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特助遞過電話,說:“您的內線不通,電話只好打到我這裡來了。幸好我還沒走,您家裡打來的。”
陸錚這纔想起,他爲了專心投入趕工,已經把電話線都拔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馮湛。
誰知道接起來卻是陸文漪。
“姨媽。”
“聽秘書說你還在公司?差不多就該過來了,工作總是做不完的,大過年的不急這一會。晚一點封路,車都不好開。”
陸錚沒作聲。
前幾天馮湛就打過幾次電話了,都是叫他過年回家,陸宅裡有他的房間,一直都讓人清掃乾淨着,時刻等他回去住。
只不過陸錚總是避瘟疫似的不願回家,今年他找了個藉口在公司加班,本想再待一會兒,馮湛再打過來,他就藉口封路車開不過去就不回去了,沒成想早已被陸文漪看破,堵住了他所有後路。
見他不回聲,陸文漪又加重了語氣:“無論如何,今晚你得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好。”
他掛了電話,瞧見徐特助也一直在旁邊看着他,不禁問:“還不走?”
徐特助好像很高興似的,眯起眼笑:“走,這就走了,晚一點封路不好走了。陸少您也早點走吧。”
徐特助從他創業伊始就跟他,算是唯一既瞭然他家庭又知道他私生活的工作夥伴。
對他的關心,自然也多一分。
開車回去,路上並沒有因除夕而顯得額外擁擠,一路上竟意外的通暢,不到六點,車就停在陸家大院外。
馮湛伸着頭,在廊外不知等了多久,瞧見他的車,一愣,然後喜色立刻鋪滿面上,小跑着過去接過車鑰匙:“小祖宗,啥時候換車了,連車牌都給換了?”
第一眼他還真沒認出來,以爲這麼晚了還有老首長手下的兵來給他拜年。
陸錚也懶得跟他解釋這麼多,大步邁進客廳。
要過年了,因此家裡到處都重新粉刷過一遍,門廊上貼着陸海博親手寫的對聯,老爺子平時沒空就在書房裡練
字,對自己的書法頗爲自負,所以不僅自己家裡掛着貼着,有時候別人上門拜年,還要送人幾幅。
年夜飯的餐桌都擺好了,還是家裡那張梨花木大圓桌,老爺子的珍藏,聽說是清代的古董,從和府裡搬出來的,和紳當年一家吃年夜飯就坐這張桌上。
小時候陸錚頭一回聽這典故,還笑過:“人和紳是千古留名的大貪官,外公你留這張桌,也不怕黨和人民檢討你的作風問題。”把老爺子氣的是半死。
至今,陸家還只有每年過年才擡出這桌來。
大是真的大,圍十來個人一起吃飯是不成問題。
可惜陸家人丁單薄,陸文漪至今未成家,陸文芷去了以後,陸錚離家出走那兩年,竟只有陸文漪一個陪老人家吃年夜飯。
爲了添點人氣熱鬧點,陸海博一出來就招手對馮湛和其他幾個警衛員說:“別站着,來,過來坐,都一起吃。”
加上傭人警衛員,才一共八九個人。
偌大的房子,顯得空蕩蕩的,馮湛先給老爺子倒了杯酒,國宴級別的花雕。
老爺子病着,喝不了烈的,家裡人都陪着喝花雕。
陸錚坐老爺子對面,有個警衛員要起來跟他換座位,陸海博見他一臉不情願的,手一揮說:“他愛坐哪讓他坐哪,眼不見心不煩。”
陸錚還因爲聶素問被封殺這事跟老爺子擰着,能叫他回來吃頓飯不容易。
老爺子嘴硬心軟,見花膠燉海蔘做得鬆軟,於是嚷大夥都盛點嚐嚐。
很快有人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先站起來盛了一碗給陸錚。
陸錚嚼了兩口,還沒說話,外頭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這一帶都僻靜得緊,要是平常警衛員們肯定都怕吵着老爺子,今晚卻格外的高興,家裡許久沒這麼熱鬧了,老爺子臉上也難得映出紅光。
自他查出肝癌以來,沒見過這麼好的氣色。
菜吃得差不多了,勤務員去廚房端來熱騰騰的餃子。
過年吃餃子,家裡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習俗。
勤務員在包的時候,還特意做了個糖餡兒的。
這裡頭有寓意,吃到糖餡餃子的,來年一年都有好運氣。
當然勤務員在糖餡餃子上做了記號,確保這顆餃子一定會被老爺子吃到。
果然陸海博吃到一半,就頓住了,皺着眉頭問這餃子誰包的。
大夥兒樂呵呵的,陸海博剛要把餃子吐出來,就被陸文漪阻止了:“爸,這是運兆,不能吐。咱這麼多人,就您一個吃到糖餡兒的,來年您一定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陸文漪會說話,把老爺子逗得笑容滿面,開開心心把糖餡餃子吃了。
陸錚不動聲色,從幾個警衛員臉上賊笑就猜出這糖餡餃子是怎麼一回事。
吃過年夜飯,一家人陪着老爺子在客廳裡看春晚。
說真的,這春晚一年比一年辦的差,真沒啥好看的,加上陸文漪又是看過彩排的,更覺無聊。
不過老爺子想看,大夥兒總得陪着。
好不容易到了九十點鐘,老人家精神頭差,昏昏沉沉開始打瞌睡了,陸文漪才站起來,朝陸錚使了個顏色,示意他跟自己上樓。
陸錚的房間有好一陣子沒人住了,暖氣也沒開,乍一從外面進去,有點冷清。
陸錚開了燈,帶上門。
陸文漪坐在他昔日的書桌後面,擡頭看他:“文芷走了以後,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孩子一樣看待。爸覺得對不住文芷,所以拼命在你身上補償,愛屋及烏,平常你任性一點,我能縱容的也都縱容了。陸錚,我一直覺得你品行不壞,只是偏激了點。”
燈光下,陸文漪的面容顯得柔和,褪去了政壇上的鋒利和冷漠。
陸錚一直很感激這些年陸文漪對自己的照顧,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把陸文漪當作自己的母親。
今晚除夕夜,她單獨把自己叫上來,開口就提及過世的母親,讓陸錚有點摸不着頭腦。
“姨媽,有話您就說。”
陸文漪的眼神黯了黯:“上週六晚上,你在哪裡,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