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軍皇城校場一戰,一鳴驚人,聲震洛陽,無數深宅大院裡大會連連,小會不斷,各大賭場賠得臉如土色,絕大多數人在賭場裡灰頭土臉,唯有一青袍中年人大笑着從一家賭場走到另一家賭場,笑眯眯地掏出下注單,然後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拿走一張張銀票。
銀勾賭坊位於洛陽南城的平民區內,一條深深的巷子盡頭,一間普普通通的木門裡卻另有千秋,幾十張賭桌密密麻麻,一應賭具俱全,雖然比不上富貴賭場的豪華和高端,但這裡卻吸引了大量的平民賭客,每日也算是日進斗金,但今天裡,所有的賭客們放下了他們手中的賭具,都靜靜地看着青袍人捧着一萬兩銀子的銀票,笑嘻嘻地走出了銀勾賭坊,而銀勾賭坊的老闆臉色鐵青,據說有內幕消息的他開出了驚人的一比一百的盤口,這個青袍人只下了一百兩銀子,但卻從他這裡拿走了一萬兩。
青袍人哼着不知是哪裡的俚曲小調,一步一顛地沿着長長的巷道向外走,直到眼前出現了幾個袒胸露腹的大漢,橫着將巷道堵得嚴嚴實實,他才反應過來,第一時間便捂住胸口放着銀票的地方。
“幾位大爺有何貴幹啊?”他聲音有些爲顫抖。
“小子,賈爺的錢這麼好拿麼?”爲首的漢子獰笑着,“識相些把錢交出來,爺爺也不爲難你。”
“我呸!”青袍人腰桿一挺,“輸不錢起開什麼賭場?想把老子當肥羊宰。”嘴巴一張,一連串的污言穢語源源不絕地噴勃而出,中間還夾雜着一些不知是何地方言的,聽得幾個大漢是一楞一楞的,看着像是斯文人的這個青袍傢伙居然轉眼間變身爲市場混混,巨大的反差讓幾從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弟兄們,上,廢了他。”大漢惱羞成怒。
“且慢!”青袍人後退一步,道。“幾位好漢,你們背後有人哦!”
“小樣兒,這一招老子十歲時候就用過了,想騙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什麼人?”大漢獰笑。
“大哥,真有人!”一個小弟不經意地回頭一看,不由聲音顫抖,在他們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幾名勁裝漢子,正冷笑地看着他們,幾乎快要貼着他們的後背了。
大漢回頭,然後喉嚨一緊,被對面的人死死地捏住,幾乎喘不過氣來,臉瞬間蹩得青紫,青袍人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臉,道:“小樣兒,這一招老子五歲就用過了,十歲後就都說得是真的了。”
“鍾爺,這賭坊要不要一併拾掇了?”一個大漢問道。
“隨便!”被稱做鍾爺的青袍人像揮蚊子一般樣揮揮手,“要是你們也缺錢,不妨去敲上一筆。”
“好了!”幾個大漢興奮地答道,幾人一齊動手,小雞般地拖起剛剛還雄糾糾氣昂昂地幾條大漢,便向銀鉤賭坊走去。
走得巷子口,身穿白袍的人迎了上來,“鍾子期,賺了大錢,該還我了吧?”
“還,當然還,不過許兄,這利息能不能低點!”
“不行。”姓許的人大聲道。“哦,對了,老鍾,我知道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嗯,有關李清的,想不想知道?”
“李清,想知道想知道,他是我的吉祥物啊,沒有他,我哪裡賺這許多錢去,當然要知道啊!”鍾子期興趣盎然。
“有人要對他下手。”
“什麼?”鍾子期一怔,站住:“許思宇,這消息確實?”
“當然確實,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去插一腳呢?我想去插一腳,不過是去火上澆油呢,還是去雪中送炭,正想着和你商量呢?”
兩人放低聲音,竅竅私語走遠,而在他們身後,銀鉤賭坊已是亂成一團,不時有人從那小門中衝出來,狼狽地逃走。
安國公府,李牧之,李退之二人齊聚在李懷遠的書房,“想不到清兒居然在短短的時間裡,練出瞭如此強軍,此乃我李家之幸啊!”李退之嘆道,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若我在南方有此強軍,叛亂反掌可平,那像現在這般借病而遁,實是羞煞人啊!”李牧之搖頭無語。
李懷遠沉吟道:“清兒此舉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若他定州軍數萬士兵皆有如此戰力,那舉目天下,無人將是他對手,但以我看來,恐怕也只有他這隻親衛隊方纔具備這種戰力,其它部隊只怕遠遠不及。”
“父親,由此可及彼,便算差上一些,但放眼大楚,也是一等一的強軍了。”李退之道。
“這話倒也不錯。”李懷遠道:“但大敗御林軍,有利有弊,利在虛處,但弊端卻已開始顯現了。屈勇傑經此大敗,御林軍肯定呆不下去,聖上已準備調他去替換老三到南方平叛。”
“那御林軍由何人統率?”威武候問道。
“這個人恐怕你們想不到!”李懷遠苦笑道,“蕭遠山。”
李牧之李退之二人齊齊吸了一口冷氣,“如此一來,京城可就落入蕭家掌控之中了。”
“這是無可置疑之事了,退之,我們在御林軍中可有得力之人?”
“不多,且大都是低級軍官,最高不過參將。”李退之道。
“屈勇傑本是中立之人,對於世家也是敬而遠之,但李清逼走了他,對我們在京城而言,確實是不大好的事情,好好佈置下去吧,力爭在御林軍中能擁有我們李家的聲音。另外,宮衛軍中也要想辦法。”
李退之爲難地道:“父親,御林軍還有法子可想,可宮衛軍是由傾城公主親領,鐵板一塊,根本無法滲透。”
“嘿!”李懷遠笑了一聲:“這個女人,也幸好她是一個女人,比之天啓,她的手段,魄力可要強多了,不過她也終究是一個女人,今年年紀也不小了吧,總歸要出嫁的。”
李退之眼睛一亮,“父親,清兒也未娶,以如今清兒的地位,做一個駙馬卻也綽綽有餘,何不促成此事?”
“有難度!”李懷遠道。
見父親也有此意,李退之興奮地道:“父親,我們可以讓路貴妃吹吹枕頭風,再者我看皇帝也有拉攏李清的意思,不然當初不會單獨招見,這事兒,有戲。”
“可以試試。”
“父親,我看李清對於她身邊的那個叫清風的女子感情很深,這事只怕先得取得李清的同意,否則萬一皇帝答應了,李清那裡卻出了問題,到時我們就被動了。”李牧之突然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牧之,這事與李清沒什麼好商量的,你也當與溫氏多親近,只要溫氏答應了,不怕李清翻天。”李懷遠淡淡地道:“你這父親,當得可不怎麼樣。”
威遠候臉漲得通紅,無言以對。
而此時的威遠候府西跨院,李清正與溫氏促膝而談,至於李清在外面如何威風,如何厲害,在溫氏這裡看來,都是浮雲,她希望的只是兒子好好的,平平安安便是她的福份,看着兒子仍然如小時候一般雙手放在膝頭,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面前,便打心底裡泛出一股喜悅,至於是現在的安享榮華富貴,還是以前的辛苦生活,都無所謂。
“清兒,你今年已二十有一了,也老大不小,你看李錚李峻他們都已做了父親,而你還是一個人,可有成親的打算?”溫氏笑眯眯地道。
李清搖頭道:“兒子還年輕着呢,在說現在戎馬倥傯,大部時間都在戰場上,那有時間想這些事。”
溫氏搖頭,“俗語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你現在功業也成,但這家卻也不能不顧啊,可有心愛的姑娘了?”
李清點點頭。
“可是那清風姑娘?”溫氏笑問,這些日期子以來,兩人不經意間在她面前流露出來的親暱,讓她這個過來人怎麼會不明白?“既然喜歡她,爲什麼不娶了他呢?清風我也是很喜歡的,雖然相處日期子不長,但卻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知書識禮,卻又能幹的好女子啊!”
李清道:“兒子當然知道她是一個好姑娘,否則兒子又怎麼會喜歡她?只是這其中,卻有幾個極大的難題,母親,你知道,現在我的婚事可能不是你我母子就能決定的,這裡面還摻雜着其它一些東西,讓兒子很苦惱。”
當下李清一五一十地開始述說李清的來歷和遭遇,直花了小半個時辰,這纔將其說得清楚明白,溫氏的臉色也隨着李清的述說不斷變幻,等到李清說完,溫氏沉默半晌,道:“兒啊,這女子的貞操節烈,三從四德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兩人兩情相悅,這麼多年來,我總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你既然喜難她,她也喜歡你,那又爲什麼要爲難?你的那些軍國大事我不懂,我也不想幹涉你的事,但一個知書識禮的女子,爲了你,居然做起了你說的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也不知她心裡有多爲難。你啊,這樣不明不白地拖着她,可真不是個辦法呢!”
“不是我拖着她,而是她不答應我!”李清辯道。
“既然她是柳大家的孫女,那這出身自也不差,甚至咱們還是高攀了人家,清兒,你爲什麼不帶着清風去找柳大家,只要柳大家答應讓清風重入家門,那一切都不迎刃而解麼?”溫氏笑道。
李清一躍而起,大聲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就這麼辦,我明天就帶着清風去找柳大家。”
門外咣噹一聲響,李清打開門,卻見清風淚流滿面,在她的腳下,兩個茶盅,一個茶盤摔在地上。
“清風!”李清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