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各地糧草籌備已定,華雄和張繡已然在長陵集結,只待呂布抵達。
“主公,按照佈署,嘉爲主公準備的最後一處屯糧地在奢延,然此處距離美稷有七百里,如今時值隆冬,匈奴人多半不會出來,走這一帶,匈奴人難以察覺,若走西河郡,不但補給更難,且沿途皆是被匈奴所佔城池。”長安城外,郭嘉陪着呂布出來,將自己的佈置跟呂布說了一遍。
這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呂布此行,擔心賈詡和郭嘉身子弱,吃受不住,所以並未帶軍師隨行,郭嘉和賈詡在後方負責呂布的糧草補給便足夠了。
呂布聞言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地圖看了看道:“這一片,倒是一片坦途,我所帶皆爲騎兵,一人雙乘,只需人攜三日糧草,當可抵達美稷。”
攻城是不可能的,哪怕匈奴人並不擅長守城,也不可能帶騎兵攻城成功,所以這一仗,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一旦失敗,便要無功而返。
“征戰之事,主公自然無需嘉來擔心,祝主公早日凱旋!”郭嘉對着呂布一禮道。
“少喝些酒,酒色傷身!”呂布翻身上了赤兔,臨別之際對郭嘉囑咐了一句道。
“那嘉便多喝些茶!”郭嘉點點頭,看着呂布帶着典韋以及親衛揚長而去,看了看天色,心中嘆了口氣,希望這一仗能快些結束,否則跟胡人一但陷入長期的糾纏與對峙,對後勤的壓力極大,很可能將剛剛有起色的朝廷拖垮。
呂布帶着典韋和一衆親衛一路疾行,下午便與華雄和張繡在長陵匯合,而後一路沿着郭嘉定下的路線,先去雲陽,而後走百岯山、歸德而後抵達奢延。
一路上雙騎交替騎乘趕路,從長安至奢延,按照郭嘉定下的路線,近九百里之遙,呂布只用五日便至,這般速度不說空前絕後,但也接近極限了。
奢延本屬上郡,不過位置太偏,如今已經基本荒廢,郭嘉將此地設爲最後一處補給點,算是在不被敵人察覺的範圍內,給呂布找到最近的一處,再往北,便是一片曠野,東北七百里才能抵達美稷,沿途能夠作爲標記的地方極少,只能憑主將的方向感來確定行軍方向。
破舊的城池中,城牆已經有不少地方塌陷,進入城中,入目出盡是一片腐朽,記得這奢延城被廢棄也沒多少年,卻已經成了這般模樣。
張繡拿着地圖,仔細比對着方向。
“這東西能看出個什麼來?”華雄走進來,見呂布又在喝茶,張繡卻是認真的比對着地圖,忍不住皺眉道。
“文和先生說過,若是事情沒把握做,便把所有的地方儘可能重複多做幾次,這是末將用二十幾幅不同地方獲得的地圖,這一路向北,一片空曠,極易迷失,小心一些,我等也能少走幾分彎路。”張繡一臉認真地道。
華雄搖了搖頭,雖然覺得有些沒必要,但少年人態度認真也是好的。
一旁的典韋聞言,咧嘴一笑:“賈胖子也教過我一些東西,錦榮是否想聽?”
“請將軍指教!”張繡聞言,目光一亮,在呂府中一段時間相處,他對賈詡的本事是頗爲佩服的。
“跟你這個不一樣,賈胖子說,以前有個將軍,本想帶兵去打洛陽,擒拿敵軍主將,但因爲沒有如你一般仔細比對,走錯了路,陰差陽錯跑到了長安……”
典韋還沒說完,華雄已經打斷了:“賈文和說話不太中用,這長安和洛陽相距八百里,這將軍怎麼想的?”
“這你別管,反正就是走錯了。”典韋瞪了華雄一眼,看向張繡:“但他卻擒拿了敵將,你道爲何?”
張繡皺眉道:“莫非正好敵軍主將也去了長安?”
“不錯!就是這個道理,所以說啊,你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何用?”典韋一拍大腿,畢竟呂布關羽呼廚泉的消息,那都是近半年前的了,誰知道現在呼廚泉還在不在美稷,他覺得賈詡給自己講的這個故事跟現在的形勢很貼切,簡直一摸一樣。
“所以將軍所言,這打仗就只能憑運氣?”張繡一臉黑線道。
“不然怎樣?”典韋翻了個白眼,反正讓他領兵的話,哪需要想這些問題,走到哪兒打到哪兒便對了,說不定真能碰上對方主將,一舉成擒呢。
“所以你領不了兵!”呂布喝了口茶,看着典韋那副驕傲的樣子,忍不住打擊道。
典韋無所謂,他也沒準備領兵,看看張繡那一臉苦逼的樣子,就知道領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己這腦袋,還是不用想太複雜的東西好,需要的時候衝鋒陷陣,不需要的時候給主公當個護衛便是。
“讓將士們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徵!”呂布看向華雄道。
“喏!”
行軍自然是枯燥的,此前在境內行軍,多少還能遇到些城池,看到人,但除了奢延之後,便是滿目荒蕪,尤其是時值冬季,沿途樹木乾枯,到處給人的感覺便是一片荒涼。
春夏之際這裡或許還能放牧,但到了冬季,當真是住都沒人願意在這邊居住。
呂布讓人攜三日口糧,他要在三天內趕到七百里外的美稷,打一個漂亮的突襲戰。
然而有時候老天爺就喜歡給人開玩笑,關中整個冬天欲得一場大雪而不得,這河套平原上卻是在呂布一行人馬離開奢延的第二日下午便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呂布趕了一個時辰路,放眼望去,但見天穹已被雪幕籠罩,十步之外便已不能視物。
“主公,這半天氣,我等若再趕路,怕是都得走散!”華雄頂着風雪來到呂布身邊,大聲呼喊道。
按照呂布原本的計劃,這三日他們就夜間休息,白天全力趕路,三天時間一人雙乘,七百里應該能夠趕到。
但現在纔不到良田,遇到這等事情,實屬無奈。
要知道他們每人都只攜帶了三日口糧,如果這個時候停下來,這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等到風雪停了之後,萬一沒了糧草,這一萬精銳甚至可能出現譁變。
所有將領不由將目光看向呂布,現在的位置很尷尬,趕了一天半的路,走了多遠不太清楚,但至少也走了一半了,現在回頭,也是不知道能否在糧草用盡之前回去,而且同樣容易迷失在風雪中。
但若繼續前進,會出現什麼問題,誰也不知道,前進、後退都沒有好結果,所以最後要如何抉擇,這個時候就看呂布了,呂布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正好卡在了中間。
呂布勒轉馬頭,往來路上看去,卻是一片風雪,除了他的將士,什麼都看不到,沒有太多的猶豫,呂布重新確定了一下方向,其實這種環境,除了風雪,什麼都看不到,根本不可能缺人方向,呂布只是找到自己剛纔前進的方向。
“慢行!”只有兩個字,風雪極大,一張嘴便往人嘴裡狂灌,這個時候退固然是一條穩妥的路,但呂布有信心,他相信自己這次不會無功而返。
華雄和張繡沒再多說,繼續頂風冒雪一路前行,爲了儘量避免人掉隊,放緩速度,相互之間能有照應,有人掉隊時,別人能夠叫住對方。
這一晚,呂布沒有叫停,因爲一停下來,很可能就走不動了,所以只能前行,在暴風雪種,沒有方向,只能跟着感覺走。
這是一種很不靠譜的行軍方式,所以呂布也沒多大把握,雪天白天難以視物,但大雪卻也給夜間帶來了光亮,讓他們能夠摸索着前行。
因爲暴風雪的出現,無法按照預計的速度趕路,所以更不能停,因爲停下來,他們所帶的口糧一吃完,整隻軍隊就將陷入無糧之境,一支沒有糧草的軍隊是可怕的。
暴風雪直到第三日上午方纔停下,只是曠野中,一眼望去便是白茫茫一片,更難辨別方向,幸好隨着太陽出來,可以辨別出東北方向。
但另一個問題出現了,糧食快要吃完了,他們何時能夠抵達美稷?
這條路本就是一條沒有標緻的路,無法估算距離,因爲暴風雪的緣故,他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還要走多遠才能抵達目標?
這些騎兵都是軍中最精銳之士,戰鬥和廝殺並不會讓他們畏懼,但沒有目標的前行,會讓人變得麻木和絕望。
呂布自然也開始感受到這種情緒,心中衛尉發沉,這個時候,需要給將士們一個信心,一個距離才行,否則這種絕望的情緒繼續蔓延下去,會摧垮所有人的士氣和鬥志,讓這支人馬在絕望中死在這荒蕪之中。
“主公,看,那是什麼?”典韋看着前方,突然大聲道。
呂布擡頭看去,正看到一塊形似石碑的石山聳立在前方。
只是一座造型有些奇特的石山而已,這種東西,在漠北是很常見的。
不過很多東西的意義都是人賦予的,有時候這樣一座石山能救一支軍隊的命!
呂布沉默片刻後,目光突然一亮:“此乃界碑,乃當年匈奴內附時朝廷專門請數百名石匠打造,本是大漢與南匈奴之間的邊界,可惜後來無人治理,成了這副模樣。”
說完,呂布扭頭,看向衆人道:“將士們,看到這塊界碑否?我等因爲暴風雪,誤了路程,但看到這塊界碑,再往東北方向走兩百里,便是美稷城!衆將士打起精神來,明日我等要在美稷城中吃肉!”
人最怕的就是沒有目標的狂奔,不知道要跑多久,要跑多遠,最終意志消沉,自己毀了自己,但現在,這座看起來像石碑的石山出現,等於給了衆人一把標尺,也給衆人立了一個目標,有目標就不怕了,現在也不可能回去了,所有人的士氣,隨着呂布這句話,頓時振奮起來,在呂布的催促下開始趕路。
只是……呂布看着前方,眼神中卻露出幾分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