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潛入軍械庫、此刻面對面站在邁克爾面前的,正是維克多·馮·杜姆本人無疑。只是此時的杜姆和先前形象已大不相同,那張英俊的臉上眼窩同樣像焦炭般漆黑,太陽穴上佈滿了絲狀的條紋,全身透出的陰鬱氣息宛如比先前卡西利亞斯身上的魔力更強數倍。
邁克爾靠在門框上,看着他的神色平靜而毫無驚訝。杜姆轉過身和他對視,連雙目都變成了一片墨黑色。
“多瑪姆,是麼?他給了你承諾。”邁克爾說,“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杜姆回答。他聲音相較平常變得低沉沙啞,但語調也很平靜。
邁克爾說:“我早該想到的,但我本以爲像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低頭的,哪怕是向多瑪姆。就算是爲了你的母親也好,你真的就樂意向那種東西臣服?”
“杜姆不向任何人、任何事物臣服。”杜姆冷冰冰地說,“但我需要力量,而那個邪神恰好擁有力量。我答應了交易,這樣我就可以汲取它的魔力、使用這股力量。”他伸出手,攥緊拳頭,一圈肉眼可見的黑暗浪潮於他攥拳的瞬間從他手中爆發出來,像一陣狂風吹動了邁克爾的頭髮和衣襬,但他仍面不改色地靠在門邊。
“你覺得靠多瑪姆的力量,就能打敗墨菲斯托了?”他淡淡問道。
“我清楚這還不足夠,但這也還不是我的終點。”杜姆說着時,黑色的眼睛裡彷彿又一次燃起了火焰,恰恰就像邁克爾剛剛和他認識時一樣,“這只是個開頭而已。我將會獲得更強大的力量,甚至連那什麼邪神多瑪姆本身都能吞沒的力量。到那時我會再次前往地獄,我要直視那個惡魔的眼睛,告訴他他就是個渣滓。我要打敗他,把他關進牢籠,讓他感受我的母親曾感受過的痛楚。”
看着他這幅狂熱的模樣,邁克爾這會是徹底明白了。
正常來說,像維克多·馮·杜姆這樣意志力強大的人就算是多瑪姆也沒法腐化,以他高傲的性子更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追隨多瑪姆的腳步。但杜姆最近正十分不巧地狀態低迷,正爲了他法術進展的緩慢以及營救母親的大計遙遙無期而焦慮不已。多瑪姆恰在這個關頭用強大的黑暗力量誘惑了他,侵入了他的心理防線,影響歪曲了他的頭腦,讓他不知不覺間成爲了邪神的棋子。
現在的杜姆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他已經被強大的黑暗力量衝昏了頭腦。多瑪姆在無形之中透過這股力量操控着他的思維,卻讓他以爲自己仍在依靠自己的意志做決定。
“抱歉,帕索先生。”杜姆冰冷的語氣似乎略鬆動了那麼一點,“和你合作的這段時間——儘管我一直難以承認——確實十分愉快。你的頭腦令人欽佩,你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共事夥伴。還有你傳授我的法術,你答應我終有一天會幫我救回我的母親......這一切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事實是,對我來說......你可能是我這一生中遇見的,唯一一個或許勉強能接近‘朋友’的人。”
邁克爾眯縫起眼睛,觀察着杜姆這張變化巨大的臉和漆黑的眼睛。
這種話不大可能是多瑪姆操控他說出來的。也就是說,或許這纔是維克多·馮·杜姆一直以來深藏在心底的真正想法。
接着杜姆的語氣重新變得冷冰冰了起來:“但十分遺憾的,我已經有了新的方向。所以我儘管真心抱歉,但這並不能影響我完成必須做的事。我必須救出我的母親,任何擋在我面前的人都只能被打倒。所以你只有一次機會,帕索先生。我忠心地希望你就此讓開,讓我走出這扇門離開這裡。然後如果以後還有那麼一點希望的話......我們也許不必成爲敵人。”
邁克爾沉默半晌。
“我猜,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對麼?”他冷不丁問。
杜姆一愣:“什麼?”
“我打賭多瑪姆發瘋地想要我死,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他肯定希望你能在這裡殺掉我。”邁克爾平靜地說,“也就是說,‘給我一次就此走開的機會’這種決定,是你自己的意思對嗎?”
杜姆皺起眉,表情艱難地抽動了一下:“能替我做決定的人只有我自己!沒人可以命令杜姆!”
“感謝你的好意。”邁克爾說,“但我想你也知道我會怎麼回答。”
杜姆重重地哼了一聲。他雙手結印,掌心向下一按,圓形的法陣頓時於地面上張開。漆黑妖異的線條勾勒出了法陣中詭異的花紋,竟似乎是個傳送陣。一套鐵灰色的鎧甲從傳送陣中升了上來,立在了杜姆面前,鎧甲背部像個空殼一樣打開。杜姆走了進去,鎧甲旋即關攏,頭盔的雙目亮起了猩紅色的光,背部墨綠色的斗篷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用克里人的記憶合金打造的盔甲。”邁克爾淡定地看着他,“應該說不愧是你嗎,距離你提出這個方案纔過去兩個星期,成品就已經設計出來了。”
杜姆舉起了右拳,臂鎧前半截都籠罩在了一團深紅色的光芒裡。
“抱歉。”他的語調似乎在那個瞬間又鬆動了那麼一下。
強光激射,毀滅性的能量瞬間將邁克爾整個身軀吞沒。暗紅色的強光爆發,爆炸衝擊沿着門外的走廊席捲開來,刺得人睜不開眼。
維克多·馮·杜姆眯起了眼睛。
光芒逐漸散去,一身風衣的邁克爾·帕索卻仍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連風衣角都沒缺少一塊。他面前張開了一面巨大的金色盾牌,頭頂上也旋開了一個割開空間的圓圈。黑色和金色的鎧甲零件一片片飛出,依附在他身上進行組裝,一點幾秒後整套黑金的振金盔甲便已屹立於此。
金色的法術盾牌逐漸消失,兩人隔着戰衣相互對視。
邁克爾徐徐開口了。
“我要說的第一點,維克多。和你不同,我從沒把你看做是‘朋友’,或者任何接近的東西。我也從來不需要這種東西。”他說道,“但是我拉你上了這艘船,也是我答應了教授你法術,所以在一定的程度上,你是我的責任。這也是爲什麼現在我要把那什麼鬼邪神多瑪姆踹出局,幫助你恢復清醒。至於我要說的第二點......”
他頓了一頓,V字目鏡中藍芒閃過。
“......那就是你得明白一件事,就算借用那什麼多瑪姆的力量,想要追上你的老師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