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昊所部在枇杷樹溝被定州軍擊潰,主將彭昊更是被當場擊殺,定州軍一部已經遊擊到天子山主陣地附近,讓天子山的廖斌大爲震驚,而站在天子山最高處,看到牛口防線上的烽火終日不熄,從最初的一道烽火,到數天後的三道烽火,告急的信號已上升到最高等級,顯然已經危在旦夕了。 ★ттkan★co
必須要馬上再一次派出援軍,否則牛口失守,天子山防線便斷了一隻臂膀,但派出援軍的話,就不得不面對在枇杷樹溝附近的定州軍的襲擊,穿過枇杷樹溝是快速支援牛口的唯一一條通道,如果繞道而行的話,至少需要數天時間,而幾天時間,已足以讓定州軍拿下牛口了。
廖斌猶如一隻困獸般在天子山防線之上坐立不安,數次走上防線的最高處,瞭望牛口防線,生怕什麼時候那裡的烽火就此熄滅,那也就代表着牛口已經失陷。
“廖將軍,都探清楚了!”一名校尉氣喘吁吁地爬上來,向廖斌行了一禮,道。
“快講,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的?”廖斌急切地道。
“定州軍的這支部隊現在約有三千餘人,在距我們防線約二十數裡處出沒,距離枇杷樹溝不足五里,枇杷樹溝到底是什麼情況也在無法探明,定州軍將那裡封鎖得很死,無法滲透,不過據哨探估計,枇杷樹溝裡一定有什麼玄機,如果我軍貿然從這裡通過的話,一旦在溝中遭到襲擊,外面的定州軍封住退路,我們的部隊便有全軍皆墨的危險。”校尉急急地道。
“這支定州軍的統兵將軍是那一個?”廖斌問道。
“看對方的將旗,是錢多。”校尉道。
“廖將軍,應當是錢多,這也和潰逃回來的士兵所述相當符合。”中軍官在一邊道。
“錢多?”廖斌摸了摸下巴,“是這個混不吝啊!”廖斌若有所思地道,“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誘惑他與我們來決戰,只消打掉了他,我們便可以大規模地援救牛口,青陽守軍並不多,徐克興部最多也就只有一萬餘人,陳澤嶽並沒有調動主力部隊進入青陽。”
“錢多的任務就是牽制我們,使我軍不能任意出入,誘他出戰,只怕不容易。”中軍官搖頭道。
“如果是別的定州將領,還真是沒有別的好辦法,但錢多麼,就說不定了!”廖斌冷笑。
錢多的心情很不好,田衝的陣亡對他的打擊很大,雖然每一名武將走上戰場的時候,都有隨時殞命的自覺,死亡對他們而言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當一個在一起相處了很久,曾經同甘共苦地好兄弟真正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任何人的心情都好不了。
從青陽之戰開始,田衝就與錢多在一起,數年之來,在一個鍋裡攪着馬勺,在一張統鋪之上打過滾,一起嬉笑怒罵,但瞬息之間,便天人永隔了。
樂不平坐在錢多的身邊,用力地擦拭着本來就已經擦得很亮的鋼刀,一下又一下,似乎在發泄一般,樂不平很自責,如果自己再跑得快一點,如果自己發現得再早一點,如果自己那一箭射得再快一點,結局也許就會是兩樣,但就是這麼一點點,好友便死在了自己的懷裡。
出來已經三天了,天子山的廖斌沒有派出第二支部隊,甚至面對着這支在一邊騷擾的軍隊,廖斌都沒有出來追剿,牛口防線已經被徐克興打得千瘡百孔,也許在下一刻,便是牛口防線岷州軍潰敗的時候。
錢多手裡還有近三千人,但在枇杷樹溝裡,還藏着陳澤嶽派出來約一千餘人,這一千餘人佔據了枇杷樹溝兩端的高地,如果廖斌冒險進溝的話,那麼,這一千多人便將成爲他的噩夢,溝裡已經爲他準備了一頓大宴。
但廖斌也不是菜鳥,這樣險惡的地形掌握在對方手中,他是絕不會輕易出擊的。
“錢將軍!”溝內一名信使騎着快馬如飛而來。
錢多站了起來,“陳將軍有什麼命令!”
傳令兵遞給錢多一個信封,嘩啦一聲撕開,錢多快速地看完,嘶嘶地抽着冷氣,將信遞給身邊的樂不平,“奶奶的,我們都被陳將軍給耍了。”
信中,陳澤嶽到此時才完整地將他的作戰計劃合盤托出。
他是要將牛口和滄坪一舉全都拿下,在陳澤嶽出現在青陽城的時候,他麾下另一支約五千人的定州軍隊已經秘密抵達青陽,潛伏在滄坪一側,而他這邊全力猛攻牛口,派出錢多出枇杷樹溝,牽制天子山廖斌防線,目的並不是他先前所說的打援,而是要引誘廖斌派出滄坪駐軍,襲擊看似空虛的青陽縣城,以便圍魏救趙,迫使陳澤嶽撤軍,解除牛口之圍。而陳澤嶽等的便是滄坪守軍從防線裡出來。
滄坪因爲大量的灘塗地和溼地,不利用定州騎兵攻擊,那麼,就將敵人引出來打。計劃到了現在,已成功大半,而陳澤嶽因爲擔心錢多會冒險攻擊,特別是在田衝的屍體被送回之後,陳澤嶽更加擔心錢多會因爲奮怒而主動去招惹廖斌,陳澤嶽最後只有一個命令,那就是不論如何,錢多的任務就是牽制住廖斌的部隊即可。天子山有近二萬岷州軍,只消出來一半,便不是錢多能對付的。
而只要陳澤嶽一舉拿下牛口滄坪兩地,天子山左右臂膀被剪,必然勢單力孤,那時在圍攻天子山便更有把握,而陳澤嶽甚至對於圍攻天子山的興趣都不大,他是想逼迫廖斌因爲左右兩翼的失守而撤軍,撤向東林,而定州軍則爭取在對手撤退的當口,在運動之中尋機殲滅對手有生力量。
攻打堅城要塞,爲陳澤嶽所不喜,他自己便曾經堅守過堅固的要塞,對於攻打要塞驚人的損失,深有體會。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陳澤嶽想打的,不是廖斌這裡的援軍,而是滄坪的守軍。而現在,滄坪的主力已經出來了,一路奔向青陽,想打青陽一個措手不及的他們,卻想不到在一側,定州軍已經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樂不平苦笑,“搞半天,我們就是一支誘餌,一支偏師而已啊!”
“錢將軍,天子山敵軍出了防線,向我們直奔而來。”一名哨探飛奔而來。
錢多霍地站了起來,“狗日的廖斌,還真撲來了,想找我決鬥?”
樂不平恥笑,“決鬥個屁,他是要以多欺少,老錢,按照陳將軍的命令,我們根本無需與他決戰,保持距離,吊着他們就好,只要他們敢進枇杷樹溝,我們再堵他們到溝裡打,以枇杷樹溝的地形地勢,他人再多也展不開,到時候我們前後一堵,關門打狗。”
“當然不會與他打,這狗孃養的不就是要正面擊敗了我們,然後再支援牛口嘛!我呸,當我錢多傻啊!傳令全軍,拔營,準備後退。”
“錢將軍,錢將軍!”錢多的命令剛剛傳下去不久,全軍士兵拔隊徐徐後退的時候,一名校尉從前方奔了過來。
“唐強,你怎麼親自跑來了?”錢多皺起眉頭,唐強是他的斥候隊長。
“錢將軍,天子山下來的軍隊有些古怪。”
“什麼古怪?難不成他們頭上長了角,臉上開了花?還古怪!”錢多冷哼一聲。
唐強看了一眼錢多,臉色有些難看,“他們的前軍高高地豎起了幾根兩丈餘長的旗杆,每根旗杆上面綁着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赤身裸體的女人?”錢多吃了一驚,“廖斌吃錯藥了,想跳大神還是想幹什麼?老子錢多不信神佛,不信天地,就信自己手裡的鐵錘。”
唐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他媽有屁就放!”錢多大怒,“老子心情不好,信不信老子抽你丫的。”
唐強臉色變了變,低聲道:“錢將軍,那向個裸着的女人身份有些特殊,旗杆上面掛着大片白布,上面定着這些女人的身份啊!與,與將軍卻有些相關。”
錢多臉色一變,“與我相關?”
唐強咬着嘴脣,小聲道:“好像他們都是錢將軍您的家人啊!”
嘩地一聲,錢多一下子跳了起來,“我的家人?我的……”
錢多,樂不平在唐強的引領下爬上一道緩坡,遠處,天子山上下來的岷州軍以兩個步兵方陣爲前導,正在緩緩推進,正如唐強所言,在三個方陣的最前方,數名士兵合力,擡着一根根的旗杆,旗杆的上頭,綁着一個女人,身上不着寸縷,飄揚的白布之上濃黑的墨字寫得極大,即便離得較遠,他們也能看清。
“錢烏龜的老婆某某某!”
“錢烏龜的側室某某某!”
“錢烏龜的小妾某某某!”
嗆的一聲,錢多抽出了腰也,“王八蛋,我跟你拼了!”拔腿便想向前衝,身子一緊,身邊的樂不平與唐強二人早有防備,一下子將他按住了。
“老錢,冷靜,這個王八蛋不就是想你打出去麼,看到了沒有,他們足足有近萬人,我們這麼衝出去,怎麼打?”樂不平大叫道。
“士可殺不可辱,大不了一死而已!”錢多怒吼道,眼角迸裂,嘴脣都咬出了血來。
“老錢,這不是逞匹無之勇的時候,你是將軍,你的身後有三千兄弟,你衝了出去,弟兄們能幹看着麼?大家一齊衝出去,就會一齊死在這裡。”樂不平死死地按着錢多。
拼命掙扎了一陣的錢多慢慢地安靜下來,臉色變得雪白,突地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廖斌,我與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