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覆蓋了閬苑城的全部天地。
皇宮之中,雪景迷人,倒是叫後宮的妃子們都欣喜了起來。
在這連日的陰霾之中,終於有一絲絲快意的迎來了新年。
除夕之夜,按照舊俗,皇家的晚宴是少不了的。
因爲這一年,皇家裡出了太多的煞風景的事情,導致即墨騰認爲是流年不利,吩咐宮中的人一定要將這個晚宴辦的熱熱鬧鬧的,要好好的去一去皇宮中的煞氣。
如此,便有左右近臣上摺子勸諫說是晚宴的時候宴請朝中大臣,好好的爲皇家沖沖喜,定是好事。
即墨騰一聽,心中自是樂意,便下旨,除夕夜晚,不止皇族中人必須參見晚宴,便是三品之上的大臣,也得攜着家眷來參加。
一時間,皇宮中是熱鬧無比。
鮮紅的燈籠紅通通的亮了一片,紅白交映之間,更是耀眼。
這樣喜慶的一幕幕,竟是將這皇宮之中的森然寒氣祛除了一般的,叫人好不歡喜。
不過,這樣的歡樂,並不是屬於這個皇宮之中的所有人的。
幾人歡喜幾人憂,總有人,是心情低沉的。
廣陵宮中,即墨輕搖已經是第三次的將宮中陳設的瓷器碗碟通通摔得粉碎了。
乒乒乓乓一陣刺耳響聲之後,廣陵大殿之中,所有的丫鬟下人們皆跪在一堆鋒利尖銳的瓷器碎片之上,各個都是縮頭縮尾的,噤聲不敢多言一句。
“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在這個時候大宴臣子,母后,母后屍骨未寒,他,他就想着要,要新立後了嗎?啊?!!!”即墨輕搖手中執着一罐白酒,仰頭對着自己口中猛烈灌了一陣之後,搖頭晃腦的起身,朝着大殿之上走去。
今日,她穿的是最美的華府,身上的衣物,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天仙樓最最優秀的繡娘連夜趕製出來的,布料是用的今年最時興的鏤花蜀繡的緞子,並且,上面更是用金絲銀線完美的勾勒出了許多綻放得鮮豔無比的芍藥花。
芍藥花開,亦是映襯了她頭上的那一直芍藥花形狀的金步搖。
容貌精緻,有七分,是像趙皇后的。
但是有三分,卻說不明白的像了誰。
酒水微醺之後,她的鵝蛋臉頰之上已經浮上了一層胭脂般的緋紅,丹鳳眸如同是灌滿了水汽,眸色飛舞之間,竟然是有行行清淚落下。
走起路來,步履搖晃不說,連那身姿也是如同迎風翠柳,好不婀娜。
“公主,公主,您喝多了,下面都是碎片,您仔細着點,不要傷到了呀!!”見到即墨輕搖一步步的往那滿是瓷器碎片的大殿之上走去,跪在下面的丫鬟們個個都是膽顫心驚,紛紛上前要攔住她的身體,“公主,您清醒一下呀,皇上今晚上準備這個晚宴,意是沖喜守歲,其實也是在爲您們這些公主物色好的駙馬人選呀,奴婢聽說,今晚不僅有朝中三品之上的大臣家眷到場,皇上還給西麗國,無疆國,以及燕國都送了帖子的,那些國家的太子皇子皆會出席,公主,您可千萬不要因爲醉酒耽擱了今晚的事情呀!!”
主子是個糊塗的,但是下人卻不是傻的,見到即墨輕搖竟然在晚宴開始之前喝得這般伶仃大醉,一個個的也是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了,紛紛上前抱腿的抱腿,搶她手中的酒罐子的搶酒罐子。
早在晚宴舉辦的前幾日,皇上就已經託應公公來交代了,今晚的晚宴,公主一定要隆重出席,一定一定不能有絲毫的怠慢。
本來公主本人也是極其重視這場晚宴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中午公主午間小憩之後醒來,便吵鬧着要喝酒,這一喝酒之後竟然哭哭啼啼的說起了前皇后的事情。
皇后的死早就成了皇宮之中沒人會提起的禁詞了,如今公主竟然在這除夕之夜提起,若是被皇上聽了去,肯定會大發雷霆降怒於公主的,到時候主子遭殃,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沒有好果子了。
如此想來,那些宮女們更是鐵了心的要讓公主清醒過來。
畢竟,以前的即墨輕搖可不像是這樣的,她本就將皇后的死看得十分淡然的,還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如今在西城之中只要攀附上一棵大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怎麼在今日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宮女們想不明白,自是搶了她手中的酒罐子摔了,將她架住扶到了軟榻之上。
“滾開,都給本宮滾來,你們算是什麼東西,你們來勸我,呵呵,你們死了娘麼?你們的弟弟是個傻子麼?!哈哈哈,弟弟,本宮的好弟弟,本宮的好弟弟呢?來人,將本宮的弟弟給本宮帶上來!!”即墨輕搖也怒了,被宮女們壓着的她一個躍身就從那些人的手下掙脫了,搖搖晃晃起身,在那軟榻之前站住了。
此刻的她,經過一番爭搶蹂躪,頭髮上的髮飾金步搖已經全數掉落了,滿頭青絲更是如同亂草一樣的堆在腦袋上,面上的胭脂水粉被酒水打溼,竟然暈染成了一片,如同水墨一般的在她臉上花了開。
如此一看,好不醜陋。
見到身邊的宮女們沒有一個起身去找即墨傾的,即墨輕搖怒了,一腳懟在了一個宮女身上:“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滾下去給我將太子找來!!!”太子,對呀,她的好弟弟還是太子呀,太子,呵呵,他還是太子呀,只不過,這個太子是個連吃喝拉撒都幹不了的傻子了,傻子————呵呵,傻子活着也是受罪,今夜,她想念母后了,就讓這個傻子下去陪陪母后吧!!
心中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有了這個執念,即墨輕搖一把扯下了掉落在自己腦門上的金釵,將它捏在手中,一步一趔趄的往這大殿之上走去。
很快的,便有宮女將被用鐵鏈子拴住的,如同一隻狗一樣的低賤狼狽的即墨傾牽了上來。
沒錯,是牽了上來。
自從趙皇后死了,即墨傾便成了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自然不會對他多問一句,便將他交由了即墨輕搖照顧。
即墨輕搖恨極了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便將他關入了宮中的狗舍,讓他日日跟狗同吃同住,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像狗一樣匍匐前進,對着人搖頭乞憐討食物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