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旺達在邊上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在邁克爾準備戴上頭盔鏈接弒神者裝甲時還是忍不住出聲制止了。
雖然她不懂什麼神經學、更不是什麼機械工程師,但這並不妨礙她清楚這其中存在的風險。
畢竟這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明白的外星科技——不僅如此,那甚至是連外星人都不明白的遠古超級科技。誰知道這個金色的大傢伙會不會對駕駛員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又或者,假如邁克爾真的激活了這套裝甲、成爲了“弒神者”所承認的所有者......那一個擁有了連神都能蔑視力量的人自身又會變成什麼樣?
邁克爾瞭解她的擔心。他輕拍了下旺達的肩膀,說道:“別擔心,你知道我從不做毫無把握的事。”
旺達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其實不僅是旺達,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抱有複雜的期待。託尼同樣好奇邁克爾是不是真的就是弒神者所指定的那個人,因爲那似乎能間接證明是不是邁克爾纔是斯塔克家的真正後人。而451更是不必說,他爲這個弒神者的計劃付出了大量心血,他將自己最大的理想都投入在了這裡。他幾乎已經篤定了邁克爾就是那個正確的人,那個多年前他親手基因調製出的完美人類。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邁克爾閉上眼睛,輕輕戴上了那個銀色的頭盔。
整個船艙都安靜下來了。
接下來的好幾分鐘裡,時間都像是靜止了一樣,駕駛艙內流通的氣體也像是凝固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好像大家都害怕貿然出聲會打斷邁克爾的思緒、干擾他的鏈接一樣。大家就這麼靜靜地等着,圍在周圍看着他,期待着腳下這臺機器會突然發出沉重的轟鳴站起身來。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是所有人肉眼都無法看見的,但對於邁克爾來說這短短的幾分鐘就宛如一個世紀一樣漫長。他能感到冰冷的觸感就像探針一樣進入了自己的意識,接着思維就像被水泵抽走的水一樣朝着弒神者的主機涌入了過去。
當意識和“弒神者”相交互,他清晰直觀地感覺到了,這件裝甲內究竟被埋藏了何等龐大和高深的知識。
邁克爾感覺自己就像一枚石頭,而他所處的地方是漆黑無際的大海。複雜的外星語言所編寫的程序在這臺機器內構築出了難以想象的龐大網絡,數據和數據相交互、無數的子程序在億萬年的時光裡永恆地循環。
雖然說出來似乎很神奇,但邁克爾確實地感覺到這套裝甲像是活着的東西一樣。通過接入進這套系統,他彷彿能聽到機器在對着自己耳語,在告訴他什麼東西。那些早已絕跡的古老語言所記載的知識,那些創造了抗衡神明兵器的科技基礎,所有那些被羅幕倫人塞進這臺機器的核心、使得它獲得“弒神者”這個至高無上名號的科技結晶,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被灌入了他的大腦。
良久,邁克爾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似乎變得略微有些不同了。
“怎麼?”451是所有人中最急不可耐的一個,就像即將獲得這臺機器駕駛權的人不是邁克爾而是自己一樣,“你成功了嗎?你啓動了弒神者?”
邁克爾取下了駕駛艙的感應頭盔,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451。”他說,“就像你看見的那樣,我的大腦鏈接進了心靈感應場,我連接了弒神者的系統,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弒神者拒絕了我的訪問,我並不是合適的那個人。”
事情似乎已經確信無疑了。邁克爾戴上了頭盔,鏈接了機甲,但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要麼是451的計算出錯了、他所設計的那個“完美人類”終究是個失敗品,到頭來還是沒人能啓動得了“弒神者”;要麼就是他搞錯了,無論託尼·斯塔克還是邁克爾都不是他所要找的那個人,當初他協助霍華德·斯塔克生下的那個孩子另有其人。
看到邁克爾嘗試失敗,託尼和旺達齊齊鬆了一口氣。
託尼心底裡慶幸邁克爾終究不是他的兄弟,這意味着他的人生還有可能並不全是虛妄。而旺達則是爲了邁克爾沒能啓動弒神者這件事本身而高興,她不知道如果真的獲得那樣的神力邁克爾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但對451來說,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失敗。他沒能創造出那個完美人類,也沒能創造出憑一人之力就能實現宇宙和平的終極復仇者。
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他都在爲了這一刻奮鬥。
他本來只是個記錄者,他生來只爲了見證。然而就是在五百年前的某個瞬間,在記錄了不知第多少個世界的隕落之後,他決定了這還不夠。僅僅是見證並沒有任何意義。
當思想的種子在機器人電路纏繞的腦子裡生成,它就再也沒法被抑制了。那就好像一個癌症,迅速發芽生根、蔓延開來。它最初誕生於一個渺小的外星世界,一個被多數文明都忽略掉的落後星球。在那個星球上孕育出了某個迷人的新物種,漂亮、有着巨大的潛力,還有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光輝未來。
451原本爲了記錄這個全新的物種、觀察他們的未來而到來,可就在他離開後沒多久,斯克魯爾人來了——他們決定這個種族的皮毛十分誘人。
結果就是,當451下次再來時,他就走在了成堆被剝了皮的無辜生命之中,失去了漂亮皮囊的屍體再沒了半點美感可言,同樣也沒有了未來。
但斯克魯爾人是邪惡的嗎?從他們的角度來說倒也未必。不同種族的生物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有的只是強勢者和弱勢者。宇宙很廣袤,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每天都在發生,就好像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沒人能夠改變。
直到451決定他要嘗試做出改變,或者說,曾經想要。
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他嘗試過,但他失敗了。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計算錯在哪,但唯一重要的就是他失敗了。並且他爲達成這個目的不折手段,他手上同樣沾滿鮮血,他殺過的人並不比他試圖制止的那些人少。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值得的,這都是必要的犧牲,那些屍骸和鮮血都是爲了更好的未來,爲了一張完美的藍圖......
......一張已經不復存在的藍圖。
機器人閉上了眼睛,就彷彿一個活了上億個世紀的老人終於合上了雙眼。
“我的思維來自一個漏洞,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故障。而故障......必須被刪除。”他徐徐說道,“開始數據庫清除......準備執行錯誤刪除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