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一吹,老律師打了一個哆嗦,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索斯,我讓你餵我的鳳尾鳥,你餵了嗎。”
“餵了,老師。”
走在風雪中的年輕人頭也不問地回答道。
老律師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心口——他的學徒死了。
眼前的學徒是假的,他根本沒有什麼鳳尾鳥,他也沒有餵過它。
將手按到了腰間,老律師抓住了自己轉輪槍的槍柄:“索斯,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
“哪兒的話,我幫老師做事,應該的。”他的聲音裡多了一絲笑意。
這本應該是非常溫馨的對話,老律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索斯,等一下,停一下。”
“老師……”年輕的學徒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看着停在風雪中的老人,路燈下的他舉着手中的轉輪槍看着自己的學徒,滿是悲意:“我的索斯去哪兒了。”
“咦,被發現了嗎。”這個年輕人似乎有些遺憾,他咧開了嘴,在這一刻,肉血分離,一張嘴咧到了耳根。
老律師一口氣打空了轉輪槍中的子彈。
然後他看到他的學徒從後仰的狀態中回覆了過來,他看着他的老師搖了搖頭,額頭中彈的位置,有鉛彈被再生的血肉擠出:“親愛的希格斯先生,我本已經爲您準備好了你的葬禮,只可惜你沒有珍惜。”
“混沌!”老律師在這一刻完全的明白了這一切。
商業公會裡有混沌的潛伏者,他們鼓動了商業公會成員,與馬林先生開戰,通過殺死馬林先生工廠中的成員,再嫁禍於馬林先生,以如此卑劣地手段讓馬林先生的工廠停工,然後在今天中午在工人與警察對峙的時候引發衝突。
好手段啊,然後今天晚上殺死他們這些律師,引發更大的衝突……這麼看來,卡薩曼·薩理安先生很有可能已經遇害。
而接下來,他們還會殺死更多的人,引起更大與更尖銳地衝突,直到雙方不再剋制,直到這座城市血流成河……
“你們罪該萬死!”老人憤怒地咆哮着。
“還是先爲你自己想一個死法吧。”年輕的混沌微笑着,直到一支弩箭飛臨他的額頭,這才驚覺得他下意識地想要讓過這支銀白色的弩矢。
但是他的動作完全沒有用,弩矢撕開肌肉,鑽透頭骨,最終這枚受福的弩矢將它的大腦變成了一個點燃的組織,他哀嚎着摔倒在地,在風雪中被神聖能量所點燃的它燃燒着,點亮了小半個街道。
老律師扭頭,看到了站在陰影中的纖瘦人形。
“馬林先生拜託我向您問一聲好。”是女性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老律師苦笑着搖了搖頭:“通常來說,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要殺掉我的。”
“馬林先生從來不濫殺無辜。”這個人形走到了光亮的邊緣處,是一位穿着奇怪外套的狼人少女:“您的學徒我們已經救下來了,希格斯先生,他受傷很重,被我們送往慈愛醫院,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不用了,謝謝你們,我現在需要回旅館,我要確認一下今天中午到底是哪些人在挑動衝突。”希格斯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個您就不用管了。”她笑着搖了搖頭。
“不用我管了?”這位老人皺了皺眉頭,最終,他看向這位狼人少女:“馬林先生……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嗎,這些混沌……”
“每一個背叛這個世界的人,必將被清算,先生。”狼人少女說完退回到了陰影中:“先生,夜深雪大,爲什麼不回店裡再喝一杯暖暖身子呢。”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確認她已經離開之後,最終轉身走向那家泰南人開的酒吧。
………………
“雪越下越大了。”馬林看着穿着灰白色僞裝服的人員漸漸靠近混沌行動隊的居住地,將手中的傘往法耶的一側多探了一些。
“這就是你說的,凡人自救?”
“是的,這個世界如果只依靠超凡者來拯救,對於超凡者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爲沒有誰天生就是守護這個世界的救世者,而這些凡人……如果不想他們學會面對混沌,學會怎麼將這些投靠混沌的雜碎殺的一乾二淨,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不公平的。”
“不能斷絕他們自救之路嗎。”
“是啊,每一個人,都必須學會自救,因爲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人,又談何保護家人。”馬林看着他們摸掉外面的放哨者,終於放下了心:“我相信他們能夠拿下這個據點,我們走吧,去另一處據點。”
“你真是喜歡冒險啊,馬林。”法耶扭頭看向馬林。
“因爲我必須相信我所說的這一切,連自己說的一切都無法相信,那就太可悲了。”馬林笑着伸出手,在法耶的幫助下,一個傳送門在他的面前開啓。
“勉強及格。”法耶給了這麼一個評價。
“這是我的一大步。”說完,馬林牽着法耶走進了傳送門。
………………
老兵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建築,剛剛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有什麼扭曲了一下。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發現什麼,作爲觀察員的幾個小組也沒有別的消息傳來。
“是混沌,知識之書,學舌鳥的雜碎。”那邊的獨眼已經割開了被殺的哨兵的衣袖:“所有人喝下機械心智藥劑,我們要開始反幻術師作戰了。”
“我討厭學舌鳥。”老兵一邊說,一邊拉開了手裡的藥劑瓶塞,將它一口悶進了嘴裡。
有着杏仁的味道,微苦,但至少可以讓服用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無視大部分幻術術式——這是學舌鳥信徒的擅長項目。
“德魯伊那邊有消息了,他們來了三位擅長變形術的導師,負責提供給我們空中偵察。”
“那太好了,觀察組只能看到天台和外圍,還會被地形影響。”獨眼一邊說,一邊注意到不遠處走出陰影的兩個目標:“流動哨衛來了。”
已經站在哨位上的兩個隊員立即開始正常的詢問口令——口令在半個小時前剛剛聽過,應該不會有所改變,但是出於安全考慮,觀察組已經將裝了消聲器材的火槍指向了他們。
而且有至少七把弩指着他們。
“叫那麼大聲幹嗎。”對上了口令,這兩個混沌一邊抱怨,一邊走近。
然後其中一個人似乎注意到了哨位上的是陌生人。
下一秒他就倒向了地面——觀察組射擊了,但是一中一失。
老兵立即扣下了弩的扳機,重型弩矢飛過六十碼的距離——多虧是順風,不用考慮側偏的弩矢鑽進了他的胸口,在鑽透了他的身體之後不知道飛到了哪兒。
“該死,弩的穿透太強了。”相比子彈在穿透目標後最終命中地面,老兵有些急促的低聲罵了一句。
幾個半身人已經摸過去將屍體拉走,還有人負責將染血的雪堆抹去。
過了一會兒,不遠處的建築二層的窗戶被打開:“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故意讓感冒的隊員來僞裝的確是有效果的,那個傢伙沒聽出問題,罵了一聲,最終將窗戶關上。
天上的德魯伊給了能夠觀察到目標的幾座建築的座標,老兵看了看地圖,給所有小隊安排了目標。
兩個小隊負責一個建築,十多號人要是真拿這些混沌信徒沒辦法,觀察組就會直接打信號彈。
到時候外面的幾百號護廠隊成員就會全副武裝地衝進場。
確認了目標,老兵帶着他的兩個小隊繞過左側的外圍建築,穿過小巷,德魯伊那邊飛低了一些,用寒鴉特有的叫聲吸引了巡邏小組的注意力。
“這種鬼天氣,還有寒鴉的嗎。”
是啊,不但有寒鴉,還有不請自來的客人。
老兵從腰間掏出射釘槍——這種東西原本是用來釘釘子的,但是有時候也會用來打巨鼠,空氣壓縮出力,安靜,可靠。
左手倒持着匕首,老兵平靜地接近這兩個哨兵,在極接近的時候,其中一個人似乎聽到了什麼,他扭頭,正好與飛來的釘子面對面,下一秒,鋒利地釘子穿透了他的額頭。
同時老兵一步來到另一個哨兵身後,匕首穿透了肋骨,刺入了肺部。
用力一推,將他壓倒在地,老兵轉了一下匕首,然後用力地往上壓——從他還有掙扎能力來看,匕首並沒有穿透他的心臟,或者說穿透了,但是這傢伙是一個超凡者,強化了肉體。
幸好鮮血灌入肺部之後他無法說話,只能痛苦地掙扎着,直到老兵丟開釘槍,用右手掰斷了他的脖子。
他的隊員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翻過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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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起身,撿起釘槍,兩個隊員走過來拖走屍體,另一個施術者將地上的冰雪回覆到之前的狀態。
老兵和他走出兩行腳印,然後在靠近圍牆的時候,老兵雙手一託,將這個年輕人送過圍牆,然後用力一攀,自己也翻了過來。
隊員們已經分成兩隊,分別在前排與後排等待着他們。
老兵示意年輕人去後面的廚房那個門。
然後他自己站到了前門,有操控植物的隊員通過門鎖孔確認了門後沒有人。
於是鎖匠上場,半身人用兩根鐵絲就打開了這扇門。
所有人都換上了弩與釘槍,並將轉輪槍與匕首放到了最乘手的位置。
老兵給門框上了油,然後小心地推開了房門。
他第一個走進房間,先是確認了一下更衣室,然後靠着牆走出小拐角。
一個住戶正背對着他,也許是因爲門開了,感覺到室內溫度有變化,他扭頭,看到了老兵。
下一秒,釘子鑽進了他的腦袋,操控植物的隊員用藤條將屍體拉住,避免了它在撞翻火爐的同時告訴別的住戶有客人不請自來的事實。
最後一個走進來的半身人帶上了房門。
老兵靠到了另一側,通往內室的牆體上。
廚房傳來了碗摔落在地上的雜音。
內室傳來了起身的聲音,還有疑問的聲音。
四個人。
老兵舉起手指。
半身人翻過沙發躲了起來,靈巧的像一隻泰南貓,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兩個人類隊員隔着老兵一前一後靠在了牆上,老兵前面的還蹲了下來。
一個人類隊員已經剝下了屍體外套,將它穿到了身上然後坐到了爐火邊開始裝睡。
還有一個侏儒鑽進了桌底,在桌布之間露出了一個釘槍槍口。
“傑克,怎麼了。”第一個人走了出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空間中的情況。
第二個人走出來,也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側的情況,只是看了一眼爐火前的‘同伴’:“邁達姆又睡死了,這傢伙真是沒救了。”
“別管他,我們看看傑克怎麼了。”
第三個人拿着一把霰彈槍走了出來,他嗅了嗅空氣:“該死的高文,我讓你別摳你的臭腳,現在整個房間裡都是你那隻又臭又在流血的腳的味道。”
“我又有什麼辦法,中午的時候該死的流彈打到我了,我差一點就被警察給抓到了!”最後一瘸一拐着走出來的成員一邊說,一邊看向了身後。
他看到了老兵,也看到了他身前蹲着的同夥與側向探出身體的第三人。
然後老兵身前的射手射出的釘子就穿透了他有些單薄的內衣,將他的尖叫聲打回了他的肺部。
老兵的釘槍命中了那個拿着霰彈槍的目標,後者掙扎了一下,在轉身的時候被來自側面的釘子釘翻在地——桌底的侏儒,爐火前的人類,還有沙發後的半身人將這位打成了一個標準意義上的篩子。
廚房那邊有人推開了木門,將站在門前的傢伙撞翻在地,而另一個幸運兒被衝出來的年輕人用平底鍋命中了頭部。
眼看着腦袋肉眼可見的癟下去,肯定是活不了了。
“把他的命留下!”老兵說道。
年輕人已經舉起來的平底鍋收了起來,他的隊員衝過去將這個傢伙綁了起來,在那之前,還有人將不知道是從哪一個傢伙腳上的襪子扯了下來然後塞進了這位幸運兒的嘴裡。
“我不小心碰到鍋了。”年輕人看着走過來的老兵有些尷尬。
“下次小心一些,要不然你會把你和你的隊員都害死的,記住了嗎。”老兵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做得不錯,作爲一個班長,你做到了你應該做的。”
兩個小隊撤出建築,老兵讓年輕人拖着那個打斷了四肢的俘虜撤退——後方有專業人仕,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撬開他的嘴。
在離第二個目標很近的距離上,老兵聽到了目標內傳來的槍聲,風雪天的優勢來了——大風掩蓋了槍聲,但是他還是第一時間撞開了院門,一路狂奔着又踢開了房門。
戰鬥已經結束了,地上倒着七個屍體,六個混沌,一個自己人。
前者身上的傷痕很多,最後在肉搏戰中他們殺死了兩個混沌,其中一個已經畸變。
但是滲銀的匕首結束了它的生命。
唯一的陣亡者的胸口有一個槍眼。
“我們進來的時候幾乎是和他們面對面的遭遇了。”獨眼的部下有些遺憾地說道:“隊長陣亡了。”
“……帶走你們隊長的屍體,所有混沌的屍體先釘入銀釘。”老兵說完,帶着隊走向第三個目標。
拐過路口,看了一眼地上倒着的巡邏小隊的屍體——已經不需要再做掩飾了。
“老兵,我們觀察到南部有起火點,你們是不是還有別的行動隊在南部。”有寒鴉落在了老兵的肩膀上。
“沒有……不要管那兒,我們清除所有目標之後走,記得別忘了帶走所有混沌信徒的屍體,這座城市有人失蹤好過出現幾十具混沌的屍體。”老兵說完,注意到第三個目標所在的建築院門被推開,一個隊員拖着一個傷員走了出來,然後是幾個帶傷但不妨礙行動的隊員走了出來。
很好,都在。
“幹得好。”老兵挨個拍打他們的後背。
每一個隊員都向他行禮。
“下次在戰場記得不要行禮,因爲混沌的神射手會優先擊殺任何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官的傢伙。”老兵笑了笑,他想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時候每一個新兵在上前線的時候都會被如此告誡,在後方,每一個不向長官敬禮的傢伙都被會打上一鞭,但是在前線,每一個向長官敬禮的傢伙都會被打上三鞭。
越來越多的小隊出現,他們大多都有傷員,有些隊還有一兩個俘虜,但直到最後,老兵也只見到了四具屍體。
當所有行動隊離開,負責收集屍體與證物的收集隊進入。
終於放下心的老兵從衣領裡扯出帶有聖徽的項鍊,將這神聖的聖徽放到了嘴邊輕吻。
暗夜女神,願您垂憐,願每一個靈魂,都得見終焉之河。
然後他看到了走過來的獨眼。
“一共打死了三十一個人,抓了五個。”說完,獨眼打開了眼盒,給老兵遞了一支菸:“這該死的天氣,真令人懷念啊。”
“是啊,北方防線的冬天,每一天都會下這樣的雪,長官們都會一邊抱怨着有多冷,一邊和我們站在同一條戰壕裡,有時候某個剛來的年輕少尉會覺得自己大概會死在下一場大戰中,然後就給我們分煙。”
“結果這些年輕的少尉長官通常都會被老兵們照顧着活了下來,卻欠了一屁股的煙錢,真是一些幸運的倒黴催。”
兩個大笑着緬懷着過去的老男人用一個打火機點亮了兩支菸,就像是當年在交通壕裡乘着四周無人的時候抽上一支那樣。
然後兩個男人看向了燒紅了的南部天空。
“咱們還是快點跑吧。”
“沒錯,警官先生們只怕都要瘋了。”
他們下了同樣的決定,然後開始催促起部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