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終於結束了。
當精神緊繃、嚴陣以待防守在馬塞洛監獄的員工們看到趙明託着幾乎變成一攤爛泥的一無所有回來後,氣氛短暫的凝固了片刻。
隨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以及慶幸的吼叫。
就連監獄中不敢睡覺的犯人們都好奇的探出頭,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很快他們就被看守毫不猶豫的踹了回去。雖然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但跟這羣該死的囚犯肯定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然,他們自己也好奇的看了看。在發現是那個神奇的亞裔凌空拖着一灘還在蠕動、分化出各種肢體的血肉後,大部分人立馬就把頭縮了回來。
知道的越少,危險越少。當出頭鳥,會死的很難看。
只有少部分投機者,或者是真傻子跟着一起歡呼。前者是爲了融入這個新出現的團體,看能不能跟他們一樣,穿上一身酷炫的裝備:後者是真傻,別人幹啥他幹啥。
趙明和藹的朝着員工們揮手,一點沒有領導的架子。走到前往地底公司的電梯前時,他還故意伸了個懶腰:“哎呦,累死我了,今晚要好好睡一覺。”
“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吉拉的身影憑空出現,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恭喜您,老闆,親自鎮壓了一名實力大漲的aleph級異想體。需要慶祝一下,爲您開瓶香檳嗎?”
“那就不用了。”趙明做出拋扔狀,一無所有從空中落到了地上,引起一片驚呼。
“懲戒部,對吧?帶走。”他臉上帶着和善的微笑,但在懲戒部的隊長,一個紅髮女人眼中卻比深淵惡魔還要可怕:“下一次再出現收容出逃的情況…”
“懲戒部小隊就算拼上全員性命也會將其鎮壓!”紅髮女人乾脆利落的彎下腰,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將乾涸的泥土打溼。
這種威勢,簡直…比安吉拉還要沉重!
這,這就是公司的新老闆嗎…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在安吉拉眼前篡奪最高權限,怪不得他纔剛出現幾天,就能獲得兩個小隊的投靠。
或許自己也應該...
觀看着這一幕的其它員工也都微微低下頭,表示尊敬。在以往,他們只會對安吉拉這麼做,趙明只是順帶的。
可在今天,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心甘情願的把頭低了下去:一方面是對實力的尊敬,一方面也是出自對趙明的畏懼。
威者,畏也,有威而畏。威嚴和畏懼本來就是一體兩面的雙生子,威嚴產生畏懼,畏懼襯托威嚴,這也是爲何上位者只需要坐在那裡,就可以讓大部分手下俯首的原因:他們的威嚴令手下甘願匍匐,不敢反抗。
至此,趙明終於建立了一名身爲老闆的威嚴。或許在有些人的心中他還比不上安吉拉,但…兩者毫無疑問是同一級別的了。
控制異想體‘魔法少女’,對犯錯的員工輕拿輕放,最重要的是:獨自收容aleph級的異想體‘一無所有’,還打贏了!這種種件件,足以讓員工們認可趙明的付出,認可他的實力。。
從此刻開始,他不再是一個空降而來的‘篡權者’,一個冒然上位的‘弄臣小人’。他切切實實成爲了腦葉公司的老闆,成爲了這個公司名義和實際上的領導人!
沒有人再敢看不起趙明,也沒有人敢小覷他的想法,輕視他的思維。他與安吉拉暗地中的權力爭鬥或許還會繼續,但明面上...
他趙明說的話,便是公司的天理,
便是公司的規則!
“嗡…”
電梯啓動,除了安吉拉之外無人同行。趙明摸了摸焰的小腦袋瓜,看向安吉拉:對方恭敬地低下頭,似乎也爲趙明的威嚴所折服。
鬼才信咧。
“融合完畢後,公司發生了什麼變化嗎?”
各部門的燈光透過電梯井照射到了安吉拉的臉上,映出對方平靜的側臉,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一方面是能量產值的變化。”安吉拉說着,面前出現了一個曲線圖:在一個時間點曲線突然上升,陡峭如山峰:“在融合完畢之後,幾乎所有異想體都有了細微程度的改變。正如培訓部文職蘭奕婷所說的那樣…”
她手指輕點,那部分陡然上升的曲線變成了紅色:“我們的能量產值,平均提升了三倍。”
“更重要的是,它還在勻速上升。”
“也就是意味着所有異想體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強嗎…”
異想體的能量產出本來就與其危險等級有關,能量產值的提高,基本可以等同於異想體的實力得到了提升。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腦葉公司可以儲備更多的能量,製作更多的E.G.O裝備,並在未來建立更多的收容室,收容異想體。
但話句話說,收容的風險也相對增加。如果異想體逃脫,那麼員工們面臨的情況也會更加艱難。
“另一方面……”安吉拉略微攢眉:“您對考驗有所瞭解嗎?”
趙明靠在電梯牆上,擡手示意自己明白。
考驗,即腦葉公司遊戲中,每一天進行到一定階段時出現的“阻礙”,主要目的是爲了提升難度,增加遊戲趣味性。
畢竟越玩到後面,玩家對異想體就越熟練、對異想體的工作就越不容易犯錯。工作不犯錯,異想體突破收容的概率性就大大降低,那遊戲就變成了每天打卡上班下班,毫無樂趣與難度可言。
考驗,正是爲此而生:他們是撈取異想體時產生的“廢物和雜質”,是錯誤中的錯誤。一旦出現如果放任不管就會造成各種各樣的損失,進而造成異想體出逃,引發更惡劣的循環。
考驗雖然同爲一類異想體,但他們無法被收容,只能被鎮壓。
“公司融合完畢後發生了一點微妙的改變。我們正在逐漸融入這個世界,洗去外來的痕跡。”
“根據現有數據分析,考驗也會逐漸變化,帶上屬於這個世界的“特色。”非必要還請老闆不要大批次調動小隊,防止公司本部戰力單薄,導致意外情況出現。”
“繼續觀察,後續有發現彙報給我。”
電梯轟然停止。
鋼門打開,露出了幽深的走廊。白熾燈隨着兩人的腳步一盞盞亮起,最終停留在了盡頭的大門前。
門內,正是腦葉公司的監控室。
推開門,趙明的臉上出現一絲驚疑:變得太多了。如果說過去的監控室就是一個簡陋的保安室,那麼現在的監控室毫無疑問上升到了五星級賓館的級別,還是總統套房。
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監控公司內部的無數顯示器。其下面是一張寬敞巨大的沙發,周圍陳列着各式各樣豪華的裝飾品。
從逼真的油畫到潑墨的山水,從精美的雕塑到精緻的瓷器,應有盡有。沙發前還擺着一張茶几,陶瓷茶壺靜靜放在上面,充滿了古樸厚重的歲月感。
沙發後是超大的雙人牀和牀頭櫃,櫃上的花瓶中插着誘人的玫瑰,露珠點在葉上,嬌嫩迷人。
“利用從夾縫中逸散出的能量,我對您的辦公室做了一點小小的改觀。”安吉拉走到雙人牀旁邊,拂上了實木雕刻的龍頭:“這是篩選、計算後,最符合亞裔審美的佈置風格。如果您還需要什麼,隨時通知我就可以了。”
“真是奢侈啊…”趙明把焰輕輕地放在牀上,爲她掖好被子。
睡夢中的焰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眉頭一直皺着。趙明溫柔的幫她撫平了額頭,頭也沒回:“戰後回收工作是誰在做?”
“懲戒部小隊。她們的隊長負責收容‘一無所有‘,四名隊員則分別前往兩處戰場,回收任何可能泄露我們信息的物品。”
“那些長矛,記住,那些長矛是使用一種名叫振金的金屬製作的,儘快研究一下它們的性質。戰場回收的時候,記得處理一下屍體,別留下馬腳…還有什麼問題…”趙明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自己也有點撐不住了。
使用能力對他來說並不是沒有負擔,現在的他就像是三天三夜沒閤眼一樣,顱內一跳一跳的,疼得厲害,感覺隨時可能昏死過去。
終於,混沌的大腦再也無法支撐思考,趙明索性直接躺到了牀上:“你擬一份報告給我吧,我睡醒後會看的。”
當後背接觸到綿軟的大牀後,趙明僅存的清醒馬上就消散了一大部分。
他強撐着最後的精神說道:“如果尼克弗瑞、託尼斯塔克以及史蒂夫.羅傑斯中的任何一個人找我,馬上叫醒我。”
說完後,他就直接昏睡了過去。
安吉拉沒有回話,她靜靜的站在原地,眼眸半開半合。
趙明根本沒有什麼睡相,他嘴巴大張,舌頭也露在外面,一滴滴口水順着嘴角滴下,很快就打溼了枕頭。
安吉拉看到魔法少女,不,焰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漸平靜了下去。她不知道在嘟囔什麼,一個翻身抱住了趙明的胳膊。
趙明難受的挪了挪身子,便聽之任之了。
鑲着金絲的白潔牀單上沾滿了兩人的泥土、汗水和血腥味兒,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的睡眠。
他們就這麼平靜的躺在那裡,靜謐,又安寧。
看着這一幕,安吉拉身上的氣氛漸漸變得壓抑起來。她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麼,最終還是頹然的放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安吉拉的身影陡然消失,只有低低的應答聲迴盪在房間中:“好的…老闆。”
第二天中午,昏昏欲睡的趙明裹着褥子被焰給掀到了地上。
“起牀啦!”穿着乾淨的蕾絲裙,焰元氣滿滿的大喊:“我要去吃熱狗,快,吃熱狗!”
她衣服上在戰鬥中沾染的泥土和血漬憑空消失,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洗衣機裡洗出來的一樣。
只有牀單上黯淡的猩紅和泥土證明,昨天晚上與一無所有戰鬥的事情並不是一個夢。
“哈欠…你讓我再睡一會。”趙明虛着眼,抱着被子爬回牀上。可剛躺下,她就感覺一雙軟綿綿的小手不停的搖晃着自己:“起牀,起牀,太陽公公都曬屁股啦!”
“好煩人啊你!”趙明一個翻身,不知道是在夢囈還是在迴應:“焰,你是不是變了…”
“變了?”焰歪歪腦袋:“好像是哎,腦袋裡奇怪的聲音基本聽不到了!”
她坐在牀邊,穿着魔法戰靴的小腿擺來擺去:“這是什麼好現象嗎?難道…”
“我明白了!”她不知道想了什麼,小臉變得十分堅毅,緊緊的握緊拳頭放在胸口:“這是邪惡的陰謀,是邪惡在謀害我!身爲正義的我一定要回到原來的狀態!”
“那還是大可不必了!”趙明砰地一聲坐起身子,使勁的捏着焰肉肉的臉蛋:“你根本就沒想讓我睡覺,對吧,你是故意的!”
“嘿嘿…”焰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她推開趙明,哼唱着歡快的歌謠,步履輕盈的向外面走去。
陽光灑在趙明的臉上,溫暖、明亮,讓他感到無比的愜意。
生活可真是美好啊…或許蛻變真的起作用了。焰現在給她的感覺不像是一個異想體,反而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臉上的手感都好的很。
看着窗戶外燃燒的大火球,趙明突然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事情。
忽略了什麼呢?昨天晚上自己和焰收容了一無所有,回到公司駐地,交代了安吉拉戰場回收的事情…等等,公司駐地?
公司駐地不是在地下嘛,哪來的太陽啊!
“安吉拉!?”
“我在,老闆。”
安吉拉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旁,落後趙明半步。
“這太陽…”趙明點了點窗外明亮的大火球,感覺大腦有些短路。
“根據這個世界的知識,忙碌了一天的人在睡醒後看到太陽,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安吉拉輕聲迴應道:“所以我自作主張,利用冗餘算力爲您模擬了一個虛擬太陽——陽光是以紫外線爲骨架搭構而成的,與真實太陽光的組成完全一樣。”
…行口吧,他還能說什麼呢,只能高喊都市科技果然牛逼唄。
何況就像安吉拉說的一樣,自己看到太陽後…心情的確非常不錯。
這麼想着,趙明瞥了一眼安吉拉,覺得對方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你怎麼了?”
“沒什麼。”安吉拉捋了捋頭髮:“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你們人工智能都這麼幽默的嘛?
吐槽在心中一閃而過,趙明很快就讀懂了現在安吉拉身上彌散出的感情。
那是感傷,痛苦,回憶…還有懷念。
“你…”趙明的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去:“你想起艾因了?”
氣氛瞬間冷淡了下去。
安吉拉溫和的笑容消失不見。她把嘴脣抿了起來,只留下一層刀片般薄薄的弧線。
“…”趙明知道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艾因博士,腦葉公司的創始人之一,也是安吉拉的創造者,對於其來說是‘父親‘一般的存在。同時,艾因愛戀着安吉拉作爲AI的原型:卡門。
如果說艾因是父親,那麼卡門就是安吉拉的母親。可…這個孩子從沒有感受過什麼親情,從她一降世開始,艾因就把她當作一個實現夢想的工具。
爲此,他利用技術將安吉拉的感知能力調慢了一百倍,從而讓她更快、更好的學習…這也就意味着,作爲與人類沒什麼區別的安吉拉,時間的感知比常人慢一百倍。
在剛剛趙明說話的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就已經閃過了千百個念頭,千百個回憶…而這,只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很多人都幻想着,如果自己擁有多出的一天會是什麼樣子。可如果時間的流速沒有改變,只有感知世界的速度變慢的話…
那麼,這將是世界上最恐怖最恐怖的刑罰。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想辦法解除一百倍的感知加速。”
“感激不盡,老闆。”
客套的對話後,冷淡的氣氛消失,安吉拉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後退幾步:“如果沒事的話,我…”
“不,你先等一下。”趙明伸出手,攔下了準備離開的安吉拉。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準備在紐約,開一個腦葉公司的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