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見劉學究木呆呆地站在那裡看他,把手衝他一晃:“兄長,你在什麼愣呢?”
劉學究慌忙敷衍道:“我被你講的故事嚇得不輕,不敢走路了呢。《 無廣告》”
小二悶聲道:“是啊,行夜路本來就悽惶,有些故事說不得啊。”
劉學究心道,看來這矬子是知道我方纔想什麼了,我得讓他別想這事兒了。
打定主意,劉學究憨笑道:“我還是來給你講個你喜歡聽的故事吧,這個故事可是真的。”
小二搖搖頭,苦笑道:“什麼真的假的?解個悶兒罷了,你講吧。”
劉學究稍加思索,隨口編來,這傢伙好口才,就像此刻我在這裡yy一樣,簡單極了。
劉學究道:“小人先前在一個大戶人家坐館,他家的閨女被我勾引到手了……那天,我見時機成熟,就把騙到了我的房間,用語言撩撥她,她沒有反應,我大起膽子把她抱起來,放到了牀上。就在我想分開她的腿的時候,她坐起來說,先生,等我一會兒。走進浴室,嘩啦嘩啦洗了一陣,光着溜溜滑的身子回來,拿出一條白色的毛巾,鋪在牀中間的位置,然後慢慢躺到毛巾上。從動作上我就知道她這是第一次……”
“我的親哥哥啊……”小二突然哭了,“你就別折騰我啦……趕緊走,趕緊走,回家取銀子啊。”
“這不着正走着嘛。”劉學究的心裡暢快極了,我把你這個色矬子,這下子裝不成好漢了吧?
“你說的這戶人家在哪裡?我是不是也可以去會一會他家的閨女?”小二的嗓子顫抖得像篩糠。
“兄長真是強壯,眼下的這個還沒得手呢,”劉學究道,“先把這個得手了再說吧。”
“那就趕緊走!”小二怪叫一聲,飛翔的屎殼郎一般扎向前方。劉學究心道,沒準兒此刻張法師已經把事辦妥了,到時候我尋個藉口開溜,回家分銀子去。想到此處,劉學究大步追上小二,扯一把他的衣袖道:“兄長,此去東南山還有三十多裡的路程,不如咱們找個山凹處睡上一覺,明天一早再趕路,你看行不?”小二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綠色,悶聲道:“要不你睡,我趕路。”唉,我怎麼今天攤上這麼個色中餓鬼了呢?劉學究長嘆一聲,悻悻說道:“我不放心你,還是一起趕路的好。”
二人這哪裡是走路啊,簡直是在賽跑,還不是馬拉松那種,是百米加跨欄,速度比劉翔差不到哪兒去。
急匆匆奔了一陣,天就亮了,淡淡的霧氣籠罩在四周,讓二人看上去像是剛出鍋的炊餅。
劉學究不得不佩服阮小二的腳力,自己已經大汗淋漓,小二竟然精神矍鑠,猶如剛睡醒的山雞。這都得益於武大郎的職業,他肩挑百十斤重的炊餅擔子走街串巷不是一年兩年的光景了,劉學究一個教書先生豈能與他相比。霧氣漸漸稀薄,劉學究這才現,小二的褲襠破了一個炊餅大的窟窿,不覺笑了,哈,你說他那個物件如此之小,將褲襠撅出這麼大的一個窟窿,那得費多大的力氣啊,不禁對小二他兄弟的執著精神佩服有加。此時,霧氣漸漸散去,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天地之間赫然亮堂。
走上一條寬闊一些的路,劉學究問:“兄長,前面就是東南山了,你們家可是住在山上的?”
小二指着一處山坡道:“就在那個山坡下面,這當口我渾家應該剛剛起牀,咱們來得正是時候。”
劉學究仔細打量了一下朦朦朧朧的山坡,什麼異常也沒有,心中估計,張法師不是還沒來就是得手走了。
小二別一下褲腰,擤一把鼻子,將手指在皁靴後面一捏,道:“兄長,取了銀子不要耽擱,立馬回程。”
劉學究道:“那是自然,兄長的心我理解。”話音剛落,山坡邊悠忽冒出一個人影。
張法師?壞了……劉學究大吃一驚,兩腿一軟,幾乎跌倒在地。
山坡上走出來的正是裝神弄鬼的張法師!小二和劉學究看見他的時候,他恰好也看見了這二位,心中不禁一緊,這是怎麼回事兒?不是說好等我將畢小建的銀子糊弄到手劉學究纔出來的嗎?這可如何是好?正猶豫着迎上去還是跑掉,那邊,阮小二張手打個招呼道:“前面的莫不是張法師?”張法師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過來:“呦,這不是武員外麼?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去哪裡?”
小二瞥一眼劉學究,面相上頗有尷尬之色:“不去哪裡,剛剛出門回家呢。”
事既然到了這個時刻,劉學究乾脆裝憨,用胳膊肘拐拐小二道:“難道兄長的名字不叫阮小二,叫武員外?”
武大郎的臉色十分難看,訕笑道:“先前我怕兄長笑話,隨口說了個化名,兄長休怪。”
張法師故作不認識劉學究,問武大道:“員外,這位是?”
武大郎道:“這位先生名叫聞味兒的,是我在外地結識的新朋友,”話頭一轉,道,“法師一大早來這裡做什麼?”張法師靈機一動:“還不是因爲你的那檔子事兒?你還記得張凰吧?當年你去找我,想通過張凰……”“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武大郎慌忙岔話,“那事兒都過去好幾年了,我已經記不得了……法師,你簡單點兒說,你來找我做什麼?”張法師道:“前面的事想必你自己清楚,當着外人的面兒我就不說了。是這麼回事兒,這不當初你糊弄過張凰……”武大郎的臉上徹底掛不住了,猛地一跺腳,“咳!那怎麼能叫糊弄?他拿了我的銀子,我請他幫我捉鬼,無非是我怕他不去,臨時找了個藉口罷了。”張法師道:“對,是這麼回事兒。可是張凰就不是這麼想的了,他火氣沖天,要找你算帳呢。”劉學究衝張法師使個眼色,道:“誰是張凰?他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我去找他,我得質問他,爲什麼找我家兄長算帳?”
張法師道:“這位兄弟,有些事你不瞭解。那張凰本來就是一個潑皮,武員外又不知道他的性……”
武大郎打斷他道:“我咋不瞭解他的性?他是個熱心人,不然當初我就不去找他了。”
張法師道:“不錯,他是個熱心人,可是當初你沒跟他說實話,他自然有些窩火。你想想,當初你的妻早就故去了,你正跟潘金蓮過着,因爲西門慶勾搭你渾家,你編了那麼個理由去找張凰,他知道了能不生氣?這事兒攤在我身上,我也生氣呢,況且他一個潑皮?”武大郎喘了一陣粗氣,悻悻地一橫脖子:“這事兒你也脫不了干係!當初還不是你給我出的主意?”
張法師嘆口氣,呼哧蹲在了地上:“是啊……唉,員外啊,咱們就不要互相責怪了,事已經出啦。”
武大郎一驚,慌忙道:“事已經出了?出了什麼事?”
張法師擡手往茅屋那邊一指:“你回家看看,一切便知……唉,現在這些個女人啊。”
武大郎刷地黃了臉,撒腿往茅屋奔去。
原來,劉學究臨來找阮小二之前就去見過張法師,二人談好,由劉學究騙武大郎身上的銀子,同時,張法師來找畢小建,將他們家的財產全都哄騙到手,最後將責任推到張凰的身上。劉學究跟蹤武大郎穿府過縣的時候,張法師已經扮作算命先生來到了這裡。誰知那張法師一見畢小建,竟然起了色心,一門心思想要連財加色一遭收入囊中。沒費多少工夫,張法師就跟畢小建熟絡起來,一頂明晃晃的綠帽子咣噹一聲扣在了武大郎的腦袋上。昨天傍晚,張法師思來想去覺得此事不妥,估計劉學究已經得手,很快武大郎就要回來,乾脆對畢小建說,阮小二在外又娶了一房渾家,不要她了,讓她暫時回家,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他八乘大轎來擡她完婚。畢小建正對小二一肚子不滿,當晚就回了孃家。張法師自己在這裡收拾了家中的金銀細軟,上炕美美地睡了一覺,想要趁早回家,沒曾想,一大早就碰上了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武大郎。
聽張法師說了此事,劉學究稍稍放了一下心:“法師,看來問題不大,一會兒再鋪墊兩句咱們就走。”
張法師道:“你那邊怎麼樣,銀子到手了沒有?”
劉學究攤了攤手:“什麼銀子啊……這傢伙是個花錢的祖宗,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了。”
張法師斜眼一瞥劉學究,訕笑道:“如此說來,你一文銅板也沒撈着?”
劉學究道:“沒撈着。最後這頓飯還是我請武大郎吃的呢,這個窮鬼。”
張法師怏怏說道:“我也沒弄到幾個銅錢,也就是賺了幾身光鮮衣裳。”
劉學究在心裡笑了笑,去你的,咱們誰不知道誰呀……就這麼着吧,反正我是財了。
沉默間,武大郎跌跌撞撞撲了出來:“我們家遭賊了啊……”說完,一把揪住張法師的褲腰,仰着臉大哭有聲,“法師,你快快告訴我,我們家這到底是咋了?這到底是咋了啊!”張法師拉他坐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悶聲道:“方纔我想對你說這事兒,你‘崩崩’地犟,你就不會聽我把話說完?”武大郎連連點頭:“你說你說,這次我不犟了。”張法師舒口氣道:“事是這樣的:前幾天張凰找到我,對我說起當年你糊弄他的事,說你污辱了他,要讓我幫忙想個辦法整治你。我就說啦,我說,張兄弟你別這樣……”“我不要聽這些,我不要聽這些,”武大郎急吼吼地說道,“你就說他都來這裡幹了什麼,我就想聽這些!”張法師道:“還能幹什麼?你不都看見了麼?他昨天來了這裡,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把你的渾家給弄走了,還把你們家的地給賣了,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連一些零錢都劃拉進腰包了呢……因爲我覺得咱們哥兒倆關係不錯,就來找他,我想勸他別這樣幹,誰知他不聽,還要打我。沒有辦法,我眼睜睜地看着他把你家的東西給拉走了。”
武大郎昏昏然搓了一把臉,把頭轉向劉學究,道:“兄長,對不住你了……咱們商量的事辦不成了。”
劉學究道:“兄長這是哪裡話?該辦的事還是要辦的,男人嘛。”
武大郎沉吟良久,仰天嘆了一口氣:“罷了,看來出門在外一切都艱難啊,我得回家去了。”
劉學究道:“要不你回家再取一些銀子,咱哥兒倆重新來過。”
武大郎眯縫着眼睛看了看劉學究,再看了看張法師,心中似乎有數了,頹然搖了搖頭:“免了吧。”
張法師道:“回家也好,在外面風風雨雨的,難免受些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