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商人面前,秦風卻沒有什麼架子,溫和地看着這個快要軟成一癱肉泥的傢伙,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陛下,草民賤名叫孟輝。”
“嗯,孟輝。你是做什麼營生的,不會是專門販賣人口的吧?”
聽到秦風的問話,胖商人孟輝臉如死灰,大明律例,嚴禁販賣人口,違律當斬。“不不不,陛下,草民本來是做成水果生意的,今年自長陽郡往外販賣水果,偶然,偶然聽說了長陽郡想要流民,草民……”
孟輝翻眼看了一下馬向南,囁嚅着卻又說不下去了。
秦風微笑道:“你見到了馬郡守,他跟你說,只要你弄來秦國流民,他就全數買下是不是?”
孟輝的頭垂得可低,卻不說話了。
“好啦好啦,你不用擔心了,大明律例,不許販賣人口,那是針對我大明子民而言,秦國流民,不在我大明律例保護之下。”看着對方要死不活的樣子,秦風揮了揮手,替他解脫道。
一聽這話,孟輝本來死灰死灰的臉上,立即泛起一陣紅暈,“陛下聖明!”
他幾乎是喊出來的。
馬向南見不得這傢伙這副模樣,不耐煩地道:“行了,孟老闆,現在那些秦人日子過得慘得很,你將他們弄過來,是讓他們能繼續活命,從秦國到我大明,這些人是一跤跌到了蜜罐罐裡,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這一次,你弄來了多少?”
孟輝連連點頭:“馬郡守,按照您的吩咐,這一次草民給您弄來的都是有一技之長的匠人,這是第一批,連帶家屬,一共兩百多人呢。草民的夥計,還在哪邊尋找這樣的人,以後還能弄到更多。”
“匠人?”秦風一聽這話,倒是來了精神,不管在哪個國家,匠人可都是受到嚴格管控的,不大可能讓他們隨意流動,秦國現在已經亂到了這個地步了麼?“你在哪裡弄到這些人的?”
“陛下,主要還是青州郡。”孟輝道:“現在那裡是民不聊生,百姓爲了有一口飯吃,那時我所不用其極,草民到哪裡弄人,一窩蜂的便來了,任着草民挑呢!很多人只要有一口飯吃便願跟着草民走。”
馬向南一聽,不由眉開眼笑:“這麼說來,你弄這些人,沒花啥錢啊?”、
孟輝是商人,自然是精明之極,聽到馬向南這話裡的意思,當即便變了顏色:“郡守大人,弄這些人,的確是沒花錢,可是,可是這一路從青州郡過來,他們的吃喝拉撒可都是草民提供的,這些花費可也不少啊!”
“馬郡守不會少你一文錢!”秦風打斷了對方的話,“你給朕說說青州郡的情況,想來像你這樣的人,對那裡的情勢一定是打探得很清楚的。”
“陛下聖明。青州雖亂,但還是有駐軍守着關口的,要將這些人弄出來,便非得打通關節不可,所以臣在那邊也交了一些朋友,都是秦國邊軍中的一些小軍官,臣塞給他們銀子還有一些物資,他們便讓我將這些人弄出來了。對哪邊的情形約摸出知道了一些。”孟輝恭敬地道。
秦風笑道:“大約這些打通關節的銀錢,肯定也是要算到成本里去了!”
孟輝有些尷尬。
“好了,能理解,說說那邊的情況吧!”
“秦國,好像內部出大問題了,草民聽說,邊軍現在的大將軍盧一定,幾次三番拒絕秦皇的召見,賴在青州郡不走,所以秦廷已經停了給邊軍的糧餉補給,幾萬邊軍呢,盧一定想要穩定他們,就不得不拼命地搜刮青州百姓,草民還聽到一些很隱秘的事情,盧一定甚至派出軍隊假扮盜匪,去臨近的州郡搶劫。反正現在秦國內部,不僅僅是青州郡,靠近青州郡的幾個郡治也是一樣,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流民。”
秦風與霍光,馬向南對視了一眼,秦國國內居然已經亂成了這個樣子了嗎?盧一定這是在鋌而走險,而他之所以敢這麼做,只怕並不是毫無所峙的。看起來那個戴叔倫的工作,非常有成效啊,盧一定現在強自撐着,一定在等待着一個變局,而這個變局,只可能是在肖鏘身上。也就是說,秦國距離內戰,現在也只有一步之遙了。
“這些人你送到這裡,便算你送到了。馬郡守就在這裡收人了。”秦風看着對方道:“先前馬郡守有一點說得是對的,秦國現在這個模樣,那些流民還留在哪裡遲早會被餓死,你把他們弄到大明來,也算是救了他們一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這個事兒,你還可以繼續做下去。多多益善。”
“多謝陛下!”孟輝大喜過望,陛下這金口一開,那他以後做這行當可就是順風順水了,這算是奉旨販人了吧!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看來你在秦國還是頗有門路的,在弄這些人過來的時候,不妨多打聽打聽他們國內的情況,特別是秦國邊軍內部的一些情況,你既然在秦國邊軍那邊有這樣的渠道,大可以多加利用,甚至可以多收買一些更高級別的官員嘛,所需銀錢,實報實銷,朝廷替你出了。”秦風笑道。
“多謝陛下,陛下英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孟輝歡喜得險些便要暈過去,還有這樣的好的事情麼,朝廷出錢讓自己去收買秦國人,而後爲自己的生意打通渠道,這是天上掉餡餅呢!
“給馬郡守去結帳吧,這些人,我們自己帶到長陽郡去。”秦風揮了揮手,不再理會孟輝,自顧自地開始喝酒,喝菜。
馬向南瞪着孟輝,喝道:“多少錢?”
“馬郡守,這一次草民一共帶來了一百一十二人,按照先前跟您說好的價格,匠人十兩銀子一個,青壯五兩銀子,婦孺三兩銀子,這一次一共是一千零一十兩銀子,零頭抹去,湊個整數,一千兩吧!”孟輝道。
馬向南哼了一聲,伸手入懷,拿出來時,卻尷尬不已,身上就只有幾個零票票,十兩銀子都沒有,哪來的一千兩。
看到馬向南的模樣,孟輝臉色微變,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郡守暫時沒錢不要緊的,下一次,下一次一起結帳。”
馬向南大怒:“什麼叫我沒有錢,堂堂長陽郡會欠你一個商人的錢嘛。”眼光轉了幾圈,最後落在了樂公公身上。皇帝身上自然是身無分文的,霍光拿錢多,但花得更快,身上不可能揣這麼多錢,也只有樂公公,身上纔會有。
“樂公,借銀一千兩。”他向樂公公伸出手去。
樂公公看向秦風,秦風一笑,衝他使了一個眼色,樂公公會意的點點頭,伸手入懷,掏出一疊紙鈔,數了一千兩遞給馬向南:“紋銀一千兩,月息一分,霍師是中間人。”
喝着酒的霍光大笑。
“月息一分,你怎麼不去搶?”馬向南跳了起來。
“馬公,皇家也沒有餘錢吶!”樂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
馬向南氣沖沖的一把搶過鈔票,數都沒數,塞給孟輝,“滾滾滾,滾回青州去,給老夫弄更多的人來。”
孟輝歡天喜地的走了,這裡距離長陽郡城還有不短的距離,以這些難民的速度,總還要走好幾天,現在半路上交接,他算是省了不少錢,更重要的是,他見到了皇帝啊,而且還得到了皇帝的金口一諾,這再去青州販人,就算是拿到了尚方寶劍,秦國人哪邊可以有錢來打通,那些窮漢,一點小錢都能打發。而在開平郡這邊,有了皇帝的話,大明的官府也不會爲難自己,而且還會爲自己大開方便之門。
這可真是天下掉下金元寶,想不發財都不行啊!秦國現在別的沒有,就是盛產流民,弄人過來,還不簡單,幾個窩窩頭就能引一票人跟着自己走。
孟輝揣着發財的夢想離開,秦風卻站在那些衣裳襤褸的秦國流民的面前,有些沉默了。男人居多,有少量的婦女和孩子,一個個面黃肌瘦,有氣無力。說起來,這些人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與自己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人說得不錯啊,自己在制定經略秦國的大方略的時候,腦子裡可沒有想到過這些百姓的疾苦,但當這些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仍然有些心中不忍。
把他們從秦國弄到大明來,的確也是一個讓他們脫離苦海的方式,至少從此他們不會再缺衣少食了。
面前黑壓壓的跪着一大羣人,秦風看到,一個十餘歲的小子雖然跪在哪裡,但眼睛卻始終在偷偷地看着前方氈毯之上的那些吃食,嘆了一口氣,揮手讓樂公公將大碗裡一隻燒雞拿了過來,他親手塞給了那個小子,看着那小子狼吞虎嚥,幾乎連骨頭都嚼碎了吞下去的樣子,更是有些不忍。
“馬猴,讓軍中勻一份吃食出來給這些人。老馬,這裡已經長陽郡治下了,你也不用陪朕了,去準備安置這些人吧。”秦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