝着七阿哥以及兩個妾室去了。
張格格畢竟是苦主,而且對着個背主的奴才,不擺臉色那就是聖人了,成嬪態度倒還算是溫和,而對着紫萍,成嬪也下了狠手,直接上了慎刑司,打死了了賬。
七阿哥雖然覺得母親這招狠毒了些,可是也明白成嬪怒氣也不是沒有道理,他自己心裡都很不得勁兒呢。
成嬪說的也很明白,“你以後給我收斂着點,別又是個蛇蠍女抹點眼淚就當成了楚楚可憐,後院裡爭風吃醋也算尋常,可是容不下這等毒婦。你媳婦雖然脾氣直,性子烈,但是沒有壞心,日後你多親近她些,少去看着這些個嬌弱的妖精。”
要說這事確實是因爲七阿哥記吃不記打,嬌雲的事才都過去多久?又招惹了一個這樣的?結果這次除了太子和他之外,八阿哥往上的兄弟都跟着出征了,自己後院好容易有個格格壞了孕,也掉了。
到底還沒腦子不清醒到底,七阿哥看着妻子,也有些愧疚,倒不似之前對着七福晉諾娜郡主總有些偏見。而因爲紫萍直接被成嬪打死了,原本看着七阿哥蠢蠢欲動的宮女兒也小心了,竟有些噤若寒蟬的味道。
不過七福晉如今的日子倒是省心了不少,諾娜郡主雖然不喜歡七阿哥,但是她也不傻,嫁入皇家的女子安身立命的本錢,從來都不是丈夫,而是兒女,若能生下兩個以上的嫡子,她的地位纔算是穩固的。
七阿哥也看不出七福晉的虛與委蛇,他要是有那麼個水平,就不會被嬌雲和紫萍接二連三的騙了。
淑慧雖然擔心她,然而刻意打聽了,還是見宮外宮裡一點動靜沒有,便知道諾娜郡主也沒吃虧,鬆了口氣。
待到二十那天,天氣晴朗明媚,推開窗一看,窗外子爵府後花園奼紫嫣紅,映襯着背後的碧藍天空,讓人心曠神怡。
小梅捧了一身衣服來,笑道,“太太說了,正好新的衣服送來了,今兒讓姑娘穿新衣服呢。”
如今家裡條件也好了,淑慧也不是會苛刻自己的人,這穿的衣服也上檔次了,摸着柔軟的淺粉藍色緞面旗裝,讓人心情就好了不少。
再配上珍珠耳墜,碧玉簪子,粉色絹花,淑慧也覺得鏡子裡的自己美美噠,就是鏡子還是銅鏡,讓人有點兒小失望。
如今玻璃鏡都已經有了,不過是舶來品,除了宮裡還有有數的權貴家裡有大鏡子,一般官宦人家家裡也就是巴掌大的小鏡子頂天了。
想想鏡子的價格,淑慧這會兒倒是又有些意動,又按捺了下去,這行業不是自家能攙和的了的,還是老實些吧。
換好了衣服,她素日是不用脂粉的,只上了一點面脂,不過脣上倒是上了一點胭脂,圖個氣色好罷了。
淑慧和幾位表姐妹約好見面的地方在城外翠微山腳下富察家的別院,因爲除了淑慧,還請了別家姑娘,富察家的表姐妹大約昨天就已經提前過去準備了。
到了富察家的別院,果然除了富察的幾個表姐妹,還有兩位別家的姑娘到了。
四表姐南蓮看淑慧一臉茫然就知道淑慧不認識對方,心裡一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這個表妹是去年年後纔回來京城的,如今才一年,期間還有選秀,又因爲七阿哥鬧出來的流言事件,很是蟄伏了一段時間,京城裡的人還真是認不清。
南蓮便給淑慧介紹了下,那高挑個頭的叫樂蕊,也是富察家的姑娘,是馬齊大人家的姑娘。
矮個子的嬌小些的姑娘叫紫薇,聽着這個名字,淑慧很是囧了一下,幸虧這不是乾隆而是康熙時期,不然她還以爲穿越到了還珠了呢。這位姑娘也不姓夏,是烏拉那拉家的姑娘,和四福晉是堂姐妹關係,其祖母是那拉太太的姑姑,因此和淑慧也算是表姐妹。
淑慧還真不知道自己和未來的雍正皇后也算是拐着彎的堂姐妹,不過滿族人少,互相之間都有聯姻,真是保不齊誰和誰就是親戚了。
這兩位姑娘倒不都不是難相處的,高挑個頭的樂蕊性格稍微有些嬌慣高傲,不過也不奇怪。樂蕊姑娘也有高傲的本錢,其父馬齊爲武英殿大學士,官居一品,極得皇帝寵信。烏拉那拉家的那個小姑娘,年紀只十二歲,倒是個嬌俏可愛的,很討人喜歡。
淑慧雖然不是什麼長袖善舞,玲瓏八面的,但也算脾氣溫和,因此和兩位新認識的姑娘相處很是和睦。過了一會兒,又有三個姑娘來了,這三位淑慧是認識的,兩位是隔房的表姐妹,一位是大舅母的侄女兒,雖然不算是熟悉,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因是春遊,小姑娘們都是精心打扮過的,淑慧本以爲自己裝扮的算是細緻了,比起別人來,似乎又差了一層,別看這些少女們年紀不大,各個都綾羅遍身,珠翠滿頭,妝容精緻。
當然淑慧憑藉着本人出挑的相貌,還是在這羣姑娘中最吸引人注意的那一個,也幸虧這羣姑娘都還算好相處,就算是心裡有些酸味,也並沒有誰出言得罪她。
一時衆人都收拾停當了,便浩浩蕩蕩的朝京郊翠微山出發了,她們要去的靈光寺是唐朝就留下來的古寺名剎,且這一路上蔥蔥郁郁,雜花生樹,景色十分優美。
靈光寺內還有一座畫像千佛塔,遼代始建,經過歷代信男信女捐贈修建,佛塔十分精美。淑慧雖然不是佛教徒,然而穿越重生這種事都發生了,有些事也有些說不明白,因此也隨着衆人一道捐了些香油錢。
看着這羣小姐大方,廟裡知客僧頗爲熱情,又過來問是不是要抽籤占卜一下,又道寺裡簽註十分靈驗。
諸位姑娘中有抽籤的也有不抽的,淑慧心裡有些擔心出征在外的大哥二哥和椿泰,亦抽了一簽,卻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籤文。
知客僧看了後解籤,笑道,“這可是逢凶化吉的上上籤,縱有些艱難,轉眼就化解了。”
淑慧雖然也不寄希望於一支籤文,然而抽個上上籤總比抽個下籤大凶之類的好多了,因此心裡也鬆了口氣,“但願如此了,我亦不指望出征的人建功立業,能平安歸來就好。”
知客僧笑道,“施主倒是知足平和之人,不過這福祿天註定,該是誰的那就是誰的。”
淑慧笑道,“那就借大師吉言了。”
抽完了籤從大殿裡出來,殿門外有兩株古柳樹迎風舒展枝條,淑慧原本正想着,迎頭看着這盎然的綠意。
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來唐人的詩句: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如今這花紅柳綠,□□明媚,也不知道出徵的人如何了?
南蓮見自己這個表妹略有些出神,推了淑慧一下,“想什麼呢?”
“沒什麼。”淑慧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這還沒成親就開始“閨怨”了,忙岔開話題,“表姐求了籤,求的什麼?如何?”
提起這籤文,南蓮的臉色卻不太好,她求的是姻緣,卻是個兇,好在那知客僧解籤的時候說兇中帶吉,若能過去這一關,自然能逢凶化吉,反而變了好事。
她知道說出來,淑慧難免擔心,此時大家在外遊玩,很沒必要提起此事敗了大家的遊興,便含糊道。
“不過是那些通常的話,中平而已。”
淑慧卻有些不信,然而南蓮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正好前面樂蕊說有些累了,喊她們過去,兩人便攜手往上走了。
“樂蕊姐姐累了?”淑慧看着樂蕊的臉色,似乎是有些疲倦,看來這姑娘平日裡不太愛運動。
“不如再往上去龍泉庵休息吧,那邊龍泉茶社十分有名呢,茶水極好,差點也不錯,還有雅間。”
樂蕊點點頭,這邊人來人往,雖然帶着丫環婆子,到底還是有些不清淨,再往上走一兩裡的力氣她還是有的。
南蓮見她臉色有些勉強,便開起玩笑,“這龍泉庵也是個不錯的地方,香火很旺,據說求子很有些效果。樂蕊姐姐現在去一趟,保管婚後一年有喜,三年抱倆。”
樂蕊是已經定了人家的,秋天裡就出嫁,此時被南蓮這麼打趣,羞惱的伸手就去掐南蓮,“你個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兩人鬧起來,其他人連忙去攔着,也有開南蓮玩笑的,氣氛一時倒是歡快了起來。而這般玩笑打鬧,人也來了精神,淑慧和南蓮的體力好些,兩人走在最前頭,龍泉庵很快就到眼前了。
“咱們是先去龍泉茶社,還是去庵裡上香?”
龍泉庵因爲是庵堂,比起靈光寺來,香火要稍微遜一些,倒是旁邊的茶樓依山傍水的,出入的人十分多。
“今兒都不是初一十五,還有這麼多人?也不知道茶樓裡面還有沒有雅間呢。”
“肯定有,這茶樓的雅間——”
淑慧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卻發覺原本挎着自己的胳膊的表姐南蓮突然好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沒有聲音,連忙轉頭一看。
四表姐南蓮的雪白臉色變的通紅,憤怒的盯着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