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了宮門,靳長恭便鬆開了公冶的手,走在前方,而玥玠則單手抱着琴絃,肩揹着包袱,而另一隻手,指尖鬆緊力道地拉着靳長恭。
他身上負重,而靳長恭則步履急燥,玥玠勉力一蹌一踉地跟着她跟後前行。
公悵然若失地注視了一眼空落落的手,再看着靳長恭與玥玠相牽緊密的手,面無表情,脣畔的笑略帶冷凝。
些許是察覺到玥玠沉重的氣息,靳長恭腳步頓了一下,伸手替他拿過琴絃與包袱,任他揹着那個長盒匣子,再繼續前行。
玥玠表情微微怔忡,看着如此細心體貼靳長恭,他輕輕地垂下頭,便疾步跟上她的步伐。
考慮了一下,靳長恭將玥玠帶到了柔儀宮,柔儀宮沒有了聞人長空居住,殿內一片漆黑冷清寂寥,除了有兩位夜守太監巡邏,便再無一人值崗。
靳長恭喚來守夜太監,派人將柔儀宮簡單收拾一下,反正前些日子她也將整個皇宮大掃除了一遍,估計內部還是乾淨整潔的。
將玥玠交給宮中的守夜太監,並喚來兩名宮女他們一起照顧他的起居生活。
“玥玠,你暫時先住在這裡面,明兒個寡人再會叫人來教你學習大陸語。”不顧他究竟聽不聽得懂,靳長恭仍舊望着他清透的眼眸,將話交待一下,也順便給那些太監奴婢們提個醒。
說完,她便欲攜公冶一道離開。
“恭。謝謝。”
玥玠見她要走,便趕上幾步,對着她的背影喊出聲來,他好像只懂得說這三個字,並且在這一夜裡不斷地跟靳長恭訴說着。
靳長恭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一貫不是好管閒事之人,之所以這麼雞婆地管上他的閒事,原因何在?
一則估計是他異域人的身份,二則也是他那一張絕美晶瑩的臉令人難以抗拒,三則,亦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便是他那像孩童般稚純單一,而誠摯表達方式。
勾了勾脣,靳長恭末回頭地擺了擺手,臨走前,她特意吩咐太監替他送點夜膳糕點,省得那個被趕到角街受冷的傢伙,又得因爲不懂表達而捱餓一夜。
太監提着荷燈在前領路,他們將玥玠帶到了柔儀宮,他新奇地看着眼前這一座奢華的宮殿,他轉過通天落地的雲母神仙折花插屏,看着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樑,水晶玉璧爲燈,珍珠爲簾幕,範金爲柱礎,美不勝收。
地面鋪陣的是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
玥玠久居異域,哪裡看過如此恢宏唯美精緻絕倫的宮殿,眼神不住地巡視打量,而跟在他身後的宮女們微微躬身,卻拿一雙雙小眼神兒頻頻好奇地觀察着玥玠。
陛下沒有跟他們介紹此美男子的身份,但言語透露頗微關照,甚至還親自叮囑他們準備夜膳,這種特殊待遇,就連曾經宮中最受寵的那些個小主兒都不曾有過的。
那——這個人是誰呢?方纔於夜色中雖僅驚鴻一瞥,但那風吹仙袂飄飄舉,勝天仙般的容顏,已令他們還以爲是哪一路神仙下凡呢?簡直美得不似人。
玥玠似蒲扇的睫毛微眨,淡淡地收回眸光,睨向身後躬身聽候吩咐的太監宮女們,此刻他神色儼然不見方纔面對靳長恭那般惶惑不安。
“,¥¥。”他語氣不重不矯,帶着一種優雅貴氣,那玉翠落珠盤的嗓音更顯一種尊者的氣度。
太監宮女們一愣,瞧他一身打扮,他們也曾猜過他是異域來的人,但卻不想他一句中原話也不會說,但這些個奴才常年察言觀色,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是卻看懂他這是要遣他們退下。
一位老太監領悟,一掃拂塵,面帶恭敬地朝玥玠點了點頭:“奴才們告退了,一會兒奴才會給公子送來吃食的。”
玥玠末出聲,老太監也不知道他是聽懂了,還是不想說話。
等太監們撤身離開之後,玥玠在寢殿內環視一週,方解下套在頭上的黑紗巾,頓時一頭銀輝勝月的髮絲逶迤垂落及腰。
他從背上放下一直揹着不肯假手於人的長型木匣子,端正擺在桌上,木匣子打開有一個機關,經過一套複製的開鎖程序,玥玠打開了木匣子,裡面赫然排列着整整齊齊密密麻麻上百種瓷瓶,木匣子了頂部一排排從小至大的銀針,銀器器材,與各種新奇難辨的物件。
他從上百種的瓷瓶中取出一瓶子,從內取出一顆藥丸直接吞下,然後他慢慢闔眸,只覺額上涔出細細密汗,眉宇輕顰,似在忍受着某一種痛楚,但是,很快以肉眼可見,他那一頭瀑布順滑的銀髮從根底似薰染的方式般變黑。
過了一會兒,玥玠輕喘着睜開了眼睛,他伸手抓起一把自己的頭髮,看着它重新恢復了黑色,與常人無異,腦中不由得想到了“恭”當時看到自己一頭詭異可怖的白髮時,那棄滿驚歎而新奇的探究眸光,裡面沒有他熟悉的厭惡,亦沒有常見的牴觸,只是一種很平靜,平靜得就似看見一件稀罕物品,比尋常多留意了一眼。
玠玥在神思中抿脣不自覺地笑了笑。
她真是一個特別的人——還有這裡,相必就是靳國皇宮了吧。
雖然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不表示他看不懂,有時候眼睛看到的,觀察到的,遠比聽到的更真誠,更清楚。
玥玠取下腰上佩戴的一枚交頸騰蛇玉佩,此玉佩由一雌一雄雙蛇纏綿糾纏,疑似交$配姿勢,雌蛇爲青雄蛇爲紫。
他走到窗邊,將它放於臨於風中,但無論他怎麼費心擺弄它都不曾發出過一聲響。
可是就在剛纔,它明明響了的,不是嗎?
玥玠神色迷茫,心思流轉,是因爲她嗎?可他是一名男子啊,他要尋到的人怎麼會跟他是同性,雖然他不在意這種事情,可是……她的身份,還有這片大陸,估計會在意吧。
玥玠將玉佩重新戴好,拿起他不離身的三絃琴,站在窗邊指尖似雨打琵琶輕輕地彈幾下,而琴的聲音卻不似平日那般悅耳,而是帶着一種暗啞聲調詭異地泛着音波四處傳了開去。
他一雙柔亮似露珠般透澈的眼眸泛光一絲綠光,神色明滅不明。
祀宗殿,守在暗帝身邊的蟒、蝠、蠍、猿、骸、蟻等七人只聞耳膜一痛,似被一道尖銳的刮茲聲刺激,七人全部神色一震。
“,!”蟒瞳仁似墮入深淵,碧眸緊縮,他嘴裡不知道冒出了一句什麼話,七人相視一眼,便驀地從窗邊跳躥離去。
而此刻在月光無法觸及的陰暗幽深處,一具碧透的晶棺內,暗帝似睡着一般地闔眸,他面染蒼白似雪,連一向薄殷妖冶的脣都無一絲血色,他氣息虛無似斷似續,如死了一般寂靜地躺在那裡,卻外界一無所知。
七怪順着那道聲音的指引一路追蹤來到了通火通明,似一朵水晶璀璨蓮花般的柔儀宮,他們看到宮門前的守衛,便繞道到宮殿後面,隔着紫荊燈火,他們看到了立在窗邊的玥玠,頓時面目呆滯。
玥玠卻面無異色,甚至淺淺而笑,若一株碧色池塘中的蓮花,端得是面如凝脂,眉如遠岱,清而不寒,豔而不妖。
“終於……找到你們了。”
明明是清透悅耳繞樑三日娓娓動人的聲音,落在七怪耳中卻比地獄索魂的惡魔鬼語更令他們心悚發寒。
北苑西河引護城河水而進,將部分房屋建於湖中,形作一個回字,端是冬暖夏涼,遙望彼岸奇花纈若綺繡林瑟瑟,夏秋兩季更顯奇秀風景。
公冶與靳長恭兩人皆揣懷心中,一路漫步行走,不自不覺便來到北苑處。
“公冶,剛纔是寡人魯莽了,單凌芸畢竟是你的末婚妻,寡人會替你將人接進宮的。”
靳長恭突然立而不動,轉過身對着公冶道。
垂虹駕湖,婉蜒百尺,修欄夾翼,中爲廣亭,紋倒影,滉漾楣檻間,兩人此刻立於虹橋之上。
公冶一愣,不豫淡掃蛾眉,道:“毋須費事了,辦完事情後,公冶便要告辭了。”
“公冶,一直沒有聽你提起過止蘭的事情,人可尋到了?”靳長恭椅欄微笑,水冷冷,溪風羣籟動,月色粼粼,映得她面容似真似假,似真似幻。
“長恭,我正想與你談此事,止蘭已經確定是在蒼帝手中,你可願意借蒼國大皇子替我換止蘭?”公冶也直言不諱地回道。
此事他本想昨日便變,但是突發情況後,他準備選擇一個更妥當的時機,但卻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而他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靳長恭靜靜地看着他,此刻的公冶臉上沒有了平常那動人迷惑人心的溫婉無害的笑容,整個人于山水澗泠間似虛無靈空,於一頃璀璨迷人的星空之下,更似九天宮闕下凡的翩翩仙人,不接一絲地氣。
“肚子可好些沒有?”驀地,她想起了這件事情。
公冶似末聞她的關心,寬袖間隱藏的指尖微攥,道:“做爲交換,鹽潭湖的事情我替派人替你處理,我知道最近靳國國庫緊張,若你有需要也可儘管開口。”
原來悲催的是得了胃腸炎,止不住還是跑去醫院看了,吊了一下午針,只勉強不斷更了…別嫌少,咱好了會努力補回去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