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在路上看到了嵐溟和小月牙，連翹便拉着肉肉想去找他倆，沒想到就在門外聽到了這麼讓人吃驚的對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直到這一刻，連翹才真正體會到，這封魔之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緩緩看向肉肉，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問他一個問題。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也會面對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連翹永遠是最重要的。”肉肉輕輕一笑。
那一瞬間，連翹的心裡突然很感動。雖然很快，她就覺得肉肉這樣不對。
“雖然你是夜族的，可是魔族是壞蛋，是惡人，你應該要鋤強扶弱，你明白麼？”
肉肉很老實的搖了搖頭。
“……”連翹用手撐住臉頰，很無奈的看着肉肉，她想不明白，肉肉之前究竟是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啊，爲何如此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如果肉肉跟嵐溟一樣，大義凌然，如果他選擇天下蒼生……她真的會開心麼？雖然肉肉這樣，應該算是三觀不正吧……可是這樣的一個少年，他會說，“連翹永遠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
“你呢？”肉肉突然反問，“如果有一天，你要在天下和我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什麼？”
“……”連翹微微愣住，這個問題，她竟沒辦法立刻回答。
“如果你選了顧全大局，我會死——你要我死麼？”
連翹拼命搖頭。
“所以，你是選擇我咯？”肉肉的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我……”連翹低下頭，想着肉肉的問題，又想起肉肉之前形容的那些悲慘場景，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啦好啦，不要再想了，我只是提個假設而已。你看，你要拯救黎明百姓，我便陪你一起，我和你一起去做俠義之事，你怎麼會面對這樣的抉擇呢？對不對？”
連翹輕輕點頭。肉肉說的對，他一直都是跟她站在一條線上的，所以她應該不會面對這樣的問題。
“但是我相信，如果有一天連翹真的面對這樣的選擇，連翹一定會選我。”
“你就這麼確定啊？”
“當然，我這麼好，你怎麼可能會不要我。”
看到肉肉這麼臭屁的神情，連翹忍不住抿嘴偷笑。
肉肉看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來。房間裡沉悶氣氛一掃而光，兩個人互相看着、互相笑着，誰也沒有去擔心以後。
只是以後，在不久的以後，誰能想到今天的假設真的會發生呢？
*
夜已深了，連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今天的事情紅裳知道後雖然震驚，不過明白了緣由，她也只能沉默。
連翹又轉了下身子，紅裳已經睡了過去，她的腦子卻不停的想着很多事情，越來越清醒。而且，她還有人要等。
“喵嗚——”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連翹立刻撐起身體，不過她沒有下牀，而是想再聽聽，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喵嗚——”貓叫再次傳來，這下連翹可以百分百確定，她是聽到了！——只不過，這貓叫也太……像了吧？
連翹彎腰穿鞋，回頭確定了一下紅裳還在睡覺，便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輕輕關上門，貓叫再一次傳來——“喵嗚——”
在房頂。
連翹擡了下頭，便朝外走了兩步，繼而飛了上去。
果然在房頂上，站着一身黑衣的瞬玲滅，不過他的懷裡卻是抱着一隻……白色的貓咪。
“……”怪不得她說這貓叫怎麼那麼像呢，原來還真的是貓叫啊。
“哪來的貓啊？”她問。
“逮的。”瞬玲滅見連翹上來，他鬆開了壓制貓咪的手，白色的小貓立刻從他身上跳了下去，迅速消失在夜色裡。
連翹好笑的看着他。
“笑什麼，我都說了，我不會叫。”
“難爲情啊？”連翹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瞬玲滅沒有理她，而是伸出手說道：“把東西給我。”
連翹將白玉色的小瓶子從袖子裡掏出，輕輕地放在了瞬玲滅的手上。瞬玲滅打開後聞了一下，繼而塞進懷裡。
下一秒，一個黑色的錢袋扔了過來，連翹伸手接住，她看了看這錢袋的模樣，就是全黑什麼圖案都沒有。
“還真像是你用的東西。”連翹打趣道。
“裡面是海珠，兩顆。”
“謝咯。”連翹看也沒看就將錢袋收了起來，“阿寶呢，什麼時候放它？”
“我現在就回去。”
連翹點了點頭，瞬玲滅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連翹忍不住喊住他。
“做什麼？”瞬玲滅回過頭。
“你們魔族……就非要跟我們人類開戰麼？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多少死亡？”
“你這問題問的真奇怪，魔界跟人界仙界本就勢不兩立，我們不跟你們打，難道還跟你們樂呵呵的坐在一起談天麼？……還有，沐掌門啊，不管你們人族得到什麼人相助，不管你們收集多少東西，這蒼無大陸，總有一天會更換歷史，你們主宰的日子將永遠成爲過去。”
連翹聽到瞬玲滅這些話，有些疑惑，不過她不是很確定——“你……你監視我？”
“以後不會了。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讓我浪費時間的價值。”
知道今天的自己一直被他監視着，連翹並沒有多生氣。她只是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
“你既然知道，人類戰敗會面對怎樣的後果，你們怎麼還會那樣呢？你們就那麼喜歡作踐別人麼？”
“如果魔族戰敗，那麼今天下午那個男人描繪的畫面，就會出現在我們魔族子民的身上。”
“不打不就行了？”
“不打？如果不把人族徹底毀滅，那麼總有一天，我們魔界最悲慘的歷史，終將再度重演。”
“……”連翹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瞬玲滅緩緩轉過身，他看着天邊的圓月，眼神一點一點變得狠戾。
“我一定不會讓魔界再陷入那樣的絕境，即使是殺光其他五界的人，也在所不惜。”
語落，瞬玲滅縱身一躍，整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剛纔的話還在空中縈繞，連翹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那個男人，剛纔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足以讓她相信，他絕對說到做到。
“太可怕了……”連翹低下頭。
今日他拿到了仙潭之水，那麼身上所受的傷會徹底好全，而他們之間也再無任何瓜葛。
就以他們的立場而言，下一次見面，他絕對不會再放過她。
*
連翹一個人在房頂做了很久。
長夜漫漫，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就這樣看着天邊的繁星，想着過往的事情，完全沉浸在回憶中。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有想要練法術的衝動。
想到就做，連翹立刻從房頂上飛了下去，撿起路邊的一根樹枝，在月色下舞動起來。
她的招式越發沉穩，嫺熟，自從在上官家得到了兩本除妖秘籍之後，她便很感興趣的研究起來。也許自己領悟的不對，可是她還是慢慢練着，久了發現，沐家法術漸漸發生了變化。
其實，也不是她一個人研究，肉肉也會在一旁跟她一起。
不得不說，肉肉的天賦真的是讓人不得不驚歎，很多時候，肉肉都充當了她的師父。
內力完全的擴散出來，連翹可以感應到四周的任何氣息，包括風吹草懂，樹葉掉落。也正因如此，從很遠的地方散發出來的殺意，連翹也感覺到真真切切……
她驀地停下手裡的動作。
現在已經這麼晚了，這個人，是誰呢？——難道是兇手？又要殺人了？連翹微微思允，雖然知道此行很危險，不過還是聽從內心的聲音，追了過去。
天邊的圓月漸漸被一層烏雲遮住。
連翹施展着氣功，離那股氣息越來越近，當她終於看到那個人時，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
“小月牙？”她試探性的喊了一下。
前面的身影停了下來，被喊的人緩緩轉過頭，看到是連翹後她輕輕地扯了下嘴角。
“是你啊。”
“你回來了？怎麼不回房間呢？我擔心死你了。”連翹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她隱隱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小月牙沒錯，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我還有事情要做，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等我。”
“你要做什麼？夜都這麼深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做吧。”
“明天？呵……”小月牙自嘲的笑了一下：“如果明天再做，那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