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撞,透明的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三人懷着不同的心思,一飲而盡。
這一晚,三爺和白松一杯接着一杯,各種理由,各種藉口,杯盞推換,酒水一瓶一瓶下去。
程遠航和白狐所理解的,是白松的遺憾、痛苦、無奈,是對盛夏愛而不得的絕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盞一盞苦杯。
如果沒有經歷過絕望的堅持,就不會理解什麼是看着她和別人在一起卻無能爲力的心酸。
白狐心疼他,但又不好說半個字阻止。
白家的父母開始還想勸說少喝點,但白松和三爺展開了拉鋸戰,他們只好提前退場,把主動權全部給了年輕人。
盛夏看着三爺一杯一杯的喝,心裡更是百感交集。
她知道三爺心裡不痛快,他對白松有歉疚,或者是……替她歉疚。
三爺……
他對傅思明是磊落的競爭,從不掩飾自己的強勢和佔有慾,傅思明確切的來說不是他的對手。
對王天星,三爺知道他不適合盛夏,因此擊敗王天星是理所當然,三爺沒有半點抱歉的意思。
至於孟允帆,他的怯弱和退讓,他的堅持和溫柔,三爺心裡有感激。
只是對白松……
明明他和盛夏之間的牽扯最少,卻成了三爺心裡最深的一根刺。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明目張膽的爭取過,對他發出了挑釁,相反,白松什麼也沒表示過。
他付出的是比所有人都沉重的代價,這份代價,盛夏承擔不起。
三爺再一次舉杯,一飲而盡。
又一瓶白酒光了。
陪酒的程遠航已經喝的扛不住,東倒西歪擺手求饒,“三爺,小松,咱們今天到此爲止,當着兩個孕婦的面,咱們收斂點,改天我做東,咱們喝三天三夜!”
白松抹掉嘴角的酒水,晃了晃最後一點酒,他眼神有些渙散,搖頭聚焦,看着盛夏伸出手臂,“蘇盛夏……”
他喊了她的名字,想說的話卻成了嘴角無力的笑,最後,他沒能繼續說下去,一口悶了酒。
盛夏看着他倒在桌子上,手差點伸過去扶她,但是剎住了車。
……
酒席結束,白松醉得厲害,程遠航和白狐合力把他扶上車,白松癱倒在後座,胃裡翻滾的刺激讓他面部擰巴。
嘴巴里含混不清的唸叨,“蘇盛夏……你這個……這個女人……”
白狐擦拭他的嘴巴,心疼的啪嗒掉淚,“小松,都過去了,以後好好的,找個愛你的女人。”
白松一把拉住了白狐的手腕,顯然把她當成了盛夏,他重眉緊鎖,英俊的臉被酒精染紅,胡言亂語般,“你知不知道,我……爲你連命都不要……你……爲什麼讓我出來?爲什麼……讓他救我?我不想欠他,不想欠你……”
程遠航想關上車門,可是三爺和盛夏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三爺的手在程遠航關門前擋在了夾縫裡,撐開了後門。
白松渾然不知的含混道,“我想……讓你欠着我……欠着我……你就不能忘了我,不能……忘了我。”
盛夏轉頭靠到三爺的懷裡,淚水很快蔓延了她的臉,溼了三爺的風衣。
夜風很冷,四周很安靜。
已經凌晨了,繁華的京都也進入了安靜的深眠,車內的聲音顯得那麼空曠、寂寞、無助。
白狐背對着三爺,專心幫白松擦臉,手觸到他的眼睛,那裡已經溼了一片,“小松,盛夏和三爺在一起,會很幸福。”
白松苦笑,“幸福……蘇盛夏,你個沒良心的……你一定……要幸福。”
聲音漸漸模糊,成了無法分辨的呢喃。
三爺撫摸盛夏的肩膀,側頭彎下脖子,親了親她的髮絲,一言不發的帶她上了旁邊的黑色軍車。
白狐轉頭,看着三爺的車,“黑熊,我來開車,咱們走吧。”
盛夏上了駕駛席,三爺坐副駕駛,引擎已經發動,車燈照亮了前面的一片綠化帶。
盛夏吸了吸鼻子,“咱們,走嗎?”
三爺握了握盛夏的手,手指嵌入她的指縫,加大力氣,“對不起。”
盛夏抹掉眼淚,粗暴的拍他的手背,“瞎說什麼,什麼對不起?”
三爺傾身抱她,把她的頭擱在懷裡,“對不起。”
盛夏被他搞得更想哭了,大半夜的……真的很容易感情衝動啊你個魂淡!
“如果是因爲白耗子,那就不必了,你沒錯任何事,我也沒覺得自己錯在哪兒了,如果不愛一個人就是犯錯,那也太流氓了吧?難不成拒絕別人的告白就是犯罪?”
三爺順盛夏的頭髮,“你這個傻丫頭,安慰人的話都不走尋常路。”
盛夏手指順三爺根根分明的硬朗頭髮,“喝了這麼多,不舒服吧?你坐好,咱們早點回家,喝點醒酒湯。”
等天亮了,酒醒了,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第二天,的確是重新開始了。
宿醉後的三爺喝了一大碗醒酒湯,好在沒讓自己倒下,吃早飯的時候,小寶兒一直拿異樣的目光觀察自己的親爹。
“老爸,你沒事吧?”
一向不喝酸奶的三爺,破天荒的在喝酸奶,而且已經喝了第二杯,“沒事,怎麼了?”
冷正曦吃麪包喝牛奶看三爺。
盛夏低頭吃飯,不說話。
小寶兒激靈的腦袋已經意識到什麼了,所以挑了個輕鬆的話題,“嗯……早上林俊希給我打電話了,讓我今天跟他們一起出去玩,我去不去?”
“什麼?!”
悶頭吃飯的盛夏來了精神,含着一大塊麪包昂頭問。
三爺也挑起了一道眉毛,“跟誰?”
“他,他爸,還有徐婉阿姨。”小寶兒淡定的跟個打坐的和尚似的。
“去!當然去!必須去!兒子,這是小希示好的提示,你懂吧?這個意思就是,他願意讓出徐婉阿姨,你要好好的把握機會!”盛夏握拳!
三爺側目,“夏夏?”
小寶兒也鄙視親媽了,“老媽,我們要不卑不亢,不能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主動倒貼,我二伯那麼好,徐婉阿姨佔了大便宜,我們急什麼?”
鄭汀嵐很喜歡小寶兒的見解,句句落在她心尖上,“對,我們冷家的孩子,各個不愁婚嫁,以後我們的小寶兒,更要好好選一個!幼兒園那些小姑娘,回頭我要看清楚呢!”
盛夏扶額,她默默的腦補了一下——
以冷家男人討媳婦的規律……咳咳!
大哥比藍婷大十二歲,二爺比徐婉大六歲,三爺比她大七歲……咳咳咳咳!小寶兒未來的媳婦兒來沒出生呢!
三爺一眼看穿了盛夏的小心思,一口酸奶嗆的連咳嗽好幾聲。
小寶兒認真的點下巴,“那好吧,我去一趟。”
盛夏撇嘴,你個傲嬌帝!
週末難得休息,冷正曦踟躕的在客廳走了好幾個來回,看了無數次時間。
盛夏在客廳看孕婦書籍,一道身影嚴重影響了她的視線,“大哥,你走了半個小時了,不累啊?”
冷正曦坐下,欠着上半身問,“盛夏,這個電影……你看過?”
嘎巴!
盛夏的下巴要脫臼了!
“大哥,你……搞了半天你就是問我電影?你……不是昨天就被邀請了嗎?”
冷正曦尷尬臉,“電影是今天的,晚上……”
盛夏剝開一個黑糖話梅糖,“電影不錯啊,評分8.6呢,值得一看。”
冷正曦笑笑,“我是問你,恐怖嗎?”
盛夏嘴巴里的糖從左邊滑到右邊,“你……不會怕吧?”
冷正曦矢口否認,“當然……不是!我擔心她怕,女孩……膽小。”
盛夏表示懂了,“還行吧,我沒覺得恐怖,不過3d的效果蠻好的,特爾比逼真,鬼魂就在眼前飛!很刺激,很好玩兒!哎呀大哥,怕就對了,恐怖電影最能展現男子氣概,她一叫,你就抱!嘿嘿。”
冷正曦:“……”
三爺上午睡了半個多小時,這會兒剛好下樓,一身居家裝的三爺休息後重新容光煥發。
冷正曦看到三弟來,趁機找了個理由走了。
盛夏彎彎眼睛,“你醒了?來吃糖。”
冷正曦和三爺擦肩,笑笑。
三爺喝了一杯水,“聊什麼了?”
“沒什麼,大哥要去看電影,就是我說的恐怖片,大哥問我恐怖不,我覺得……大哥要主動出擊了。”盛夏自認爲專業的分析了一下。
然而,三爺的眉毛跳了,“哦?”
呵呵。
盛夏不知道,他們的大哥膽子雖然不小,但是最怕恐怖電影,而且,怕的離譜!
他們小時候電影還沒有現在發達,別說3d了,連畫質都很粗糙。
大哥怕恐怖片,三爺和二爺故意拉他一起看,然後看到恐怖的地方,兩人就聯合嚇唬他。
大哥就抱着靠枕在沙發上瑟瑟發抖。
那個時候頑劣的三爺和二爺,真沒少幹壞事兒。
三爺笑了笑,揪一顆葡萄丟嘴巴里,“不錯的提議,藍婷會大開眼界。”
晚上,電影院。
藍婷特意換了一件淺紅色的羽絨服,踩了雙小高跟靴子,淡妝裝點後,臉上的學生氣減少了很多,有幾分都市麗人的光線明豔。
冷正曦停好車,一身黑色風衣踩着風走到影院門口。
藍婷欣賞美術作品般看冷正曦一步步走路,心跳撲通撲通加快。
這個男人……真的有毒,無法淺嘗輒止。
“不好意思,堵車。”冷正曦板着臉,一點也不熱情。
藍婷無所謂,主動挽住他的臂彎,“沒關係,反正還沒開場,我取好票了,咱們進去吧。”
冷正曦看一眼電影院的大幅海報,他們要看的電影,海報上是個猙獰的魔怪的臉,他心裡一寒。
“你……”
換一個電影行嗎?
“嗯?”
冷正曦手指捲了卷,到嘴的話變了,“要不要吃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