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總統的死亡約會
一聲槍響,防彈衣把子彈兜住了,沒打穿。放下手槍,換AK47再試試,前胸一層直接透了,後背那層也冒出了彈頭。
借用安保隊的槍,我們測試了一下自己的防彈衣。結果讓人擔憂,在遍地AK的索馬里,防彈衣也不那麼保險。
我們依然被鎖在裝甲車裡。裝甲車七轉八繞,我們好像在跟一股看不見的勢力躲貓貓似的周旋。越是把我們隔離,越是激發了我對摩加迪沙的好奇。但是什麼時候能和這座城市親密接觸,只能等待嚮導命令。
第二天,我們出門依然還是時刻待在車裡,除了吃飯、上廁所,不準出來。唯一的變化是,我們不再走大馬路,開始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剛來的時候,我們感覺這整個城市就像是個貧民窟。這幾天走那些小巷子、村落,說是貧民窟都略誇張。
我們看到了一些和市中心不一樣的東西,勞苦大衆的生活纔是真實的。路邊一個破爛的油桶,就是他們的廚房;所謂的“家”甚至連殘垣斷壁都沒有,只有用樹枝和破爛的布料搭起來的帳篷;周圍遍地垃圾,還不斷地冒着煙,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無論是成人還是小孩,看我們的目光,少有好奇,多是呆滯和麻木。
車開到一個廣場的時候,看到有一羣羊在那兒吃草。那些羊很奇怪,跟中國的不一樣,是屬於“萌系”的。女人受不了這個,樑紅執意要下去拍照。
這裡沒什麼人,嚮導答應了。
樑紅蹦躂着下去了,我們幾個還留在車上。她舉着相機一頓拍,突然斷牆後面“嘩啦嘩啦”地站起來一羣人,正規軍裝備,幾十支黑黝黝的槍口全指着樑紅,用索馬里語呵斥她。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我們的安保隊伍也衝了過去唰唰地舉起了槍。裝備和
對面的沒法比,但安保們真的一點兒不帶猶豫。隊長也大聲跟對面叫着陣。
我們還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情況,幾句叫喊聲在我們背後響起,只見幾個穿着制服的人,邊跑邊喊邊拔槍。近前左右瞅了瞅,不知道打哪邊,也把槍指着樑紅。
我們的防彈衣,抵擋不住AK47。
該如何形容此時的情況呢?大抵就是樑紅站在中間,三夥人幾十條槍指着她,都在高聲嚷嚷着。這場面夠壯觀吧?估計世界上沒幾個人這輩子能遇到這種事兒。除了手上有槍的剩下的人全愣了,完全不知所措。
回過神來,我要下車,去救樑紅,被嚮導摁住了。我覺得這種情況下,他們倒不太會開槍,但擦槍走火什麼的,是不可預料的。
遠遠看見樑紅也着慌了,縱然她膽大,這情勢也是第一次見。她鎮定了一下,擠出笑容,平舉着手,試圖跟正前面的那夥正規軍交涉。
以我的瞭解,這符合她的性格,樑紅知道遇到事情害怕沒用,慌亂更是沒有任何幫助。被槍頂着,哭了還是會被搶還不如積極去對待,她相信笑容和真誠,這世界語言能化解一切問題。
嚮導仔細看了看,終於開腔了:“跟我們安保對峙的,是索馬里政府軍,剩下的那幾個是交通警察。”
什麼跟什麼啊?敢情軍隊、民兵、警察這會兒到齊了?
嚮導下去了,舉着手慢慢走到樑紅身邊,轉了一圈,對着幾夥人說了幾句,英語、方言輪流出來。不多久,三夥人還真都慢慢放下槍,各自退下去了。
回到車裡,樑紅不停地拍着胸口,說真嚇人,這場面我哪見過啊,電影裡都沒見過這種場面。當時強撐着沒事兒,這會兒才知道後怕了。
導遊告知了我們原委:政府軍說那兒是軍事管制區域,不準拍攝;而那幾個交警,
則是打醬油的——這種場面他們沒躲着,敢於上前,也足以見得索馬里警察的責任感。
我更感興趣的,是我們的嚮導,他居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化解這種曠世危局。
接下來一件事,更是側證了我們嚮導的強大能量。
回到宿地後,有個人在酒店門口等我們,一身西裝,看着特礙眼。他稱自己是索馬里總統辦公室的秘書,總統得知四個中國人來到索馬里之後,想約我們見面聊聊——總統下午在機場給我們預留了30分鐘,然後就要登機離開。
我們都興奮了,如果此次索馬里之行,能採訪一下這個國家的總統,毫無疑問,夢寐以求啊!我們幾個,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街道辦主任了。
嚮導擺擺手,直接把我們的熱情給澆滅了。他看了看那人,二話不說,拿起手機就撥了一個電話,說了一句話就掛了,告訴我們說:“總統在美國。”
——他能直接跟總統打電話,我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後來才得知,我們的嚮導,竟然是索馬里皇室成員,在這個國家,有很高的社會地位。
“那這是怎麼回事?”
“要麼是不法武裝騙你們的,要麼就是另一個總統。”
“還有另一個總統?”
“是的,西方社會給索馬里指定的一個總統,但是索馬里人不承認他。”
“那也算是個總統吧,我們能去跟他見面嗎?”
“有很多人想殺他,如果在機場他被人伏擊,你們就要遭殃。要是他被人打死了,人們會找替罪羊,你們也是第一選擇,所以,我建議你們想清楚。”
讓他這麼一說,我們只能放棄了這次去覲見“總統”的機會。
回國後在網上瀏覽新聞。就是那一天,索馬里的“西方總統”,他的座駕在機場被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