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臉
藍狐嶺上,盧鐵崖道:“我們今日相見,本該多聚。只是,丁師叔既有遺言,這事就不能耽誤。既然這樣,等師弟把丁師妹送回老家後,請速回長空門,共商爲丁師叔報仇之事。”
盧鐵涯走後,木棲一揮手,手中的伏魔劍已然不見。伏魔劍練成後,便可人劍合一,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身體似乎變成了劍鞘。此前,木棲已給盧鐵涯和丁雲演練過。
丁雲對此當然不會吃驚,她反而對懸掛在木棲腰間的那把普通長劍感了興趣:“你有了伏魔劍,爲何還要掛着這把劍?”
木棲道:“江湖人心險惡,腰中有劍,普通的小賊就不敢靠近了。”
丁雲笑道:“原來是拿來唬人的。”
二人繼續前行,在前方市鎮換了車馬。十餘日後,馬車駛入宛中城。
進城門時,右邊的車輪有些晃動,木棲把丁雲送入客棧後,就把馬車趕到車行,留下修理。
出得車行,木棲往回走,腰間依然掛着那把用來唬人的長劍。
宛中城是個小城,此時天色將黑,路上行人不多。
從街邊一個首飾鋪裡,踱出一箇中年書生,帶着年輕的娘子。那個娘子穿着紅裙,面如秋月,杏眼含春,婷婷嫋嫋地從木棲身旁經過,笑語嫣然。
木棲不禁多看了兩眼。
那娘子走過去後,一拉書生袖子,道:“相公,剛纔後面那個秀才兩眼賊兮兮的,不像好人。”
書生也不回頭,得意笑道:“你生的好看,多看兩眼又丟不了什麼。那秀才長的也美,你心裡不會偷**喜吧?”
娘子啐了一口。
看着二人逐漸遠去,木棲不禁再次想起了丁雲,心道:如今丁雲的姿色,絕不在剛纔那個娘子之下,這可怪了。連日來,瘦弱的丁雲長的愈發豐盈,簡直可以說千嬌百媚。她身上的憂愁已越來越輕,化爲萬種風情中的一種,這是什麼緣故?
不知不覺,木棲回到客棧。
門前的夥計點頭哈腰道:“公子爺您回來了。”
木棲想着心事,卻也沒聽見。
客棧大廳中有幾張桌子,木棲隨便找了張牆邊的桌子坐下發呆。
此時乃是客棧淡季,其它桌子始終空閒着。
天黑了。
門外走進幾個人,圍坐在另一側牆邊的一張桌旁,要了肉食飯菜,卻不要酒。這幾個人,衣着普通,皆掛着腰刀,卻無人說話,偶爾有人看看門口,似在等人。
木棲從他們呼吸之間,可以看出這些人內功不淺,不免留起心來。
不久,門外走進一個青衣青年。那青年二十來歲,面頰甚白,三縷鬍鬚稀稀疏疏。
他坐在中間一張桌子邊,要了壺酒,恰好面對着木棲。
牆邊衆人見了,便不再往外看,只管低頭吃飯,顯然等的就是此人。
木棲尋思道:牆邊那幾個人莫非跟這個青年有仇?這青年不像身懷武功,如何用得了這麼多人,莫非深藏不漏?
正尋思着,忽見青年側耳向門口聽了聽,臉色漸漸陰鬱起來。
門外聲音嘈雜,也不知他聽到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傳來那個夥計的聲音:“去去去,這裡可不施捨飯菜。這裡客人多,別驚擾了客人。”
隨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說什麼?我又不是要飯的。”聲音已在門口。
“哊,那真對不住了。老太太,不知您是住店,還是打尖?”那夥計的聲音依然不冷不熱。
老嫗道:“我跟你打聽個人。”
夥計道:“哦,找人啊。您找誰?”
老嫗道:“他叫倪龍。”
夥計道:“不曾聽說過。”
老嫗道:“他跟我一樣,說的是江北口音。”
夥計道:“我們這裡南來北的客人多了去了,單憑口音,我可想不起來。”
“你再想想,他今年二十一歲,相貌很好記的。他是我兒子,長得很白,模樣像我。而且,他小時候出天花後,右邊眉角有個黃豆粒大的疤。唉,他五年前走失了,我找了他好幾年了。”那老嫗口音甚濃,又囉哩囉唆,也不知夥計愛不愛聽。
夥計早已不耐煩,對老嫗的話已是左耳入右耳出,敷衍道:“不曾見過。”
其實,他並非不曾見過。他剛剛把這個人迎進門,不知是記不得了,還是不肯說。
此時此人正坐在廳中桌邊,就是木棲對面那個人。
木棲心道:這夥計也真可恨。真應了那句話: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
那青年跟木棲只隔着一張桌子,木棲看得很清楚,他皺着的眉頭上正好有個黃豆粒大的疤。木棲記得,剛纔他要酒時,用的好像就是江北口音,心道:這青年剛纔皺眉,似乎便是因爲聽見老嫗腳步聲的緣故。他既能聽出她的腳步聲,必然認識老嫗,多半就是她的兒子。可是,他爲何不但不相認,反而皺起眉?
只是,這個老嫗的聲音聽上去少說也有五六十歲,怎會是這個青年的母親?
門外老嫗道:“離睡覺還早,這裡既然沒有,我再到街西邊去問問。”
“老人家您慢走。”夥計隨口應道。
老嫗緩緩走過廳門前。但見她衣裙破舊,果真像個乞丐。而且,她腿腳不怎麼利落,走路一瘸一拐。
老嫗顴骨十分突出,與青年十分相似。
便在此時,木棲對面的青年,輕輕挪了下自己的椅子。他本來面對着木棲面西而坐,此時面已向北,似是怕被看到。
而那老嫗,無意間也向裡望了一眼。
木棲覺得,連二人側臉的動作竟也有些相似。若說這青年不是遺傳,多半也是跟老嫗學的。
忽聽老嫗叫道:“倪龍,原來你在這兒!”她的聲音忽然年輕了許多,原來她只有四十來歲。她的聲音既喜且悲,就像是多年前好不容易在草垛邊找到了躲起來不肯上學的孩子時一樣。
“我不是倪龍。”青年站起身,轉過臉。
他的臉,已經完全是另一個模樣。
青年眉頭已經展開,疤痕不見了,顴骨也已不再高聳,長圓臉變成長方臉,雖然還是那麼白,卻與老嫗一點也不像了。
他的聲音也變了,已經沒有半點江北口音。
木棲心中一驚:妖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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