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兒山上,陣地依然存在,但已經只駐紮了一個小隊保持警戒,帽兒山下,修起了大片的軍營。西秦軍隊拿到了滿意的賠償之後,已經退走數日了,敢死營也下了山,利用先前砍伐的樹木,在山腳下修起了自己的營房,當然,保持着敢死營一向的傳統,沒有柵欄,沒有壕溝,沒有望樓,有的只是隱藏着的無數的機關陷阱。
他們現在就像是一個沒孃的孩子,無人親無人愛,西部邊軍全軍覆滅,他們成了唯一的倖存者,城內的郡兵系統與政府系統與他們不相統屬,他們也不想搭理對方,就這樣在城外駐紮了下來。好在先前程平之提供的糧草尚足以維持,倒不致於斷了糧。
城門雖然開了,但郡兵仍然保持着警戒,當然,他們現在不是警戒着西秦人去而復返,而是在監視着敢死營。
“差不多也就這樣了。”舒暢鬆開了郭九齡的手腕,看着他道:“你元氣大傷,想要恢復昔日九級的身手,那是沒有可能了,你的境界至少要跌一半下來。我已經盡力了。”
躺在牀上的郭九齡卻是豁達得很,笑着衝舒暢拱了拱手,“多謝舒大夫,我已經很知足了,說實話,我都沒有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命來。武功這東西,有沒有都沒有關係了,我年紀也大了,沒了這身武功,以後正好可以呆在家裡好好的享享福,不用再出來跑東跑西了。”
“你倒豁達得很。”舒暢笑了起來,“不過你也應該知足,也虧得那些西秦人將你送到敢死營這裡而不是送到城裡,真將你送到城裡去,你多半性命不保。”
“你的確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大夫,比上京的那些什麼御醫強多了。”郭九齡連連點頭道。
“不不不,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各有擅長而已。”舒暢呵呵一笑:“郭老頭,你現在命也撿回來了,還呆在我們這裡幹什麼?怎麼不回城裡去。”
“不回去了,還是在你們這裡舒適一些。城裡,氣悶。”郭九齡搖搖頭。
“喜歡呆在這裡就呆着吧,不過我可提醒你,說不定有人要找你的麻煩哦。”舒暢呵呵一笑,一甩手,走了出去。
“有人找我的麻煩?”沒等郭九齡反應過來,小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門前,遮住了陽光。
是章孝正章小貓。
“聽大夫說你沒大礙了,所以我來問你一些問題。”章小貓噹的一聲,將手裡的鐵刀扔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瞄了一眼鐵刀,郭九齡笑道:“小貓,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就好了,還拿着刀進來幹什麼?嚇唬我?有什麼值你得嚇唬的?”
小貓寒着臉看着他,“郭大人,你還能笑得出來,是因爲你還活着嗎?可是我們西部邊軍死了六萬弟兄,我的追風營三千兄弟,一個也沒有能回來,我的豹子兄弟,狼牙兄弟也沒有回來。到現在爲止,秦老大也無影無蹤,你能笑得出來,我可笑不出來。”
聽到小貓的話,郭九齡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小貓,相信我,我和你一樣的傷心難過。”
“不,不一樣!”小貓斷然道:“那是我們朝夕相處的兄弟,而對你而言,他們只是一羣陌生人,對朝廷的那些大人物來講,他們都是帳冊上的一筆數字罷了。郭大人,我到今天還記得當時你在大帳之中對我們所說的那些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萬無一失,嘿嘿,現在看起來,是不是一個笑話。”
“這也正是我不解的問題。”郭九齡看着小貓,“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我一直在盯着,期間瞭解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但他們都是絕不可能泄密的人。”
小貓冷笑着,手握在刀柄上,“你活了下來,還是西秦人將你送回來的。”
“你懷疑我?”郭九齡訝然道。
章小貓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卻不做聲。
郭九齡憾然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無法向你證明我自己,不過這件事,從一開始,我便是最主要的策劃者和實施者,你將這筆帳記在我身上,也並不爲過,如果你要取了我的腦袋給你的追風營和你的兄弟們報仇,我無話可說。”
小貓霍地站了起來,手握住了桌子上的鐵刀,瞪視着郭九齡,郭九齡將頭轉向一邊,閉上眼睛,小木屋裡一時之間陷入到了凝滯到中。
“小貓,夠了!”門口,舒暢出現在哪裡,看着小貓,低聲喝道。“他還是一個病人,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他便能做到的。”
“那是誰做的?如果說沒有人泄密,秦人怎麼會有準備?雷霆軍如此大規模的調動,爲什麼我們一無所知,內衛是幹什麼吃的?大夫,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這件事情,這裡頭一定有陰謀,有陰謀。”章小貓吼道。
“我不知道,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是誰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老天爺不會放過他的。”舒暢道。
“老天爺,嘿!”章小貓冷笑一聲,拖刀便走,“大夫,我從來就不信老天爺這個雜種。”他扭頭看向郭九齡,只看到偏轉在一邊的那個蒼老的面容之上,一滴大大的淚珠正滾落下來。他長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舒暢也是長嘆一聲,倚在門邊,久久無語。
“整件事情,的確應當是天衣無縫,但現在卻又的的確確出了問題,小貓說得不錯,肯定是內部出了問題,而且能夠做出這件事來的範圍相當小。”牀榻之上,郭九齡睜開了眼睛,看着舒暢。
“你準備怎麼辦?”舒暢道。
“傷好之後,我準備回京裡去,我要調查這件事情。我要查個水落石出。”郭九齡咬着牙道。
“說不定你是在找死。”舒暢冷冷地道:“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麼幾個,如果真是他們做的,你以爲你能查出來?查出來你又能扳倒他們?說不定你剛剛開始就會死得不明不白,不要忘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九級高手了,只是一個人人可欺負的傢伙。”
“功夫沒了,人脈還在,眼晴還在,心智還在。”郭九齡淡淡地道:“大夫,我雖然入了內衛系統,但也是從戰場之上走下來的人,這一次,我親眼目睹了西部邊軍的弟兄們浴血奮戰,一個個,一排排地倒在敵人的屠刀之下,作爲這個計劃的制定者,我心裡的痛又有誰知道?我就覺得,是我將他們送到死路上去的,不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我死難瞑目,將來去了地下,遇到那些死難的兄弟,我怎麼回答他們的質詢?”
“你好自爲之吧!”舒暢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