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在李淵的淫威下萎了,那麼剩下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李元吉也不想跟李孝恭廢話,直接讓李孝恭下去準備。
在李孝恭離開了太極宮以後,有關於大唐要征討突厥的風聲就傳出去了,饒是以李靖淡漠的性子,在聽到了風聲以後,也快速的跑到宮裡來求證。
太極殿內。
李元吉剛審閱完工部奏上來的官道輿圖,對工部今歲營造官道的事情做了點評,李靖就着急忙慌的闖進了太極殿。
到了殿內,一看只有李元吉一個,便迫不及待的施禮道:“臣李靖參見殿下,聽說殿下要對突厥用兵?”
李靖明顯很急,連客套都不願意客套,直接開門見山的表明了來意。
李元吉對李靖如此冒失的舉動有些意外,印象中,李靖可是那種即便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心如平湖的人,今日怎麼就顯得急切起來了。
當即,李元吉心中生出了一絲惡趣味,決定逗逗李靖,於是乎故作淡漠的道:“你聽誰說的?”
“額……”
李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心裡一邊埋怨着李元吉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一邊在考慮要不要出賣李孝恭。
雖說這個消息是經過了許多人之口才傳入他耳中的,但他還是查出的消息的來源是李孝恭。
所以他能供出始作俑者是誰。
只不過,各種念頭在李靖腦海裡滾了一圈以後,李靖放棄了要供出李孝恭,只是乾巴巴的說了一句,“臣是聽長安城內的人說的……”
李元吉故作不悅的道:“長安城內的謠言你也信?”
李靖尷尬的道:“如此說來殿下沒有徵討突厥的想法?”
李元吉淡淡的道:“那倒不是……”
李靖錯愕的擡起頭。
他已經意識到他被耍了。
但耍他的人他又得罪不起,更不敢跟人家大聲說話。
因爲他但凡是使一點性子,耍一點脾氣,對方就很有可能剝奪他領兵出征的機會,所以他只能直直的看着對方,希望對方給他一個解釋。
李元吉面不改色的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長安城內都是怎麼傳這件事的,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能不能實施,還得看三位宰輔的意思。”
所以你解釋都不打算解釋嗎?
李靖在心裡腹誹了一句,拱手道:“也就是說殿下有這個想法,但要不要打,還得看蕭公三人的意思?”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頭。
李靖又道:“可是因爲錢糧?”
蕭瑀三人在這種事情上能夠影響的地方就只有錢糧。
如果錢糧不需要從他們手裡過一遍手的話,那這種事問都不會問他們,更別說看他們的意思了。
李元吉再次點頭。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你不用多說什麼,對方就能猜到問題的關鍵。
省事,省時,還省力。
“殿下的意思是,殿下有心跟突厥一戰,可蕭公三人未必願意拿出這筆錢糧?”
李靖繼續道。
不等李元吉點頭,李靖又沉吟着道:“可這種事殿下要是下旨的話,蕭公三人也不會拒絕啊,殿下爲何還要照顧他們的想法呢?”
對,就是照顧。
如果李元吉一意孤行的話,根本不是蕭瑀三人能夠阻止的。
雖說現在君權還沒有達到頂峰,仍舊會被滿朝文武的意志和世家豪門所制約。
可一旦掌權者做出了什麼要征戰的決定,武臣們都不反對,那麼即便是三宰反對,也不用理會。
世家豪門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跳出來給掌權者使絆子。
因爲染指戰事跟染指兵權沒兩樣,掌權者會毅然決然的將站出來使絆子的世家豪門碾的粉碎。
所以世家豪門根本不敢摻和這種事。
沒有了世家豪門做助力,三宰別說是反對了,就算是以命相逼,掌權者也不用理會。
而現在,征討突厥的事情,是所有武臣們最期盼的事情,有武臣們支持,蕭瑀三人反對的聲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李元吉在乎蕭瑀三人的想法,就是在照顧蕭瑀三人。
“話不能這麼講,我大唐的丁口,以及各地的糧食能在這兩年成倍數增長,多虧了三位宰輔盡心盡力的謀劃,如今我大唐要用他們謀劃來的丁口、錢糧去作戰,橫豎得問一問他們的態度。”
李元吉認真的道。
李靖一臉的古怪。
我讀書可不少,你可騙不了我。
大唐的丁口之所以會在這兩年出現暴漲,不是因爲朝廷拿出了大量的錢糧去鼓勵生育,又用大量的牛羊去鼓勵地方引逃戶下山的功勞嗎?
雖說文臣們在這中間也做了不少事,可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朝廷拿出了大量的錢糧、牛羊做鼓勵的結果。
如果沒有這些錢糧和牛羊的話,蕭瑀三個人別說是盡心盡力了,就算是把命豁出去也不可能讓大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丁口增加一倍。
至於國庫裡屯放的錢,各地糧倉裡屯放的糧食,那不都是從邊市、漕運、海運上賺來的嗎?
跟蕭瑀三人有太大的關係嗎?
沒有!
大唐的丁口雖然暴漲了一倍,可大唐的稅賦並沒有跟着暴漲一倍,如今一歲所收也不過是一百九十多萬貫而已。
勉勉強強才供應上各個王府的開銷,以及百官的一部分俸祿。
還做不到供應一切所需。
而蕭瑀三人近兩年還花出去了一大把從邊市、漕運、海運中賺到的錢糧。
甚至還豪橫的給許多需要恢復生機,以及新徵的地方免了三年的稅賦。
所以他們近兩年光花錢了,光用糧了,根本就沒有爲大唐賺取什麼錢糧,大唐現有的錢糧根本跟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大唐能夠庫滿倉肥也不是他們努力的結果。
當然了,他們是幫忙數過錢,也計算過糧,但這也算不上貢獻啊。
如果這都算貢獻的話,那麼是個人都能爲大唐做貢獻。
“殿下,您是不是覺得臣也得去上一上武學?”
李靖幽幽的說着。
言外之意是‘你覺得我是個傻子嗎?’
李元吉乾咳了兩聲,繼續辯解道:“如今我大唐正值關鍵時刻,各處都要用錢,用糧的地方也很多。我們現在要抽調出去一大筆錢糧征討突厥,橫豎也得問問三位宰相的意思嘛。”
李靖遲疑了一下,沒有再反駁。
這話倒是說得過去。
因爲大唐現在方方面面都在上升期,都需要用錢糧做支持才能發展。
如果抽出大批錢糧用於征戰的話,那麼很多正在發展的事情恐怕就要放緩速度,又或者停下了。
而很多事情,一旦開了頭就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會功敗垂成。
所以如果一意孤行的抽調錢糧,攪亂了蕭瑀三人發展大唐的計劃的話,也不是什麼好事。
對大唐會很不利的。
所以因爲這個要問問蕭瑀三人的意思,倒是合情合理。
“要不要臣去給蕭公三人說說?”
李靖遲疑了許久以後,突然開口。
他雖然沒遊說過什麼人,但不代表他不會遊說。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長遠的角度去分析大唐的一切,給蕭瑀三人講述大唐征討突厥的好處,以及意義,這是他所擅長的。
再不行,他還可以讓他弟弟出馬,他弟弟是一個相當有耐心的人,縱然在遊說方面不出彩,靠磨也能磨的蕭瑀三人鬆口。
畢竟,他弟弟能用半年的時間去教一隻鳥說話,自然也能用半年的時間去逼蕭瑀三人鬆口。
論耐心,論毅力,論執着,他還沒見到幾個能比他弟弟強的。
李元吉搖頭道:“不必了,我已經讓河間王去做這件事了。你只管跟李世𪟝等人去商量對突的策略就是了。”
李靖一愣,錯愕的看着李元吉。
他似乎又被耍了?!
早這麼說的話,他還用說那麼多廢話嗎?!
你既然已經有了主意,並且已經做出安排了,又何必故意將我釣來釣去的?
“殿下……”
“待你們商量好了對突的策略,河間王說服了三位宰相鬆口,我會在長安城外設壇,拜你爲將,由你領兵出征的。”
李元吉緩緩的開口。
這裡所說的將指的是帥。
所謂的登壇拜將拜的其實就是帥。
只不過隋唐以前沒有帥這個說法,拜的都是大將軍,所以在有了帥這個說法以後,沿用的還是登壇拜將的那一套規矩。
李靖聽到這話以後,心裡縱然有千言萬語,有滿腔的怨氣,也說不出口了。
因爲李元吉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有凌雲之志,亦有凌雲之才,所缺的就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所求的也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如今李元吉給他了,給的還很多,他又能說什麼呢?
只能單膝跪倒在地上,滿臉莊重的道:“臣李靖,定不會辜負殿下厚望!”
李元吉滿意的點點頭道:“我拭目以待!”
“殿下!殿下!”
就在李靖表完決心的時候,陳叔達也着急忙慌的闖進了殿內。
一進殿,看到了單膝跪地的李靖以後,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有點激動,又有點難看。
“臣……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看這架勢,你們似乎啥都已經說好了,就差登壇拜將,領兵出征了,那我這個宰相跑來詢問長安城內的傳言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些礙事了,有些不識趣了?
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