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不要這樣對你父王說啊。過些日子,娘再帶你出去玩。”青蕾溫柔地哄她。門被大力推開,劉鑑倚在門口冷笑道:“別騙芯兒了,我們這一生都別想再出去!”
芯兒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青蕾心疼地摟住她:“別哭,芯兒別哭,來人,帶小公主出去!”
一名宮侍牽着芯兒離開。哭聲漸漸遠去,青蕾才嘆息道:“何苦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呢。”
劉鑑走進屋裡坐下,呆呆地看着屋外的天空出神,過了會兒,他的神色已經平靜:“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才這樣待我。只是因爲母后嗎?她爲謀後位毒殺了子離的母后;也是因爲王家吧,他們權勢過大,父皇不得不廢了我。”
劉鑑這些天已想得很明白。安清王肯幫子離,肯定是父皇下了密旨。自己聽從倚仗多年的東宮謀士策劃,信任謀略過人的王燕回,覺得自己能與子離一拼,然而黃水峽谷一戰讓他清楚,自己沒有任何作戰經驗,敗了也是正常。
他苦笑道:“蕾兒,聽說你二妹三妹都無恙,李相也還在好好地做他的相爺,如有機會,你就離開吧。”
青蕾大驚:“殿下何出此言?青蕾斷不會離開殿下!”嫁給劉鑑這麼久,待在別苑的十天卻是她一生中最舒心快樂的時候。
再見劉鑑,他已是階下囚,廢太子一個。精神委頓,星目中有道不盡的悲傷,早不見平日裡那般翩翩的風度。他一個人悶着,一連兩日一聲不吭,不吃不喝。青蕾擔心他,日夜陪着他,終於在第三天夜裡,這個曾經的一國太子抱住自己放聲大哭,哭他的母后,哭父皇對他心狠,哭自己無端做了犧牲品。
青蕾無法,只能用盡力氣抱緊他,那一夜劉鑑的纏綿與熱情讓她想起了初進東宮的日子。
在別苑多好啊,少了些活動範圍,也少了算計心機。
青蕾站起身走到劉鑑面前跪下,把頭靠在他膝上,輕聲道:“殿下,可還記得桃花宴麼?”
“記得,我聽到李相府紗帳內傳來的琴音,就渴望能得此知己。”劉鑑輕撫着青蕾的發。自己從前一心鑽進了權勢中,連單純愛慕自己的青蕾也想着要利用。如今落魄,她待自己的心卻沒有變。
青蕾輕笑出聲:“殿下可走了眼啦。那時顧天琳先彈了一曲《佩蘭》,我便知無望,我與她琴藝差不多,她先聲奪人,我就算盡全力彈得一曲,也壓不過她的人氣了。心裡一慌,想到你還等着品評,手指尖都是抖的,這琴便彈不出來了。”
劉珏微笑:“所以,你家小妹便替你撫了那曲《秋水》?你們瞞過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我。”
他早知道了。青蕾輕嘆一聲:“殿下可怪我麼?我當日自傷手筋,就是想斷了彈琴的念頭,省得有後患,精明如王燕回,遲早會看出什麼馬腳來。我只是不願失去殿下的寵愛,還有將來的富貴權勢。”
“我當日聽你小妹撫琴一曲,就感覺不對了,後來在東宮親耳聽到她彈《秋水》,才肯定是她。”劉鑑回想當日一幕,又是黯然,“青蘿自是幫着子離的,不然也不會演那齣戲。子離和平南王因爲阿蘿翻臉一事,我們就算有一些懷疑,卻也不能完全肯定。一方面貪圖着安清王父子手裡的兵馬,想不戰而勝,另一方面又顧慮着先下手師出無名,所以猶豫間失了先機。若黃水峽谷一戰我們不去,後來在風城與子離和平南王相爭的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子離與安清王父子早有預謀,劉珏一回來便下手控制了風城三門,可太子自己一樣也有勢力安插在朝廷與軍中,這股勢力還不小,都是些多年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就算自己身困別苑,有朝一日得以逃離,登高一呼,馬上就是支不容小覷的隊伍。
蔓蔓青蘿 第七部分 《蔓蔓青蘿》第三十三章(2)
劉鑑目光投向遠處,真當他這個沒帶過兵的太子這般無能麼?他錯在太過倚仗王家的勢力,太過信任王燕回之謀略。好在他去黃水峽谷之前已交代妥當,若是自己敗了,佈下的人就老老實實待着,沒有自己的密令,不得妄動。不然,軟禁在別苑的自己就是一盞燈,那些忠於自己的人馬就會像飛蛾一樣撲過來,然後死在子離的重兵剿殺之下。
他收回思緒,知道青蕾在等一個答案,溫柔地笑笑:“你笨啊,你進東宮之後,我就沒聽你撫過《秋水》,和你朝夕相處,發覺你就是個小女人罷了,哪會有琴曲中透出的那種天馬行空的不羈?青蘿代你撫琴,不過是成就了你我的緣分罷了。當我真不知道你除了撫琴還會諸多才藝?你真正是個才女。”
青蕾的淚終於滴下,多年來的心事終於了卻,她哽咽道:“殿下!蕾兒從小心高氣傲,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肚雞腸,落了下乘,實在配不上殿下。”
“有你,我已滿足。從前王燕回玩弄她的謀略,嫁我後又不肯與我圓房,要的只是權勢。富貴權勢人人愛,只有你除此之外卻多了愛我之心。你不怪我後來暈了頭,因爲一心想與子離爭個高下,所以利用你拉攏平南王,就很讓我欣慰了。”
春天的陽光照進屋子。兩人似一對鳥兒偎依在一起。
子離帶着大批侍衛來到別苑,滿意地看到別苑從山腳處起就戒備森嚴的情況。他在這裡佈下了一萬兵士,把整座別苑圍了個嚴嚴實實,十天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大哥真的這般無能,手下連個忠心護主的人都沒有?他不信。
別苑大門緩緩打開,宮侍高聲傳報:“王上駕到!”
劉鑑引領着別苑裡的衆人跪伏於地,口中連呼:“罪臣劉鑑恭迎王上,吾王萬歲,萬萬歲!”
子離搶上兩步攔住:“大哥,莫要如此!折殺子離了!”
劉鑑擡頭微笑:“王上,禮不可廢,求王上準鑑行完大禮!”
子離鬆開雙手,站立,受完衆人大禮後忙扶起劉鑑:“大哥,你我兄弟,再不要行虛禮了,子離有話與大哥說。”說着拉着劉鑑的手走進了大殿。
掩上大門,殿內只留他兄弟二人,劉鑑笑道:“王上這次來是要賜臣一死麼?”
子離對劉鑑深施一禮,劉鑑一愣,跪倒在地:“王上這是做什麼?臣豈敢擔此一禮!”
子離扶起劉鑑道:“大哥治國奇才,遠勝子離。父皇有此遺旨,原是衝着王家外戚專權,這才令子離繼承王位。如今王氏盡離朝中,今日子離是要請大哥還朝!”
劉鑑暗暗心驚,不明白子離打的什麼主意。又聽得子離誠摯地說道:“父皇身體虛弱,我寧國朝政由大哥一手治理得井井有條,還望大哥捐棄前嫌,助子離一臂之力。”
他請自己還朝助他,肯定會委以重任,子離才登基十日,難道就不怕自己趁此機會反了麼?他是想捏住把柄趕盡殺絕吧,“子離就不怕我藉機培養勢力,他日再與你一爭高下?”劉鑑直言不諱。
“若是大哥有此心意,子離現在就退位讓賢。王皇后、王燕回已死,王太尉告老還鄉,王家在朝官員全部罷免,且王氏子孫永不得錄用爲官。外戚已除,由大哥登基也未嘗不可!”子離淺淺笑道。
劉鑑心裡冷笑,若是自己順勢開口答應下來,怕是馬上要身首異處!於是他嘆了口氣道:“經此一役,我已無心朝政,只求帶着青蕾與芯兒平平安安過一生,子離若是心疼大哥,就成全了我吧。”
子離張口還欲再勸,劉鑑堅定地說道:“在這山中別苑十日,鑑與蕾兒已心意相通,覺得富貴榮華都是過眼雲煙,還不如尋常一家三口平安喜樂。我心意已決,王上成全吧!”
子離怔怔地看着劉鑑,心冷得不行。以他對劉鑑的瞭解,他這個大哥不是庸碌無能之輩,沒打過仗卻能把朝政處理得極好,手中想必有暗藏的力量,且這股力量應該早已被他佈置好了,所以別苑十日風平浪靜。
蔓蔓青蘿 第七部分 《蔓蔓青蘿》第三十三章(3)
若是劉鑑願意還朝,他還放心,他現在既然推辭,無外乎是怕他回朝後受自己重用,朝中欣賞他的官員因而都來依附,很快就會惹來結黨營私的罪名,被自己殺掉。劉鑑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同自己一樣驕傲。他本無大錯,因爲王家外戚專權才被廢,而自己則是因爲安清王父子相幫才順利登基,他怎麼會服氣?無心朝政就是有心私下積蓄力量。看來,他說的清平安樂的日子怕是過不了多久了。子離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既是如此,我便令內務府把璃親王府改爲清王府,大哥一家不日就遷回去吧。”
這是他做的最大的讓步了嗎?劉鑑心裡冷笑,若是他真願意放過自己,大可解了禁令,任自己一家三口自由來去,如今……一切等回了風城再說吧。
他一早料定子離不會殺他,父皇廢了他,不過是要除掉王氏,他只是受到母后牽連而已。私底下,寧國爲他這個太子喊冤的人不會少。做太子這麼多年,朝中官員對他處理政務的手段稱讚有加。子離若是剛登基就殺了他,大臣們就算嘴上不說,心裡對他的看法自然不同。人心向背總是重要的。
果不其然,子離對廢太子劉鑑禮遇有加,親迎回風城之舉受到朝中大臣衆口稱讚,人心又偏向新王一分。
子離調回顧天翔統領右翼軍,把整個的南軍軍權都交給了劉珏,授顧天翔鎮西元帥印,授劉珏南軍帥印。
劉珏回到王府,心裡悶得慌。一個月了,子離不封阿蘿爲妃,也不放她,不知他打什麼主意。他是要等着阿蘿親口答應他嗎?依阿蘿的脾氣,倔起來肯定不同意。他心裡又急又慌,阿蘿再不封妃,要是朝中有人上了奏摺,她就只有死路一條。這種時候,不管子離怎麼重用他,他心裡總是高興不起來,權勢越來越大,心就越來越空。
他與成思悅大鬧花舫,風城盡知,父王一副想抱孫子想得緊的樣子,朝臣皆曉,阿蘿怎麼就不明白呢?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子離就是在等着自己忍不住帶了阿蘿逃走嗎?冷汗絲絲冒了出來,若是這樣,他就找到了藉口奪自己兵權,解除了自己父子對他的威脅。若真是這樣,子離的城府就太深了。
劉珏眼瞅着子離一步步收服大臣們的心,善待太子一家,端的是用心良苦。他想得明白,父王之前說要烏衣騎以真面目示人,將中堅力量隱於市井,就是已想到這一點了。
只是阿蘿……劉珏現在不能妄動,氣悶得不行,成天待在松風堂裡喝酒。
子離算算日子,有二十來天沒見阿蘿了。現在有空,就瞧瞧她去,不知道晾了她多日,磨了她許久的性情,有沒有用處。
子離沒有吐露阿蘿未入皇陵冰泉的秘密,當初他是想讓阿蘿自由選擇,可是她的選擇出來了,要的不是他,這個選擇讓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子離苦笑,說是讓她選,但自己卻又放棄不了,他沒法壓抑住內心裡對阿蘿的渴望。一路思緒雜亂,不知不覺他已緩步走到了玉華殿,擺擺手,示意禁軍及宮侍不用施禮通傳,免得驚了她。
阿蘿無聊得發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剛開始幾日她倒不是很着急,還想着子離能找個藉口破了那個規矩,放她離去。到現在她越來越心慌,越來越害怕真會在這裡待上一輩子。劉珏不要她死,把她讓給子離,他是不會來帶她走的了。阿蘿有些灰心,難道真的要重新開始,在後宮從與人相鬥裡找樂趣嗎?爲了這種樂趣,就要得到子離的寵愛,自己真的能與一個不愛的男人在這個她不喜歡的地方過一生?她嘆了口氣。
宮侍小心道:“娘娘,飯菜涼了!”
阿蘿火大:“我說過不準亂叫,我還沒嫁他呢。涼了就倒掉,不吃!”
“難道你不明白,不管你嫁不嫁,都要做我的皇妃?”子離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阿蘿一驚,回頭看着他冷笑道:“那是你們一廂情願,一個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