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關東諸侯是否能夠聯合的,自然就是袁紹。
自覆滅公孫瓚以來,袁紹盡佔幽州、冀州、青州三州之地以及雁門郡,一躍蓋過自家兄弟袁術,成爲真正的天下第一諸侯,這幾年來,曹操、劉備、袁術征伐不休,袁紹卻在休養生息,整治內政,訓練精兵。
袁術那麼大勢力卻被呂布一戰打的一蹶不振,勢力迅速消亡,到現在不得不跟自己低頭,有了這個前車之鑑,袁紹對自身軍力的重視程度極高。
隨着時間的推移,三州漸漸穩定,袁紹之下不但人丁繁盛,更有帶甲三十萬,如果咬咬牙,袁紹甚至有信心拉起一支百萬大軍。
隨着實力的膨脹,袁紹也漸漸生出幾分俯視天下的心態,對於呂布伐蜀,袁紹想到的卻是當年虎牢關下被呂布一人逼退的屈辱。
若是當時自己有如現在這般的精兵猛將,又如何會被那呂布羞辱?
每每想及此處,袁紹心中都會不禁生出幾分陰鬱。
鄴城,大將軍府,袁紹看着蒯越,點頭笑道:“異度所言頗有道理,不過此事重大,吾還需與衆人商議,便請異度在此待上些時日。”
蒯越很清楚,能否促成此番聯盟,袁紹的態度很重要,不過他也不可能逼袁紹,這事兒得另想辦法才行。
當下微微一禮笑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袁紹讓人送蒯越離開後,方纔看向衆人:“異度所言,似乎確有幾分道理,不知諸位以爲如何?”
打呂布,袁紹一直都想,尤其是隨着勢力的膨脹,更何況,若是諸侯聯盟,那如今他必然是盟主,而且比當年討董聯盟時的威信更高。
“主公!”田豐站出來,皺眉道:“呂布據有山川之險,我軍若要攻打呂布,需跨越太行山,就算與曹操聯合,再現當年討董之局,然虎牢之堅,主公當有印象,我等此時伐呂布,頗爲不智!”
“何爲不智?”許攸搖頭道:“在下倒以爲,那呂布身在蜀地,被蜀地拖住,急切間難以回防關中,此時正是討伐呂布最佳良機,此利也!”
沮授皺眉道:“子遠兄所言固然不錯,不過相較呂布之山川險固,授以爲,趁呂布伐蜀之際,我軍揮師渡河,攻取中原,到時即便那呂布謀得蜀地,主公雄踞青幽冀兗豫徐六州之地,天下已得大半,屆時再與呂布決戰,豈非比此時更好些?”
許攸皺眉道:“公與可曾想過我等爲何攻打曹操?主公與曹操乃至交,而且曹操對主公也向來禮敬有加,此時攻打曹操,失之大義,而且呂布所居之地固然險固,但也正是因此,呂布南伐蜀中,纔是千載良機,他日若待呂布奪得蜀地,到那時,就算我等能夠攻入關中,那呂布據蜀山之險,還如何攻下?”
“主公掃平中原,再集天下之力共力討伐呂布,豈非更好?”田豐不屑道:“莫非子遠真的以爲,此時這般倉促結盟有成事之機?昔日六國伐秦,結果如何?”
“非也!”郭圖微笑着搖頭道:“六國伐秦,並非義師,純爲利爾,然而如今,呂布無道,伐呂正當其時,再者主公如今已是天下之望,受萬民之敬仰,在下以爲,除了自身利益之外,也該爲天下公利而謀,主公,圖以爲,討伐國賊,迎奉天子,勢在必行,機不可失啊!”
郭圖此言一出,頓時又不少人跟着附和。
至於爲何嗎,其實也不難理解,或許田豐、沮授所言是對的,但要實現太晚,但討伐呂布的機會卻是很難遇到。
南征曹操,呂布如果不讓怎麼辦?
其實在打呂布這件事上,天下諸侯各有算計,但對於他們治下的士族來說,此番意見卻是空前統一。
關中的情況也不必多言了,呂布的危害比任何事都重要,或許他是對的,當年光武心軟未曾削掉的豪強勢力,呂布現在正在拔除,但對天下人有利,卻對他們這些人有害。
真到了關乎自身存亡之時,私慾和公利……恐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前者,後者是正確的,但前者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
當天下所有士人都達成共識的時候,那股力量是可怕的,眼下其實並不是討伐呂布的最佳時機,但這些人卻能將大多數問題解決掉,促成此番聯盟。
袁紹一時間,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決斷:“此事不急,再議吧!”
兩邊似乎都有道理,私心上,袁紹確實對打呂布的興趣高過曹操,不過從地勢、局勢上看,現在打曹操其實才是最正確的,但袁紹更清楚,眼下這場聯盟其實相當於天下士族的聯盟。
如果此番聯盟勝利,覆滅了呂布,拿自己作爲聯盟之主,所獲得的聲望和士人的支持將士絕對的。
天下士人皆心向自己,那到時候平定天下,對袁紹來說豈非易如反掌?
只是這兩種方法,袁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許攸回到府中,眉頭微皺,他太清楚袁紹的性子了,一般若是袁紹心中有明確決斷,他是不會被旁人言語所左右的,但今日,袁紹明顯遲疑了,或者說,袁紹無法衡量哪一個方法對她更好,所以自己必須設法讓袁紹答應結盟。
相比於袁紹來說,許攸或者說大多數士族都是巴不得呂布立刻被千刀萬剮,所以袁紹覺的自己是在權衡利弊,但在許攸看來是在貽誤戰機。
“家主,異度先生求見。”管家進來,對着許攸一禮道。
“異度?”許攸聞言頓時明白了對方所爲何來,當下道:“快請!”
“喏!”
不一會兒,蒯越跟着關家來到許攸這裡,微笑着見禮道:“子遠兄,自當年南陽一別,你我已有許久未曾會面了。”
“是啊。”許攸讓人給蒯越奉上茶水,看着蒯越道:“不過我相信異度今日前來,絕非是與我敘舊而來。”
蒯越笑着點了點頭道:“如今這般局勢,天下將來如何,都在袁公一念之間,非我不誠,只是此事……”
“我懂!”許攸嘆了口氣道:“我與主公相識多年,知他爲人,此時心中猶豫,乃是不知如何取捨爾。”
蒯越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份書信還有一枚印璽。
“這是……”許攸看着蒯越,疑惑道。
“此乃我主親手所書降表以及荊州刺史印,只要袁公願意做這個盟主,此戰之後,我荊州七郡,皆以盟主爲尊。”蒯越微笑道。
說起來,劉表這個荊州刺史還是在董卓手中封的,如今將這印拿出來交給袁紹,就是表明了劉表的決意,只要肯除國賊,我這個荊州刺史,你任。
畢竟擊敗呂布後,誰掌朝政,這現在還沒有明確,劉表這是在事先承認了袁紹將來執政了。
“呂布挾天子以令諸侯,我想子遠也已見過,若是盟主願意迎奉天子,我主必鼎力支持!”
這可是漢室宗親說的話。
許攸看了看這印璽和竹簡,沉吟片刻後,點頭道:“此事,我會與主公說明,不過只我一人恐怕不夠!”
今日田豐和據守明顯是希望先平曹操,然後定中原,最後再打呂布的。
只自己一個人的分量,恐怕無法讓袁紹倒向這邊,這兩人也是蠢貨,他那些道理,誰不知道,但這卻是滅呂布的最佳機會,身爲士人,怎能放棄?
當真愚不可及!
蒯越會意的點點頭:“子遠兄放心,此事我會聯絡更多同道之士。”
“如此甚好!”許攸點點頭。
隨後兩人聊了聊細節後,蒯越還要說服其他人,當即起身離去。
許攸送走蒯越之後,回來仔細端詳着那刺史印,想了想後,拿起刺史印和竹簡,徑直來到袁紹府邸求見。
“子遠有何事尋我?”袁紹看到許攸過來,笑着着人奉上茶點。
“攸特爲恭喜主公而來。”許攸跪坐下來,對着袁紹一禮後笑道。
“哦?”袁紹詫異的看着許攸:“喜從何來!”
“主公看,這是何物?”許攸將劉表的刺史印和竹簡取出,讓侍者遞交給袁紹。
袁紹好奇的拿來一看,皺眉道:“這是何意?”
“此乃荊州刺史劉表的印璽及書信。”許攸笑道。
“景升這是何意?”袁紹奇道。
“劉景升自覺得位不正,是以想請主公親自冊封,同時也是向主公表態,荊州七郡,以主公爲尊。”許攸笑道。
袁紹看着手中的印璽,這袁術、劉表都是他的人了,那這中原早晚也是自己囊中之物,倒是不錯。
“主公。”沉默片刻後,許攸看向袁紹道:“呂布,國賊也,天下有識之士無不想將其殺而後快,主公乃天下之望,有些時候,也實該擔起這天下之責,而非只爲私利,若此戰能平滅呂布,殺了這霍亂天下之賊,必然萬衆歸心,又何愁不能天下一統?”
袁紹點點頭:“子遠所言,我何嘗不知?只是茲事體大,我……”
“主公,文則先生求見。”一名侍者進來,對着袁紹一禮。
袁紹沉默片刻後,點頭道:“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