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郡位於岐山西北方向,過了岐山以後,能夠明顯感覺到人煙在逐漸變得稀少,山川漸多,舉目望去,好像視線的盡頭都能看到山。
山多,耕地自然也會變少,自然也就不像關中那樣到處能夠看到人煙,雖然如今的關中,底層百姓過得並不好,但那八百里秦川沃土,卻是能夠養活足夠的人口,哪怕遷徙過來的河洛人口很多,但只要治理的好,關中沃土是完全可以將這些人妥善安置甚至安居樂業的。
董卓現在跟世家爭的其實也是這個問題,董卓自然是想要更多的人口的,但沒地方安置,這秦川八百里沃土,幾乎都是關中世傢俬產,所以想要安置這些遷徙過來的人口,只能讓他們去當世家的佃農,這顯然是與董卓利益違背的。
而出了秦川之後,這西涼之地雖然人煙稀少,遠不如長安一帶,但總是有些人的,在山間夾縫中,也能看到夾在山谷之間的田地,有的甚至在山上開墾出了田地,前提是山夠大,而且附近水源充足。
這種在山上開闢的田地,幷州那邊也是很常見的,不過耕作起來不如關中平原或是河洛平原那般容易,而且收成也比不上這邊,所以這西涼之地一直以來被當做不毛之地來看,幷州也一樣,呂布出生的九原會好一些,那裡地處河套平原,除了冷一些之外,能夠耕作的土地很多,而且有河水環繞,正是大河最溫順的一段,不但不成災害,反而令兩岸土地肥沃。
大漢的城池多設在地勢相對平緩,周圍耕地較多的地方,而羌人就只能在一些更偏遠的山地生活了,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攻打漢人城池,通常是靠偷襲,出其不意,沒什麼大理由,就是活不下去,找吃的。
年景好的時候,羌漢之間會進行友好交流,底層漢人有時候甚至會主動去娶羌女或將女兒嫁過去,以尋求羌人的庇護,所以這羌漢之間的關係,遠比胡漢之間更復雜。
“官府給我們部落的徭役可多了,聽上去稅賦都一樣,但我們這邊還有什麼居住稅、耕地稅、治安稅……”叫不出名字的山溝裡,呂布跟典韋坐在一旁聽着那熱情的羌人中年抱怨着官府對他們的苛待,羌人的徭役一直很重,不過幫助朝廷打仗是能免除一部分徭役的,這也是爲何朝廷徵調羌人這麼容易的原因,畢竟以農耕爲主的羌人有很多,如果能夠免除徭役,他們日子會好很多。
在呂布和典韋看來,已經是很貧苦的漢人百姓,在羌人眼中像是活在天堂,幸福往往源於對比,看到別人比自己還不幸,那幸福感自然就來了,反之如果羌人比漢人過得更好,哪怕生活在這邊的漢人現有條件不變,也同樣會覺得自己不幸福,從而心中生出怨氣。
所以在這邊會有在外人看來很詭異的事情,漢人與羌人通婚,基本是自願的,羌人女子也願意嫁到漢家來,這樣大漢衙署就不敢太過分的壓迫百姓,而反過來,羌人娶了漢家女,也能免除一些徭役,所以這羌漢通婚,能給雙方都帶來好處,到現在,雖說稱呼上是羌人,但你要按血脈來論,這安定一帶都能算是漢民,也都能算是羌人,畢竟這種相互通婚的事情能夠追溯到兩百年前。
“聽說快打仗了,但看此處似乎並無準備。”呂布接過對方遞來的濁酒,隨口問道。
“何故問此事?”中年羌人警惕的看着呂布。
“我們自長安而來,去往金城投奔,離開長安時,正聽說要鎮壓這邊的叛亂。”呂布隨口道。
鍾羌的叛亂主要是因爲他們攻佔了彭陽,否則一般小打小鬧也不會驚動朝廷。
“既然與你無關,便莫要多問,喝完了酒水,趕進上路吧。”中年羌人閉口不再多言。
“你這漢子怎突然就變臉了!?”典韋牛眼一瞪,呼的就站起來。
“你想做甚!?”羌人中年被典韋那驚人的體魄帶來的壓迫感嚇了一跳,按向腰間的刀。
“走吧。”呂布皺眉起身,拍了拍典韋的肩膀,從懷裡取出幾枚五銖錢放在那簡陋的案上,看向中年羌人道:“這邊打不打仗跟我等無關,不過我等此去金城,不想招惹麻煩,可否指條路?”
“去金城的話……”中年羌人看了看桌案上的五銖錢,雖說最近以物易物更方便些,但五銖錢去縣城也是能用的,看着呂布猶豫了一下,把五銖錢收起才道:“繞開番須口便無甚大事。”
呂布點點頭,起身帶着典韋徑直離開。
“主公,我們真去金城?”典韋跟在呂布身邊詢問道。
“去番須口。”呂布搖了搖頭,去金城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從那羌人的態度就能知道這次朝廷平叛很有問題。
可惜身邊除了高順和典韋之外,無甚可用之人,高順需爲自己治軍,典韋不擅長這種事情,只能自己親自來跑一趟,此次平叛之後,無論如何都要將文遠設法拉到自己麾下才行,不能每次出征都只有高順這一支人馬能用把。
不過兩人並未直接去,而是一路走了好幾個羌人部落,但一說到打仗的事情,基本就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有的還想直接動手,在呂布和典韋面前,一個小部落自然不能將他二人怎樣,不過這一路下來基本已經確定,這次平叛恐怕並沒有想象的那般簡單,另外這番須口是鍾羌中一支大部落的主要聚集地,也是這安定一帶鍾羌的勢力核心,番須口乃是一處戰略要道,控制住這裡,往來安定和隴西之地的商販都得上一份財物才能過去,像呂布和典韋這樣勢單力孤的過去,很可能直接被抓。
至於抓去做什麼,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