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加盟綠灣的時候,我也沒有預料到現在的局面。”
沉默片刻之後,陸一奇再次開口,打破了平靜,繼續掌控着談話的主動權,而這一次可以感受到伍德森的氣場已經明顯沉澱軟化了下來,思緒正在跟隨着陸一奇的話語一起流動。
“我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困難,我也知道自己可能肩負的重任,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完全勝任這份工作,動力與壓力並存。”
“懷抱目標、堅定信念,這非常重要;但腳踏實地地從頭開始也同樣重要,好高騖遠只會讓我們迷失。所以,我知道自己的任務,我們需要率先站穩腳跟,重新凝聚起來,然後朝着季後賽的方向前進。”
“季後賽的目標,與其說是目標,不如說是期盼,只有朝着一個理想的目標前進,我們才能夠迎來進步。”
伍德森非常非常意外,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陸一奇願意對自己如此坦誠,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一股真誠。
這到底是謀略?還是真心實意?
陸一奇似乎察覺到伍德森的目光,主動轉過頭來,落落大方地迎向伍德森的視線,坦然的目光反而是讓伍德森有些狼狽起來。
“但伴隨着賽季的進行,我漸漸意識到,季後賽不僅僅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是一個確實可行的目標。”
如果到這裡,伍德森還不至於失態,但緊接着陸一奇又拋出了重磅一個炸彈,“夢想應該是超級碗,而季後賽纔是我們第一階段的奮鬥目標。”
篤定而自信的語氣,讓伍德森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一個名詞:瘋子,以至於轉向陸一奇的視線都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
這不是新聞媒體的場合,也不需要什麼場面客套話,甚至不是更衣室的喊話而是私底下真心實意的交談!
這也意味着這就是陸一奇的真實想法。
“橄欖球是一項集體運動,球員與球員之間的配合,教練與球員之間的配合,還有臨場的隨機應變,這些纔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以弱勝強的戰役,在橄欖球賽場屢見不鮮,這是一項與其他競技項目都不同的運動。”
“我們擁有一支成熟的隊伍,其中還有多名優秀的頂尖球員,欠缺的僅僅只是一個正確的戰術整合而已。”
“擊敗印第安納波利斯小馬的比賽之後,我就意識到我們是一支優秀的隊伍,我們具備擊敗強隊的實力。”
“隨後幾周,我又進一步加深了這樣的想法。與勝負成敗無關,更多還是源自於我們隊伍自身的發揮與表現,只要我們能夠真正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那麼季後賽絕對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超級碗才應該是我們奮鬥的終極目標。。”
“那麼,既然已經開始做夢了,爲什麼不做得大一些呢?”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透露出自信滿滿的雄心壯志,伍德森滿眼充斥着不敢置信的錯愕,就這樣愣愣地盯着陸一奇,彷彿正在注視着從瘋人院跑出來的病人。
陸一奇卻是輕笑了起來,“如果你覺得瘋狂,那就意味着,你不配得到勝利,因爲胸膛裡的那顆冠軍之心已經沉睡,就連你都不相信自己能夠爭取勝利、爭奪冠軍,那麼我們的對手又怎麼可能拱手相讓呢?”
陸一奇堂堂正正地迎向伍德森的視線,甚至比伍德森更加專注也更加投入,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彷彿夜幕之上的北極星般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這不是好高騖遠,而是敢於夢想。”
“我們已經具備了實力,那麼就應該放手一搏,只有敢於夢想最高點,纔可能實現。”
“查爾斯,你上一次相信自己能夠登頂超級碗,是什麼時候?”
相似的問題,陸一奇又再次拋了出來,伍德森只覺得喉嚨一陣發癢,話語正在上下涌動着,卻說不出口。
正當伍德森以爲陸一奇還會繼續說服自己,又或者是提點自己,卻沒有想到,陸一奇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食堂到了,我準備進去購買一些飲料還有零食,午餐之間,我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呢。”
就這樣了?
“查爾斯,謝謝你陪我走這一段路。”說完,陸一奇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真的就這樣漸行漸遠。
就這樣結束了?
伍德森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開始得突兀,結束得更加突兀,但陸一奇那昂首闊步的背影卻充滿了自信與堅定,那年輕的身影承載了朝氣與青春,漫溢出來的勃勃生機似乎讓訓練基地的寒冬都悄然退散。
“我不僅需要你站在球場上,我還需要你全力以赴!”
“所有球員們都在戰鬥,甚至不惜燃燒最後一滴血液,我需要’查爾斯-伍德森’也成爲這支隊伍的一員,而不是隨隨便便什麼藍領球員。”
“敬業,這不應該是你對自己職業生涯的最高要求。”
“你知道自己正在慢性死亡嗎?就以你這樣的狀態,你永遠都不會成爲自己期待的那個人!永遠不會!”
“如果你無法’到場’,那麼我的身後還有更多戰士等待着上場!”
……
嗡嗡嗡。
嗡嗡嗡。
腦海裡數不勝數的記憶碎片翻涌起來,塞滿了整個腦袋,伍德森只覺得頭疼欲裂,似乎就要炸裂開來。
“查爾斯,你相信自己能夠登頂超級碗嗎?”
一遍。
再一遍。
同樣的質問就這樣在腦海裡久久迴盪盤旋,而從頭到尾,伍德森都沒有能夠給出答案,因爲他已經不記得了。
爲了金錢爲了權力爲了名望爲了地位……這些年,他爲了無數目標而戰鬥,卻再也沒有爲了冠軍而戰鬥。
擡起手掌,放在胸膛之上,他依舊能夠感受到心臟緩緩跳動的力量,但那不是冠軍之心,那顆激情澎湃、熱血沸騰的冠軍之心似乎已經沉睡許久許久,以至於被他遺忘在了角落裡,那個爲了勝利狂奔、爲了冠軍戰鬥的“血性查爾斯-伍德森”,彷彿已經煙消雲散,最後就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在奔走着。
渾渾噩噩地生活着,卻不知道生活的目標和意義到底在哪裡。
緩緩閉上眼睛,伍德森靜靜感受着心臟的跳動,然後耳邊彷彿能夠再次聽見昨天藍堡球場的那些歡呼與吶喊,還有“藍堡之躍”之後的狂歡與滾燙,那些滾滾起浪就在耳膜之上激盪着:
“包裝工!”
“包裝工!”
“包裝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