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祠堂,外面明晃晃的陽光叫柯七葉睜不開眼。
本來以爲柯言其已經走遠,卻不料在小徑的轉角處遇到他。
“大姐。”
柯言其哽咽着叫着柯七葉,似乎想說話,又似乎說不出什麼話。
柯七葉與董姨娘的對話他都聽到了,自然也是知道了董薛媛對柯七葉的孃親做過的那些事情了,烏骨雞湯,不得好死,這樣的字眼不斷的盤踞在他的腦海,叫他覺得難受,覺得羞愧。
本來以爲柯七葉與董薛媛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董薛媛做過那麼多的錯事,原來這個柯府,真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陰險之地。
你不鬥,便會被有的人蠶食乾淨。
他沒有見過他的生母,也沒聽任何人提起過,正如柯七葉所說,那些人知道真相的人,死的死,老的老,真相也就變成了假話,說起來也無人會信了。
“你怪我嗎?”
柯七葉看着柯言其,淡淡問着。
身上戾氣褪去,她冷清得叫人不敢靠近。
“大姐只是將實話說出來而已,言其不怪你。”
她又何嘗不是揹負着巨大的痛楚在活着,他又如何能怪她。
“就算你怪我,我下定決定要做的事,也絕對會做的。”柯七葉重重的看着柯言其,默了默,道,“想知道你孃親的事情嗎?”
“大姐,我——”
他想知道,無比的想知道,但是柯七葉會告訴他麼?
“跟我來吧。”
輕聲嘆了口氣,柯七葉留了綠意與雅兒還有卿桑在祠堂附近守着,而她與柯言其則出了府,往回春樓的方向去了。
柯府前廳,偏房屏風之後,柯長峰怒氣衝衝的坐在老夫人面前。
而他面前的老太君則是閉着眼睛輕輕的盤弄着手中的佛珠,靜坐在那裡假寐。
偏房之中焚了佛堂常用的安心香,一陣一陣的衝擊着柯長峰的思緒。
“娘,你還要坐多久!!?”
柯長峰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氣,對着老夫人嚷嚷出聲。
“有事便說。”
老夫人微微動了動嘴巴,並未睜眼。
沉沉的聲音恍若洪鐘一般的撞擊在柯長峰心上,他微微一愣,而後道:“娘,你今日爲何護着那丫頭,你明明知道白家我們不能得罪!!”
柯長峰是下了那道命令之後才覺得自己是被柯七葉耍了,據說派出人去處理那趙嬤嬤一家的時候,白家大怒,揚言與要與柯府決裂,並且不管不顧白蔚的面子,竟然在剛剛丟了無數的死豬死貓在柯府的大門前面,惹得人議論紛紛。
而那命令既已下達,他又如何能收回,只能暗中派人去將那押着趙家一家大小出城的人攔截回來,只是他派下去的人追了好遠,竟然跟丟了。
不能將人還給白家,柯府現在與白家的關係是越發的惡劣了。
“那主意又不是葉兒出的,什麼叫我護着她?”
老夫人睜了眼睛,雖然她面上滿是皺紋,看起來蒼老無比,但是那雙眼睛卻是爍爍有神,一道厲光看向柯長峰,本來想狡辯的柯長峰卻是訕訕閉嘴。
“長峰,你如今是越發糊塗了,你要知道,葉兒雖是無雙的孩子,但是她也是你的女兒,你今日明擺着就是針對他們兄妹兩,那兩孩子不是傻子,你的一舉一動可都是被他們看在眼裡的,以往你對她不聞不問也就算了,如今還想污衊她,置她於死地,長峰,這可不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
“她也沒把我當過父親,娘,官家的子女便應該爲家族所用,我柯家的女兒,便要爲我的前程謀劃,而她除了與我唱反調還會做什麼?我看她便是信了那玉家老頭子的話,是要與我成仇了。”
柯長峰說起這些,面上是極爲不屑的。
當年玉無雙帶着目的嫁給自己,不久便有了柯木涵,但是自己與她並無一絲感情,就連柯木涵出生那夜他都在外面喝花酒,本來玉無雙要是爲自己所用的話,他還能留她一命,可誰知道她冥頑不化,竟然不肯將那東西交出來,既然這樣,倒不如殺了她,倒也能給那即墨騰添堵幾分。
如今坊間又開始流傳起玉家的那東西的消息了,而他與玉無雙成親那麼多年卻沒有得到那東西,又豈能叫他不生氣。
“你若是有幾分做父親的樣子,葉兒也不會如此。”
“娘,我發現你如今變了。”聽到老太君如此說起,柯長峰冷冷出聲,睨着老太君,道,“以往你護着那兩個孩子只是在面上,心底卻是我我們柯氏一族打算的,而如今,你口裡心裡都是護着那兩個孩子了,心裡哪裡還有我們柯氏的復仇大計與血海深仇,娘,你可是忘了父王是如何死的了麼?”
柯長峰凌厲的聲音叫老太君一頓,卻是動了動嘴脣,什麼都沒有說。
是嗎?她現在是太護着柯七葉與柯木涵兩人了麼?她怎麼沒有感覺到。
柯長峰的父王,父王————
那段記憶飛速涌上她的腦海,卻又迅速的褪去,來去一下子,未讓她的心裡起一丁點的波瀾。
皺了皺眉:“你這是在教訓我麼?如今你是長大了,連你的母親也敢教訓了是麼?”
“娘,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柯長峰對老太君的尊敬還是有的,如今被老太君這樣一說,哪裡會幹,忙着嚷道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見到老太君面上露出了不喜,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便起身告辭了。
就在柯長峰的背影消失在前廳門口的時候,丫鬟清廷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中藥走進了屏風裡面:“老夫人,這是昆老太太新得的調理身體的補藥,上次送您的沒有了,這次她多送了一些。”
“勞煩她費心了,端過來我喝了吧,幾日沒喝這藥我倒是覺得身子又不爽利了。”
老夫人說着起身,從牀上站起,清廷見此,急忙將藥碗送上去。
見到老夫人將藥藥物一滴不剩的喝完了,清廷眼中露出了一絲冷笑,隨即掩蓋,不被任何人察覺,她接過碗,替老夫人錘了錘背,幫助她順了順氣最之後才端着空碗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