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這場幾乎毀天滅地的大雨才逐漸平息了下來。
珈藍找到柯七葉的時候,柯七葉正臨窗擬寫着給覃風的回信。
窗外大雨初歇,微風細雨依舊有濺入窗柩之中的。
溼了柯七葉筆下的宣紙。
“這場雨,到底是停了。”
珈藍溫聲淺淺,上前與柯七葉說着。
柯七葉並未回頭,而是將那信紙摺好,塞進了一邊的竹筒之中。
就在她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之後,一隻渾身漆黑的黑鴉從外面飛來,徑直的停穩在桌上。
柯七葉將那竹筒綁在它的翅膀羽翼之下,摸了摸它的腦袋,它便像是得了命令一般,“撲凌凌”的扇動翅膀往外飛走了。
這一系列動作,柯七葉都是當着珈藍完成的,似乎並不介意她在一邊觀看她用黑鴉傳遞密信。
在雲宮之中,消息的傳遞有三層關係網,第一層便是最爲常見的,飛鴿傳書,用的是訓練有序的尋常鴿子,第二層爲彩羽信,是在信封之上用彩羽作爲密封的象徵,表示的是一些比較重要的消息。
而第三層的黑鴉送信,傳送的只能是機密之事。
雲宮之中的黑鴉產量極少,但是訓練得都十分精良,若是不是個中高手連捕捉到黑鴉的身影都是不行的。
“大雨總會有停的時候。”柯七葉收好窗前桌臺的上鋪滿的硯臺紙筆,淡淡說着。
珈藍本以爲因爲即墨樺的事情,她的情緒會一直那般低落,但是今日看來她已經在着手處理事務了,並且足夠沉穩鎮定,真不愧是重生一世的人,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之中隱藏的是一個何其強大堅韌的靈魂。
除了她自己,誰都不得而知。
“找我有事?”
因爲柯七葉不喜太過明亮的環境,所以房間雖是已經點上了燭火,但是還是顯得有些幽深晦暗。
珈藍聽着她這句話,順着光影交錯之間的方向望去,恰巧可以看見她垂眸翻閱賬本的樣子,那般沉穩靜謐,就放佛沒有經歷過情緒的大起大落一般。
“只是來與你說說柯言其的毒。”只因爲看了她一眼便有種被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凌冽之氣所震懾,珈藍有些好笑,若是她不知道內情,叫她如何相信這樣一個年僅十四五歲的年少女子是手握西城半壁江山的人。
“青黛說你已經替我二弟解毒了,我替他謝謝你。”
即便是說着謝謝,此刻的柯七葉身上已經籠罩上了一層疏離的情緒。
她擡眸,望着珈藍,卻在上一句“謝謝”說出口之後在補充一句道,“謝謝你。”
“額,你這樣,我好不習慣。”
珈藍說完,渾身不自覺的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難受了一陣,卻也道,“不過這次柯言其的毒能解,藏書長老也是有許多功勞的,他是真心想收那小子做徒弟,你要知道,當初我——————”
“你們很熟?”
珈藍欲言又止,似乎是回憶起了以往的事情。
柯七葉微微側眸,微勾脣角看着她。
藏書長老與自己說起珈藍的時候並未說與她很熟,並且還說只是聽說過。
但是從昨日兩人的對話來看,兩人之間可不僅僅是聽說過那麼簡單的。
這個珈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爲何她身邊的多數人都有接觸過她,卻又不熟?!
“太熟?算不上,只是當年他在遊歷各國的時候,與他一起打過賭喝過酒罷了。”想起那段時間的日子,珈藍愈發像個老者了,她的眼中散發出來的是與她的容貌不相符合的和煦的回憶的光芒。
就像是落日餘暉中坐在大樹下望着落葉不斷的回憶的耄耋老者一樣,這個時候的珈藍,總算是沒有那麼怪異了。
“那時候你還是這個樣子?”
“哈哈哈哈!!”聽得柯七葉的問題,珈藍沒有回答,反而是笑了起來。
笑容之中多參雜着無奈,看來,便是了。
“你就沒想過,去改變一下?”
柯七葉看着珈藍,不得不說,珈藍的五官容貌並不差,大氣之中有着女子特有的嫵媚,便是談笑怒罵之間,那眉宇之間自然流露而出的光華更是引人。
這樣的人,長生不老,一直停留在她此生最爲嬌美稚嫩的年華,只怕是很多人都向往的。
但是柯七葉卻從珈藍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厭倦,可能是她活了太久了,太孤獨了。
她身邊的朋友像是藏書長老這樣子的人都在老去,唯有她一層不變。
漸漸的,她身邊的熟悉之人慢慢的消失殆盡,她卻依舊存在這個世界上,不老不死,活着。
卻與死了有何兩樣。
“想。”珈藍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出了這句話,而後鄭重的看着柯七葉,道,“所以我找到了你,你有那個能力,改變這一切。”
“你太高估我了。”柯七葉有些無奈的勾脣,“我已經重生一世,手刃了上一世這一世的仇人,已經夠了,也累了,我想安安穩穩的將這輩子過完,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你太天真了,你我皆是逆天而存的人,若是安穩聽得天命,下場便是不得好死,你前世今生,爲這次重生所要付出的代價,都會在你這一世的餘生被索取,我已經被詛咒成了不老不死之人,渾渾噩噩的存在於這世間,嚐遍身邊人悉數離開的痛楚,時間久了,我已經忘了如何去真心接納一個人了,因爲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他們,所面臨的結局還是親眼見着他們離開,再也不復相見的痛,叫我的心麻木了。但是也確實是如你所言,我想要改變,你的出現,給了我希望——————”
“爲什麼一定是我,你不是說還有其他兩人重生嗎?你不是說還有一人與你一樣嗎?爲什麼一定是我?”
柯七葉不懂,反問珈藍。
“因爲你不受控制。”
珈藍語氣微頓,目光之中染了些凝重與認真,她或許是太過激動了,極力隱忍着自己的情緒試圖讓自己將接下來的話語說得儘量平穩清晰,“你是自由的,你的仇恨給了你逆天的力量,你來到這個世界,便沒有受任何的控制。”
她不似他們,不似他們任何一個人,她是一個獨立存在的人,沒有受到任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