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藍色的襯衣很好看。”洛薰氣餒的說,這麼讚歎。洛風一怔,跟着笑,抿緊的脣角邊盡是饒有意味。
但這是一句實話。
深的湛藍更適合名叫風的他。
若黑色代表沉穩不羈的冷酷魄力,那麼湛藍讓他多出一份溫柔,但這種溫柔並不是人人都懂,她爲此感到慶幸。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她終於在怯弱與勇氣的交替中,緩緩擡頭,努力正視他深邃的眼。洛風也看着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卻忽然間又想起什麼,將她打斷。
“對了,有禮物要送給你。”他從荷包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她羞澀的打開來看,一條心型的吊墜項鍊。
“喜歡嗎?”價值上萬的珠寶鑽石,如果她有眼光,她該明白他的意思。
“嗯。謝謝。”洛薰微笑的端詳片刻,很快收好,因爲還有更重要的事所以無暇欣賞。洛風有了一瞬的詫異,從她的表情他竟然看不出任何對不菲價值的迷戀,那種他極爲厭惡的表情。
“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洛薰記起來揹包裡的玫瑰,心裡有些欣喜,這是最後一個額外的話題,最後一個膽怯的藉口,她打算,送給他以後真的不能再遲疑了。
他彷彿期待的看着她,歪着腦袋有些帥氣的調皮。
她匆匆拉開揹包的拉鍊,一個不穩,東西掉了出來,掉落在靠近他的腳邊的位置。他彎腰,拾起證本,隨手打開來……表情驟然凝結。
“怎麼了……?”她還不明所以。
一陣與之前不搭調的沉默,橫在了他與她之間。
洛風將學生證換給了她,深吐口氣。他不再神色盎然的看着她的臉,而是扭頭瞄着窗外的雨,彷彿天空的濃雲都壓在他的眉心,那裡全是沉重。
“怎麼了,風?”洛薰怯怯的問,洛風意識到不能這樣不言不語下去,才終於把頭轉過來。
“薰你是小學生?今年還不到十四歲?”他反問,不置信的口吻,萬千個懊悔排山倒海的涌入心口,被壓抑的感覺讓他有種跳起身掀翻桌子的衝動……果然看見,她緩了緩,點頭。
“那你爲什麼……”他深吸了口氣,兀自搖頭,停不下來,忽而嗤的一笑,眼神望定。
“那天你爲什麼不說?”
“啊?”
他被她的表情弄得呼吸一窒,嘴裡笑出幾聲,有些空洞,還是搖頭,是極盡的自嘲。他竟然和一個小學生……
一個兒童……
那夜與她纏綿的緋影在眼前徘徊晃動,揮之不去,讓他冒出該死的罪惡感和歉意。他陷入了持續的靜默裡,一隻手撐着低垂的額頭……這件事將成爲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風,我有話要告訴你。”
洛風失力的擺頭……他什麼都不想聽!
“薰,對不起。”他真誠的道歉,爲自己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誤。無論如何他都沒辦法把她的身體變回完璧……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歉意。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她依然天真的將他望着。
“聽着,薰。”他別過頭,不想再見她那張會騙人的臉,“我們到此爲止。”
“什麼叫到此爲止?”她被突來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眼神迷茫又驚慌。
他的眼睛裡全被冷漠佔的不留縫隙,方纔進門時的溫柔彷彿從來都沒有過,他端起杯子喝了最後一口咖啡放下來,力道有些失衡,咚的一聲,杯底撞上了桌面,她也冒出了驚嚇。
“你會和我結婚的,是不是?你說過你會和我在一起,不會分開……你答應過的……”
洛薰的眼淚開始滴答往下落,雙肩抽泣,惹得店裡所有的人都看過來。他苦惱的嘆息,她剛纔說了什麼?她要和他結婚!?
“對不起,薰……”他喃喃道歉,像是在念一個停不下的咒語,還在拼命思考着補償的方法,對於他來說最有效的方法也許是砸錢,但是今天遇到的對象,顯然不太合適,且讓他苦無良策。
他叫來服務員買單。
順便買下了這間咖啡屋所有種類的糖果,擺放在她面前,說,送給她。
她眼中的淚霧有了五彩繽紛的顏色,彎起嘴角時,閃爍的珠子從面頰上落下來,美麗讓這一幕看起來,彷彿幸福。
“忘了吧……”他說,淡淡的語氣,像是催眠,三個字畢,他就忘的一乾二淨徹徹底底,也許對他來說的確不算難,不過是從那天的相遇到今天的雨。可惜,對她卻不怎麼奏效。
洛薰開始撥開一塊巧克力,送進嘴巴里。
很甜,很好吃。這就是他承諾給她的幸福。她以爲只要吃下一顆糖果,嘴巴里就會一直一直保留着甜味。真傻……洛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沒有放糖的咖啡,原來,這纔是答案。
她的眼睛繼續專注在那些穿着漂亮玻璃紙的糖果上,一點餘光瞥見,對面的他站起身來,洛薰扭頭,屋檐的雨滴落個不停,一滴一滴,沒有間隙的傷心。她淡淡的閉起眼,一股暖流弄溼了早就冰涼的臉。
“趕快回去,彆着涼了。”
很快她的桌前多了一把傘。
再擡眼,對面的座位變得空蕩蕩,掛在咖啡店門前的風鈴揚起了零碎的叮咚,當循着聲音望去,那扇透明的門來回合動,透過玻璃卻再看不清他的身影。他離開的實在太快太匆忙,讓她有了錯覺,他變成了這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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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一直晴好。
初夏的天被那場大雨洗的澄清透亮,一汪水漾的淡藍。
沒有人發覺她的異常。她本來就是個安靜的姑娘,正是愛做夢,喜歡盯着窗外的流雲發呆的年紀。
程昊揚去了西郊的大學參加校外籃球賽,他不在這個大宅子裡,這裡的一切都失去了溫度,正好適合她將自己融進寒冷,卸下因爲不想他擔心而撐起的僞裝。
心裡的時針還在倒轉。
她被扔在了那個雨夜。任何美麗的顏色再也闖不進她的眸子裡來,睜着眼睛,灰濛濛的一片,哪裡都是。
房門突然被打開,送來一陣清新的空氣,門口卻站着並不善意的人。
洛薰窩在亂糟糟的薄被上,披頭散髮,像一隻精疲力竭的貓,讓程芷菲皺起眉頭,但很快又揚起了笑。程芷菲走進來照着牀沿擅自坐下來,一個靠近洛薰身邊的位置。
“怎麼,生病了?”程芷菲用冷嘲的口吻問,一臉好戲纔開頭的興奮。
洛薰不答,側過身,拉了下被角。這個動作告訴她,她不想捲入無謂的鬥爭。
“既然生病了怎麼不告訴我哥?他那麼疼你,要是讓他看見你這副模樣,一定痛心的要死。”程芷菲的一隻手朝她伸過去,輕輕搭在她肚皮的位置。
洛薰終於有了反應,扭過頭來直直望着程芷菲的臉,那仿若是得意後的惡毒,但不是,不過是將悽楚隱藏在眼神的背後。
“你們長得很像呢。”
“什麼?”
“我說,你和昊揚哥哥長得很像。”洛薰恬淡的微笑着,程芷菲被洛薰的表情弄的喉嚨打了梗。沉默過後,那層氣焰靜靜褪去,流露出包裹下的悲傷淺影。
“因爲他是我的哥哥,我獨一無二的哥哥。”也是唯一僅剩的親人……
這句話,帶了濃濃的鼻音。
“你還有爸爸,爲什麼不肯和他好好相處?”洛薰坐起身,懷裡抱着程昊揚買給她的抱枕娃娃。她看了,眼睛好疼。
“他?”不想被洛薰看見她傾瀉而出的情緒,程芷菲扭頭,向着窗子的方向,一下子彷彿穿越時間看到很遠,“我恨他們。”
“他們?”
“因爲媽媽我恨了爸爸,然後又因爲爸爸恨了媽媽……很可笑,是不是?”
忽然程芷菲哼的一笑,“和爸爸做陌生人,是最好的結局,我從來沒有後悔,這樣對自己,對媽媽,都有了交代。”
程芷菲聳聳肩,做出輕鬆的樣子,那深深呼出來的氣,卻沉重。
“可是……”
“我只有他了。但是現在……”程芷菲沒再繼續說下去,抿緊脣線,目光漸漸無力。
“還好你有他。”這是她唯一能說出來寬慰她的理由。
“但是現在沒了,因爲你。”程芷菲很快接過她的話。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盤算的什麼鬼主意。”那一瞬程芷菲立刻穿上了佈滿利次的盔甲,也似乎,在爲不經意卸下心頭的防線而有了懊悔。
“你看看你!”程芷菲扯着洛薰的頭髮,將她猛地拉近,眼神的悲傷兌換成了怨毒。
“渾身上下都是行頭,這是做了多少不要臉的勾當換來的??平日裡裝成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樣,骨子裡就和你那個媽一樣,天生改不了迷惑男人的下賤性子!!”
“……”洛薰一下子懵了,久久顫着脣,程芷菲投過來的那一瞥,卻帶着更深的冷意。
“你哄的我哥哥很開心呢。”程芷菲扯着嘴角古怪的一笑,鬆開手將洛薰推到了牀角,但願…她永遠被困在不起眼的角落。
“你真本事。連自己的親哥哥你都不顧忌諱,讓他三番兩次三更半夜的逗留在你的房間……你對他都幹了些什麼?撒嬌?扮可憐??你也算夠狠的,好了……我哥哥終於被你弄得服服帖帖,說什麼要對你好,可想而知,對待別的男人你就更不會手下留情了,是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說,直直的一句話,沒有任何閃爍任何彎彎。
“在我面前不用這麼賣力演戲。你那套楚楚可憐的樣子,留給招呼男人吧。”
程芷菲的笑容就此打住,還留在脣角,卻像是死了。突然她的指間夾着什麼,擺在她的面前悠悠晃動,速度卻足以讓她看清上面的內容。
一張購買驗孕棒的單據,和□□釘在一起,下面簽了洛薰的名字。
洛薰卻並沒有出現程芷菲想象中的恐懼和哭泣。只是,表情靜止下來,不知停留在哪一刻。
“你在外面鬼混搞大了肚子,懷了誰的野種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清楚的明白,”程芷菲向前,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襟,“我們程家是有頭有臉的家族,萬一這種不要臉的事情給傳了出去,別說是你,我和哥哥要怎麼擡頭做人!!???”
她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懵懂的驚恐。
程芷菲鬆開手,立刻她像失去牽引的木偶,木然跌坐下去。
“離開他……!!離開這個家!!!永遠別再回來……”
她朝着她惡狠狠的低吼,一遍一遍,漸漸,吼叫成了悲鳴。
她擡眼,她的眼裡泛出了被寂寞碾壓的淚跡。
把哥哥,還給我……
最後,成了這樣的低語,輕的彷彿沒有聲音,來自心來自靈魂深處。
“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會讓哥哥第一個知道,他心愛的妹妹,他心中純潔無暇的小公主,不過是別人身下求歡的□□……你該明白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