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溶先一步反應過來,陰霾天氣裡乍現暖陽一般,略顯突兀的眯眼笑起來:“你怎麼在這兒?”
陸錚的眉心緊蹙如刀刻,語氣卻比眉心的刻痕還要鋒利:“這話該我問你,你怎麼在這兒?”他驀地後退一步,扯下門把上的醫囑牌,亮在蕭溶面前。
蕭溶自然知他指的什麼意思,這般質問令他玩世不恭的臉上忽的一沉,蕭溶挑起一邊眉梢審視他,明顯已十分不悅:“你找人跟蹤我?”
“……”陸錚驟然握緊雙拳,面沉如水。
他現在腦子裡都是剛纔蕭溶如入無人之境的推開房門,還有牌子上的“聶素問”三個字,他告訴自己要冷靜,在心裡默數一,二,三……然後猛的撞開蕭溶,向室內走去。
“她不在。”
身後,蕭溶被撞得趔趄了下,聲音倒及時。
陸錚的腳步頓住,慢慢轉過臉來,終於按耐不住一腳踢翻牀邊的椅子:“蕭溶,我們二十年兄弟,別逼我出手揍你。”
蕭溶無聲冷笑。
這種人,越是生氣,面上笑得愈是和氣:“真好笑。爲了個女人你要跟我動手?你不想知道她爲什麼住這嗎?”
……
聶素問穿着寬大的睡衣,從孕檢室出來,正好看見一位兩鬢斑白的婦科女醫生站在桌前整理手裡的教學片。
她看到辦公室內牆上貼着的胚胎在母體內的發育過程圖,不知不覺就出了神,仰着頭看了很久,被那醫生髮現,問她:“做完檢查了?孩子還好嗎?”
素問怔了怔,表情茫然。
老醫生慈眉善目,衝她招招手:“看你還年輕,是第一胎吧?難怪沒有經驗,過來坐。孩子多大了?”
聶素問還有點靦腆,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才兩個月……除了偶爾的妊娠反應,好像都沒什麼變化……感覺有點奇妙。”
這是她的心理話。
雖然母親經常會傳授她一些經驗之談,小艾有時也與她閒聊懷孕女人的八
卦,但那些彷彿都離她很遠,都說孕婦嗜酸,結果小艾昨兒給她拎了一袋鮮檸檬過來,吃得她眼淚直飆。
最近她胃口好像的確大了一點,不過有一半也是她自己逼的。
老醫生看到她手裡拿着今天剛拍的片子,於是架起眼鏡,幫她一點點指着片子裡的光影解釋:“這就是胚胎。你現在月份還早,三個月以後,能慢慢看出點雛型,一般四五個月,寶寶就會完全成型。我這裡有張宮內拍攝的片子,五個月的孩子被引產,你看,這就是頭,孩子的表情多絕望。”
老醫生順手從資料裡抽出幾張片子,一張張指給她看,她不太懂,但是那些模糊的影像裡,隱約能看到孩童的頭臉,果然和老醫生說的一樣。
像是猛然被刺了一下,那種扭曲絕望的表情,她看一眼,就永生不能忘。
太可怕了,幸好當初她沒有拿掉寶寶。
從婦科辦公室出來,素問腦子裡還一直盤桓着那張教學片上的情景,沒走兩步,胃裡就一陣翻騰,捂着嘴跑進公用衛生間,趴在水池邊嘔起來。
前兩天除夕夜她好像受涼了,一回來醫生就給她看過了,最近兩天反胃的也厲害起來,怪不得小艾要讓她吃檸檬了。
素問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清醒了些感覺好了一點。剛一擡頭就從鏡子裡看到門框邊倚着一個清俊的男人。
陸錚的眼裡有明顯的怒意,卻在努力壓抑。
素問蒼白的臉驀地愣住,連水龍頭都忘了關,任水嘩嘩的流着。
好半晌,她意識到自己這樣有點狼狽,關了水龍頭,扯過洗手池上的抽紙擦臉努力掩飾。
陸錚不動也不說話,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彷彿獵人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她終於不能一直固守在洗手間內,也不能無視那些從洗手間旁路過,用一臉怪異表情打量着站在女士洗手間門口的陸錚的小護士。
素問散開沾了水珠的頭髮,伸伸懶腰,一副疲倦的樣子從他身邊過去:“哈,現在的醫院真是,小小
感冒都要住院……”
陸錚一下子從後面抱住她,嘴脣貼着她的頸子:“明天開始我陪你。”
“明天……明天差不多該出院了。”素問蹩腳的敷衍着,蓬鬆的頭髮散在肩頭,臉上剛潑過清水,因睡眠過度而產生的浮腫略消了一些。
“我是說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會陪着你。”陸錚用力而小心翼翼的抱着她,雙手覆在她小腹上,聲音低沉略帶顫抖。
“呃?爲什麼,你不要上班嗎……”
“整個公司都是我的,我上不上有區別嗎?”陸錚有點激動,扳正她的身子托起她的臉。
“懷孕了爲什麼不告訴我!一定要等肚子大的瞞不住纔要說?”
素問喉嚨一緊,眼眶有點發酸。
“誰告訴你的?”
“再否認一遍我現在就拉你去登記!”
素問不由的吸氣,抓着洗手間門框的十指不由自主的用力擰緊。
陸錚的目光就像這世上最優秀的狙擊手一樣,一旦鎖定她,就不容她逃離。
“……”
“……”
素問漸漸覺得呼吸有些急促,陸錚手臂一緊就抱住她,不顧她的掙扎,把她壓在洗手間的門外,狠狠的吻住她。
她的背心抵在牆上,觸着冰冷的壁紙,可是胸口卻是滾燙的。
她睜着眼睛,看見路過的小護士們紛紛臉紅着掩嘴偷笑,想小聲討論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氈,被擠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的力道中似乎帶着某種痛楚:“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素問的眼淚啪嗒一下掉下來。
不管她怎麼掙,都掙不開他如影相隨的脣。
陸錚有種要捏碎她似的力道:“告訴我!”
他的呼吸裡透着淡淡的菸草味,還有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她的眼淚滲進去,在脣齒間嚐到苦澀的味道。
她覺得熟悉的噁心又涌上來,胃裡泛酸,喉嚨發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