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沒有猜錯,中繼通訊的問題,從昨天開始就沒有源信號了。”
土星外圍,星環像一條綢緞鋪在腳下,薩米特正在艾希星子上空上操作着檢修無人機,從一百公里的高度上看下去,星子像一塊被打磨去棱角的河石。
待在生物艙室的瑪希正爲連不上星際網絡而苦惱:“歐羅巴不是提供三通道通訊保障嗎?暴發戶玩科技,靠不住啊。”她按耐住心中煩悶,問道:“親愛的,你得找表弟說道說道了。”。
“別擔心生意上的事情,即使斷了通訊,同步計劃會保證所有事情按部就班。只要照着做好自己負責的部分就好,在你睡覺的時候,人工智能會花時間去調整差異……”。她身旁的寶靈機器人安慰着女主人……
“傻瓜,你不能理解,溝通60%是交流感情……”,瑪希笑着對這個好心的人工智能說。
“感情是個深奧的問題,原諒我沒有人類身體中的激素機制……沒辦法切實體驗……”。
“除了激素,還有刻在遺傳密碼裡的億萬年的傷痛記憶——靈。”瑪希指了指面前的植物,“還好有它們陪我,畢竟和人類億萬年走過來了,你們嘛,還需要時間……”
她揮了揮手打發走機器人。她接着問道:“薩米特,啥時候恢復?還有盼頭嗎?”
“歐羅巴可能出了什麼事,有一段殘留的新聞轉播,講戰艦什麼的……從那以後信號就不穩定了,還記得那個叫我們離開的小夥子嗎,他叫什麼名字?馬克馬利?”。
“噢,那個有着憂鬱小眼神的……他叫馬克馬先……”
“馬克馬先,對!伊卡萊表弟謹慎小心……不會沒有原因就叫我們走開,我擔心戰艦在實施干擾……”
“是嗎?我送走那個傭兵的時候,你猜他和我討要了什麼?
“巧克力還是地球咖啡?”
“一整箱營養劑……”
“哦,日子這麼艱苦嗎?靠這個維持?”。
“不值什麼錢,我給了他兩大箱,他顯然高興壞了……”。
“你做得對!”
“親愛的,也許我們應該聽那個傭兵頭子的話,離開這裡……生物圈裡的靈媒表現很怪……”
“怪?”
“說不清,每次我和它接觸後,晚上總是做噩夢。”
“什麼樣的夢?親愛的。”
“血與火,生與死,藍色的花朵……”,她一邊說,一邊看着即將爆滿的數據儲存發愁,如果再連不上星際網,生物實驗的數據就爆了。“再過一個月就有大麻煩了!”,她抱怨道。
薩米特心中有些吃驚,瑪希的夢簡直和他的一樣,但他沒有說出來,只問了一句:“什麼?”。
“研究數據,快滿了!”。
“嗞嗞嗞”,干擾噪音聲再次響起,兩人靜默了一會,薩米特失望地看着檢修無人機反饋的結果,冒了一句話:“弄不好,應該是歐羅巴出了問題,這症狀大概要十天半個月才行,先用業的網絡湊活一下咯。”。
“哼!我討厭那個玩意,業屏蔽了現實世界的消息,需要不斷地翻牆才能傳輸一點點,而且經常發生數據污染……”,瑪希非常不滿,語氣中充滿了無奈……“那麼,給孩子們放假吧,反正掉線了……”,她尋思道。
距離他們五億公里外,花生形狀的小行星“黑山”表面佈滿了尖刺一樣的天線,一條蜿蜒的天梯連到停着各式各樣艦船的碼頭上。外空的治安傭兵大小頭目都前來參加袁谷大團長的動員大會……
此刻,
會議已經到了最後總結的垃圾時間,正聚在一起的頭腦們已經聽不進發言,心思隨着氣味早已飛到袁谷團長爲他們預備的美食上去了……
“今天,在別克教長面前,我發誓,你們所有人也得和我一起發誓!誰要找分子教士的麻煩,還把他的臭腳踩在玄冰女士的臉上,我的玄冰女士說她不高興啊!那我也不高興,你們也不高興!就得和那個狗雜種開戰!”。
會議結束時,身材魁梧的光頭團長大聲做了號召動員。
“打就打嘛,不要耽誤吃飯!”散會的人羣涌進宴會廳便毫不客氣地開動了……宴會廳是傭兵們喜歡的“維京—匈”裝飾風格,其實就是荒石配上工藝。磨光的巖壁能照出人影,巨型水晶玻璃天窗下,大廳裡的人們圍坐在一起推杯換盞,中間是一隻烤得焦黃的巨獸……
魁梧的光頭撕了一片肉遞給周燃,周燃戴着半臉面具,遮住了上半部臉,他咬了一口,果然焦香酥脆,點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受用。
“駱駝——沙漠之舟,百年前,只有地球能源富豪才能享用,誰能想到,如今歐羅巴看家狗們也能吃上……”。
“你養的?”周燃問道。
“不,不,不,這頭祖宗可受不了失重和長途飛行。我只能把它在地球宰殺好,你知道,太空裡的真空和零下200度的冷凍絕對保鮮……只可惜……”。
門口一陣嘈雜,光頭注意到衛兵放進來一個人,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只可惜不耐太陽輻射,我不得不用一尺厚的金板給它做了一副棺材……哈哈哈!”
“金板很貴!沒人比你更懂美食!大團長!”周燃恭維道。袁谷讚賞地看着他,然後掃了一眼找座的遲到者……來人坐到了他和袁谷的對面,他身材樣貌並不出衆,只是眼睛看起來頗爲靈活,亂糟糟的頭髮和絡腮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稍老。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擦了擦板凳便坐下,周燃一身素袍,他的背後的牆壁有個巨大的紅色圓圈,中間寫了箇中文大字“戰”,他正與第二執法人——傭兵團(專門在廣闊的空域裡處理非法礦工的武裝)頭目袁谷坐在一起享用晚餐。
“馬克先克,還是讓你去收屍好了。”袁谷大團長說,“要是你上戰場也跟上餐桌一般慢,等您光臨,仗都已經打完了。”
“哎,袁大團長,留一兩個非法礦場給我總行吧?”馬克先克回答,“不用太多,我這個人向來不貪心。”他自顧自地斟滿酒,一邊看着機器僕人切駱駝肉,酥脆的肉在刀子下噼啪作響,滾燙的油汁流下來。太空航行食物以罐頭和藥片爲主,很久沒見過如此誘人的景象了。
“我收到的情報,那艘船已經在歐羅巴靠港,軍隊要把星球理事們押去受審。”袁谷團長一邊看着僕人把肉片放進他的銀盤,一邊說,“馬克先克的弟兄們就駐紮在離開歐羅巴50萬公里的小行星羣裡,若飛得快的話,大概一日行程。”
“團長,您行行好!”馬克先克說,“我可不想見識驅逐艦的怒火。”。
“馬克先克,永遠不要拒絕合理的開價!如果換了石蘭,他肯定摩拳擦掌去大顯身手了。這是神的意思。”。
“神?奧丁嗎?”馬克先克搖了搖頭,臉上掛着嘲諷鄉下人的表情。
“我寧可對這隻駱駝大顯身手,驅逐艦黑咕隆咚皮糙肉厚,沒這麼香甜。“
負責財務的郭裡西主管--一個滿臉肥肉傢伙--向前一靠:“這可是一筆大生意喲。”,馬克先克嫖了一眼周燃,儘管身上灰色的袍子把他罩的嚴嚴實實,但袖口露出的幾根金線顯示出了金合歡徽標特有的曲線,周燃注意到了他目光的焦點,把袖口輕輕縮到了袍子裡。
“大哥,我保證摩比斯號很高興你在做這種美夢。”馬克先克回答。之前,當他申請需要新式武器,用來裝備從土衛六教會基地買來的那三百人時,葛李西的表情活像是別人要他交出自己的老婆。
葛李西主管伸出五個指頭。“你那些士兵和我要的都是:隱身襲擊者長航程版、重型納米溶解炮,超馳雷達,電蛆,浪涌快艇,概率炮全是上等貨色……毫不客氣呀!”
“年輕人的事業心嘛,這些都是他們土衛六的魯格聖師教的,除了賣命賺錢,他們還能爲了什麼?。”馬克先克看着侍者把一盤冒煙的烤駱駝肉放在面前,一邊說。
“可我給你們發了標準配給,比起石蘭,你還多一挺概率近防炮,還不滿足嗎?。”
“我想孩子們的意思是,多一些順手的武器肯定比標準配備要厲害。”馬克先克伸出拇指和食指探進椒鹽罐,在肉上灑了一大把調味胡椒。這時袁谷團長傾身向前笑道:“我們有個想法,不等石蘭了,你和他去!”,他用眼神撇了撇默不作聲啃着肉的周燃……
聽見袁谷團長的“想法”。馬克先克原本已拿了一塊肉,正往下咬了一口,連忙放下。“我和他去?”他有些懷疑地重複。團長大人若不是對他的戰鬥能力突然產生了敬意,就是打算徹底除掉他這隻混日子的偏師。至於是前者,還是後者,馬克先克有種不祥的預感。
“猛火團看起來很能打,大家說是不是!”,袁谷團長道。衆人附和道:“優秀!”
“能打?”馬克先克抹了一把下巴,突然驚覺自己掉進了袁谷的坑裡。而勇者會的人和別克教長則在旁觀看,衡量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編個故事吧”,他暗暗想。
“讓我告訴你他們有多能打。昨天晚上,從土衛六買來的那班人裡,有個陸戰連的傢伙爲了一包蘇蘭,捅死了一個飛行營的人。所以呢,今天吃完早飯,三個飛行營的人抓住兇手,勒死了他爲同伴報仇,或許他們想拿回剩下的移魂石渣渣,我不確定。我好不容易纔阻止了羣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便如此,飛行營還堅決要求對方爲這個血債付出賠償金, 可陸戰連不肯,然後又打作一團。確實是一羣能打的烏合之衆!”
“沒有規矩,表示指揮官領導無方。”袁谷團長說。
石蘭總有辦法使人忠心追隨,甚至賠上性命都在所不惜;馬克先克可沒這本領。他拿更多的戰利品換取忠誠,但傭兵們拿的多了,上交的就少了,所以袁谷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要不是非法礦工屢禁不絕,傭兵團的人手不夠,否則早就解除了與他那個亂七八糟的猛火團的合同。
“您的意思是,換成兇惡的人,可以多些威嚴,嚇他們不敢亂來,對吧?”
周燃轉向馬克先克,用沉穩深邃的目光直視他的雙眼。“能贏的人拿錢,十個億,數字星元,不含稅,也不算給他的。”,說罷瞟了一眼袁谷。
“果然是黃金鑄造的歐羅巴,拜託,不要這麼替我着想嘛!”他嬉笑着回答周燃,轉過臉對袁谷一臉慍怒道,“如果石蘭總是這麼慢吞吞,那麼就讓我來會會那些地球軍人。”
一直沉默的勇者會長老開了口。“如果你還在這裡吃肉,就趕不上石蘭發動的第一波攻擊了!”
馬克先克咬了口肉,嚼了兩下,然後憤怒地喊出來。“真難吃。”說着他飛快地離開長凳。“諸位,先走了。”
袁谷團長揮揮手錶示同意。馬克先克心裡很清楚身後衆人的目光。鬨笑傳來時,他已經宣佈猛火團全員集結,爲了這筆鉅款,管他媽什麼戰艦!把珍藏的裝備都拿出來,玩命拼一回!待他取勝歸來,他要用烤殭屍駱駝肉塞死這羣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