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十一天,泰南人的船團在東部王國南部的費奧多西亞停靠,一路上的旅行讓馬林明白這個世界真的改變了太多——整個中東都不見了,大毀滅的第一時間就消失於地球中,整天搬遷到了不知道哪兒去了。
船團經過曾經的伊斯坦布爾海峽時,馬林看着原本的伊斯坦布爾,如今目前的公正之主所在的教團首都,神聖大教堂充滿了歌特風格的聖堂尖頂與滿城的掛旗,還是讓馬林明白了什麼叫絲綢的供不應求。
而在東邊,是看不到大陸的無盡海——從這裡開始,一路往南就是無盡的汪洋,船團會盡力延着北方的陸地架往東南走,很多時候,補充淡水只能使用術式,至於食物……泰南人的補給船上能夠種植作物與養殖動物。
從這裡到泰南人所在的東部人類世界,只有一共三處補給點,
馬林只能說真是萬萬沒想到。
費奧多西亞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營,在它的東部,是刻赤海峽,曾經的亞速海已經變成了陸地,而在那裡,東部人類世界的人類部隊正和混沌交戰。
聽說了馬林來到費奧多西亞,東部王國的軍部來了一位重量級的人物——王室的王太子親臨,邀請馬林去前線一觀。
馬林也不可能退縮,何況現在東部王國和馬林這邊關係已經極爲緩解,他們就是瘋了,也要考慮一下失去了馬林的援助,他們是不是真的可以在幾乎無盡的混沌攻勢中堅持下去。
船團需要三天時間補給,同時它們還幫助馬林的船團帶了不少裝備交給東部王國,對於自己的衣食父母,東部王國的各位自然不可能下黑手,馬林和孟先生到了前線的時候,他們還給馬林擠了一個小男爵與他的殘兵連作爲警衛隊。
小男爵叫卡斯多夫·摩爾,看起來並不像是斯拉夫人,不過考慮到如今大混血,誰都說不清自己先祖是什麼東西,馬林也覺得讓這個剛剛繼承了男爵的十五歲半大小子說清楚自己是什麼也是一件難事。
他的殘兵連本來多少也是一個營,是他領地裡的自由民,農奴還有獵戶組成的,說起來也有一定的戰鬥力,因爲如果沒有戰鬥力的話,在這種戰場上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只不過這個小子的父親運氣不好,上次戰役,他的營所在的戰區被混沌三面包圍,摩爾領地的這個獨立營被拖出來打了阻擊,一個營擋着一個山頭打了半天,三個連打到只剩下一個半排,最後是公正之主的部隊看不過去,拉了一支空中部隊將他們從死地裡帶了出來。
半大小子的父親和兩個連長全死在了陣地上,所以卡斯多夫接了位,也許是這支部隊拼得太過,爲了不讓所有南下的北部行省獨立部隊心寒,軍部決定讓這支部隊退下休整,而且是準備讓卡斯多夫帶部隊退回他自己領地,給他一年時間完成補充。
這已經是非常寬厚了,連馬林都這麼認爲——在這種戰場上,有時候這樣的小部隊消耗就消耗了,如果不是馬林的支援,東部王國也肯定是這麼做的。
不過考慮到現在武器比人多,第一將打這麼富裕的戰爭的軍部這纔會展現出他們的仁慈——畢竟北方部隊一向比南方能打,這在東部王國是公論。
在聽說了馬林過來之後,軍部其實是想給讓那些標兵部隊過來的——就是那種戰功和撿漏齊平的嫡系。
但是那位王太子阻止了軍部的頭腦發燒,馬林在北方的表現每一個貴族有目共睹,這個時候這麼玩就有如給馬林上眼藥,所以他們思前想後了兩天,據說是王太子出軍部散心的時候,正好看到卡斯多夫正在跟着殘兵連裡唯一一個全須全尾的連長,接受他的戰場訓練。
這個半大小子臉上的堅毅立即吸引了年輕王太子的注意力,於是最終拍板,讓他和他的殘兵連來做馬林的侍衛長和警衛連。
那個連長一開始聽說讓自己的年輕領主重返戰場,臉都白了,憤怒掛在這些老兵的臉上,但是當王太子告訴他們,是馬林·蓋亞特需要他們的服務時,這些老兵已經變成了喜悅的笑容,而年輕的卡斯多夫更是驚喜到不敢相信。
“父親與祖父在生前不止一次告訴我,如果沒有您給予的武器,我們摩多家族早就拼光了最後的人力,所以當我知道我要爲您服務的時候,我是最爲驕傲的,摩多家族能夠擁有這份榮耀的工作,是可以作爲家傳偉業來吹噓的。”
這個年輕人對馬林極爲尊敬,對此馬林微笑拍了拍他的腦袋:“你給我帶路就行,你這個小身板就別在我身前添亂了。”
“這怎麼行!我是您是侍衛長!我必須爲您的安全負責!”這個年輕人因爲馬林的輕視而漲紅了臉。
馬林和殘兵連的那個白頭老連長非常默契地拍着腿笑的上氣接不住下氣。
“閣下!還有老凱斯!你們在笑什麼!”這個半大小子瞪大了眼睛。
“不,卡斯多夫,你聽着,有勇氣與毅力是好事,但是你想想,你站在我面前,真的認爲你能夠保護一位傳奇嗎。”
那個老白頭過分了。
“可,可是……”這個年輕人也不是笨蛋。但是他還是被他身上的責任所拖累,於是馬林只能以一位元師的身份命令他:“我,法羅爾與北方王國的元帥,命令你這個年輕人在戰鬥發生的時候一定要站在我的身後,別在我面前和兩側擋着我殺混沌,明白了嗎。”
看着馬林掏出來的兩支元帥杖,這個半大小子最終無奈地選擇了接受屬於他的新命令。
“好小夥子,老凱斯,你好好盯着你家的小主人,別讓它跑到我和混沌中間,以免我失手把他給炸到天上去。”
“沒問題,元帥閣下!”老白頭雖然年紀大,但是爲人處世圓滑得根本抓不住手,有了馬林的命令,他立即扣着卡斯多夫,讓他跟到了他的身後,而他堂而皇之地代替了他的小主人,開始帶着馬林與孟先生在前線走動。
各陣地安排的不錯,機槍雖然很少,而且安排在小丘頂上,但是都有交通壕,據他們說這些拿着火槍的混沌槍法厲害,還有遠程的爆炸武器,機槍組在一個地方打的久就會招來它們的攻擊。
所以現在東部王國的機槍組一般都是兩三個機槍組負責一段戰壕,有數個備選陣地並隨時準備跑路——這些都是被捧出來的血的經驗,畢竟一開始使用固定陣地的機槍組和他們的陣地早就已經損失掉了。
槍榴彈還是火箭彈?這些士兵和基層軍官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所以馬林決定找個機會親眼看看——據前線的士兵們說,現在混沌每天都跟上班一樣,下午的時候一定會來。
所以馬林的午餐就在前線吃了,這段前線的指揮官聽卡斯多夫這個好狗命的小跑腿轉達的馬林的要求時人都傻了——東部王國雖然在戰場餐上可以驕傲地拍着胸口說他們吃得比北方佬好,但是真的架不住這麼多的人吃馬嚼,士兵們如今吃得都是帶木屑的麪包——石子東部王國的後勤軍官們沒敢放,畢竟馬林之前在北方王國因爲這件事情搞得很大,絞死了好幾個貴族全家。
馬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捫心自問——什麼,我什麼時候因爲這件事情絞死過那麼多的貴族和他們的一家老小包括還沒滿月的小崽子了?
真有意思,我怎麼不知道。
然後一想,行,這應該是傳說中的出口再加工,從北方王國一路傳到東部王國,這個消息經過了不知道多少道再加工,已經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於是馬林咬着牙認了——只要讓大頭兵們吃得好一些,這鍋馬林自己扣腦袋上了。
但是他還是糾正了關於小崽子的內容——以馬林喜歡孩子的風評,指揮官和他的部下們紛紛表示果然傳聞不盡可信。
午餐在正午分批舉行,軍官們是最後吃的——他們會在陣地最開闊的地方用餐,爲的就是讓士兵們也看到他們在吃什麼,當然這是這個子爵的個人行爲,用他的話來說,讓士兵們看到他們的上官吃得跟他們一樣,就不會令他們因爲待遇不好而橫生怨恨。
馬林非常贊同這個子爵的行爲,同時也確認了,這個中年人是這大半年裡少數沒有被來自身後的子彈擊斃的指揮官。
相反地,這個子爵負責的防線一直都是軍部眼中的銅牆鐵壁。
這位子爵指揮官爲什麼要這麼做,馬林瞭解也看在眼裡,據卡斯多夫說,戰場上所有能吃的早就已經被士兵們找到並吃掉了,除了老鼠——這些吃了不知道什麼肉的鬼東西只會被打死然後收集起來燒掉。
所以如果上級貴族們吃得好,士兵們心中的憤怒就會飛快的成長,然後總會有一天,士兵之中就會有人因爲長久以來的憤怒與憎恨而畸變,又或者被憤怒所席捲的士兵最終將槍口指向了那個混蛋指揮官。
所以,當馬林就着熱水,將麪包在泡水裡將就着吃掉的時候,這位據說是子爵的指揮官竟然感動得哭了起來。
“你這個傢伙,看起來都有些年歲了,怎麼還能哭出來。”馬林笑着掏出煙盒,分給了他一支。
“您是元帥啊,閣下,還是傳奇,您本不應該吃這些。”這個男人說完接過了煙,他嗅了嗅,然後滿臉珍重地將煙放進了他那空空如也的煙盒裡。
“你把煙收起來幹嗎。”馬林問道。
“誰的部隊打得好,我當天都會獎他一支菸,今天煙沒有了,明天才會有新的配給。”這個子爵說到這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今天上午煙癮很大,我抽了一支。”
“全給你了,現在把你的那一支抽了。”馬林將手裡的煙盒丟給了這個子爵:“你是一個好指揮官。”
“這怎麼行,這可是卡特堡纔有的行貨。”這個子爵看着馬林說道。
“現在他是子爵的煙了。”馬林笑着說完,伸手將這個子爵拉了起來:“準備一下,我們的客人要到了。”
馬林是傳奇,他說客人們要來了,那應該就是客人們要真的來了,所以子爵與他的部下們立即開始就位,士兵們也不看熱鬧了,在馬林走向前線的時候,還有一些看到他吃下帶木屑麪包的士兵向他敬禮。
馬林一一回禮,並拍過他們的肩膀。
這讓士兵們驕傲並自豪着,馬林看着他們,他知道這個時代的士兵是不幸的,他們要與遠比他們強壯與可怕的敵人交戰,這些精通生吞活剝的混沌遠比同類來得令人心生畏懼。但正因爲如此,這些士兵們纔會更顯得可愛,因爲他們是在爲人類本身而戰,他們畏懼着,他們害怕着,但他們還是堅定地站在了戰壕中,與他的同伴們一起直面死亡。
防線前方有五個騎兵騎着馬向着前方前進,沒過一會就消失在地平線的遠端。
子爵派出了他的哨兵們,並焦急地等着他們帶回消息,而這五個騎兵很快就回來了——但是隻有三騎,而且人人帶傷,他們帶來了壞消息——又是帶槍的混沌。
好消息是這批混沌帶槍的不多,更多的還是那些拿着冷兵器的混沌,好像是兩批不同的敵人,正因爲如此,他們纔有機會活着回來。
有了好消息與壞消息,士兵們開始無師自通的找起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射擊位。
馬林接過老凱斯遞過來的火槍——是早期型的栓動步槍,這種武器在馬林的軍工廠如今已經是學徒練手的產品,便宜和可靠是它們的標籤。
“閣下的槍法一定不錯吧。”老凱斯又遞過來一袋子彈。
馬林笑了笑,表示他自己有子彈。
於是老凱斯收回了子彈,看着馬林輕車熟路地裝彈,這才安心地靠到了戰壕上:“不愧是自家工廠製作的武器,閣下一看就是老玩槍的行家了。”
“我就是喜歡打槍而已。”馬林一邊說,一邊調整着標尺,最終將這把槍的標尺拉到了七百米的位置。
看着遠處出現的混沌,馬林看了看距離,然後舉着槍。
“閣下,這也太遠了吧。”老凱斯問道。
“沒問題,看到那個騎在馬上的黃色軍服的傢伙了嗎。”安慰過這位,馬林微笑着看向了卡斯多夫。
舉着望遠鏡的卡斯多夫點了點頭:“是我不認識的混沌部隊,但是真奇怪,他們看起來有些像泰南人。”
“這沒什麼,就像是好人和壞人都是人一樣,這個多元的世界裡,朋友和敵人有幾乎相同臉孔的事情又不是不多見,你說對不對。”說完,馬林扣動了扳機。
老凱斯和卡斯多夫同時看到了遠處那個騎馬的傢伙從馬上摔了下來。
“好槍法。”這是老凱斯的感嘆。
而卡斯多夫憋了半天,終於憋不住了:“閣下,您的槍法像是神乎其技一般。”
馬林微笑,有些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