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拉開被子,我身上沒有血跡,這血不是我的。
東臨瑞穿着黑色的長袍,即使受傷,也很難看出來,他的血滴在褥子上,就像忽然綻放出的一朵梅花,脆弱,豔麗地讓人心疼,我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手伸出去,立即又像被燙了一樣收回來,我緊緊攥起手,指節青白。
東臨瑞爲什麼把血滴在這裡,他是讓我心疼,我爲他心疼的次數太多,每一次都讓我泥足深陷,不能自已,以前我想,我不是那個凌雪痕,我只是穿越過來的一個魂魄,前塵往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不管東臨瑞做過什麼,他都有他的道理,我愛他,就要愛他的一切,如果我什麼都不想起來,會一直這樣想,這樣幸福下去。
爲什麼讓我想起來這一切,想起他怎麼傷我,又去傷我身邊的人,一邊勸慰我騙我,一邊去殺跟我有關係的人,他這麼做,卻又能一次次從我嘴裡聽到他想要的諾言,無非是因爲我爲他心疼,又貪戀他的懷抱。
我慶幸在他沒走的時候,我沒能看見這幾滴血,不知道他受了傷,不然我會忍不住抱着他,去看他的傷口,爲他流淚,所有的感情任他左右。
這一次,我就當沒有看見,什麼都沒發生……
閉上眼睛,眼前卻仍是那幾滴觸目驚心的鮮血。只是幾滴血而已,大概只是打鬥中被蹭傷,東臨瑞他一直都是那麼強,誰能真正傷的了他,相比較,和他作對的人。全都沒有了好下場。
夜死了,他只是受了輕傷,我爲什麼要爲他的輕傷。就連整個心思都撲到了他身上。。腦海裡一直重複東臨瑞黑色的長袍,鮮血都隱藏在那下面。偶爾有一兩滴落下來,滴在褥子上。這個念頭讓我發狂,我不能再去想。
春橋進來服侍我休息,要滅幾盞銅燈,我睜開眼睛。“春橋,就這樣吧,亮着燈。”
本來現在整個寢殿就空地讓人難受,再滅了燈,會更加壓抑,我忽然非常害怕黑暗,黑暗下有那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虛無,扯動着的神經,讓人發瘋。無法抗拒彷彿一無所有地痛楚。
在藍山派醒過來的時候,想着生生和自己地家人分開,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上。開始的時候有幾次都哭出來,好在憑着我年輕。適應能力強。也懂的要往前看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後來蠱毒發作,我疼地快死了。我靠自己皮糙肉厚硬挺過來,再後來發現張碧就是東臨瑞,我心裡不停地掙扎,我當是對我和東臨瑞的磨鍊了,那時我也能想得開,誰叫自己穿越到東臨瑞死敵身上呢,東臨瑞得了江山,我也懷了孕,我想磨難也就到此爲止了,大風大浪都過去了,也該讓我喘口氣了。
誰知道蠱毒解了,我才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一個個的挫折接踵而來,快要把我逼瘋了,所有的事不停地在我眼前晃,糾纏着,恐怕要到我死那天才能終止。
說不上是誰傷害誰,我已經累的想要逃避了,再也不能跌到以後笑嘻嘻地爬起來,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樹影投射在窗戶上,朦朦朧朧,看起來那麼不真實,恰似在夢中。
閉上眼睛,想到了我認識東臨瑞那年。
西豐國楚皇二十一年聯合南國,北國,共徵東臨國,東臨國大敗與三國言和,東臨國王帶着四皇子親自來到西豐國談判,接受了三國開出的一切條件,一開始我倒不是很注意這場事件,而是到了東臨國王有意拉攏西豐國太子的時候,我才覺得太子和東臨國的私下交好,可能會讓臨哥哥將來登王位更困難。太子爲西豐國皇后所出,本來身份就高貴,朝內朝外深得擁護,如果再加上別國支持,那將來更不好對付,先不說太子得到東臨國支持將來會怎麼樣,本來想對付太子,擺在我面前地問題已經很多,如果將來再這樣發展下去,太子位置坐穩,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拉他下來,防患於未然,一切對太子有利,或者將要對他有利的事我都要儘量避免發生。
我想了又想,終於拿定主意去了一趟東宮殿,太子爲人偏激狹隘,又仗着自己尊貴,眼高於頂,驕縱跋扈,不過對我還是不錯的,每一次我去東宮殿都可以不必通傳,一進屋發現太子不在,我拿起桌子上一個蘋果就吃起來。
倒是女官們慌忙幫我整理衣裙,忙得不亦樂乎,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太子哥哥做什麼去了?”
女官們面面相覷都不說話。
不遠地棋桌上,還擺着一盤殘棋,我正要再問什麼,眼睛一轉,看見院子盡處站着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人,一雙透亮地眼眸,衝我微微一笑,他地眼睛真漂亮,雖然他極力掩飾着眼睛中的光華,看上去還是比寶石要美許多,聽說他地生母並不高貴,可是他卻是東臨國王目前最寵愛的兒子,可惜他父親一心想要籠絡太子,我們註定就是敵人。
我向他咧嘴一笑,咬了一口蘋果。
太子回宮,看着我笑着急忙和我說話,東臨瑞向太子說了些客氣話,就離開了東宮,等到那個身影消失,我笑着說:“太子哥哥,他來做什麼?”
太子得意地笑一聲,“東臨國王的意思,會擁戴我爲王。我冷笑一聲,“太子哥哥,我最討厭這些人,太子哥哥已經是皇儲,哪裡還用得着他們擁戴,他們只不過是想從太子哥哥這裡得到些好處罷了。”
太子的臉色預期中一變,他從小目空一切,最輕視對他巴結奉承的人,我繼續說:“要想牽制東臨國,最好的方法不是相信他們,而是留下他們一些重要的東西。”太子眼睛一亮,毫不掩飾好奇的模樣。
我看着東臨瑞離去的方向,說了兩個字,“質子。”
東臨瑞,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已經註定是敵人,我攛掇太子留下你做質子,又在西豐國王那裡繼續煽風點火,爲了惡化東臨國和西豐國的關係,我把你扔去戰場,當這些記憶回到我的腦子裡,每一件事都是一道深深的溝壑,難以逾越。
如果沒有我,你大概會順利繼承王位,也不會被人瞧不起,說是本來就出身卑賤,又當過質子,我在你心上劃出一道道傷疤,也同時傷了自己。
每次回憶起對你做過的事,我都不敢再去面對你,面對我自己,有過這些我們怎麼可以心平氣和的相處,相戀,還有了孩子。這一切都是錯,錯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