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院子裡吃完了煎餅,又站着抽了兩根菸,看着天氣挺好,院裡空氣清幽,剛想拉開架子打一套長拳鬆鬆筋骨,又一想昨天晚上那女孩的那套槍法,於是悻悻的收了架子。
趁早拉倒吧!有懂行的練家子在這兒,自己那兩招還是別獻醜了,萬一人家出來看見,多露怯呀!
剛點起一根中南海吸了一口,只聽見吱呀吱呀,兩間寢室的門不約而同的打開了,幾個洗漱裝扮好了的女學生,花枝招展的走了出來,一見院裡站個魁偉的吸菸男生,都大感好奇。
方展宏回過頭去一看,那個舞槍的女孩果然在那羣女生中間,似乎也看見了方展宏,只是不知道認出他就是昨晚窺看她練槍的那人了沒有。
一羣女孩子都化了點淡妝,頭髮也拉直的拉直、造型的造型,精心的打扮過了,只有素面向天,頭髮黑亮服順的搭在肩頭――可就是這樣,依然很容易把她從一羣漂亮女生中一眼摘出來。
方展宏遠遠的看了她兩眼,又在她們當中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公車上那個羞澀的女孩鄒曉潔。
鄒曉潔好象和這女孩是一個宿舍的,兩人並排走出來的。
看見方展宏,鄒曉潔的臉似乎又紅了一紅,轉過去仰頭低聲跟女孩說了些什麼,女孩好象有點驚訝的往這邊看了一眼,不過也沒什麼進一步反應,轉過走廊往後面的院門去了。
大概是鄒曉潔告訴了她和其他女生,方展宏不是學校的男生,而是老師,幾個學生大感好奇,又有點驚訝,在遠處指指點點的議論着什麼。
方展宏可不想自己被人當作大熊貓來看,只得叼着煙,不顧她們好奇的目光,走上走廊,笑着從她們中穿過,走到一樓西頭助教們的辦公室門口,拿出梅修慈昨天發給他的辦公室鑰匙,開了進去。
開門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看,門上的牌子不是“助教辦公室”,而是寫着“班主任教員辦公室”。
在辦公室裡百無聊賴的坐了一個多小時,足足等到八點,學生們都吃完了早點回來了,唧唧喳喳的在院子裡玩鬧聊天了,許筠還沒來。
睡眠不足的方展宏恨得把甄健祖宗八輩兒人都問候了一遍。
八點過一刻,許筠終於來了。甄健到辦公室找了方展宏,一起去了梅修慈和許筠的辦公室,金燕正無聊的坐在一邊搽指甲油,見到方展宏,親熱的拋了個媚眼。
梅修慈今天倒沒那麼羅嗦,直接讓許筠趕緊領了器材走,別耽誤時間了。
許筠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金燕,再看看梅修慈,笑容滿面的道:“那我們可就走了。留下你們兩個看家,我說梅老師,您可把辦公室門窗關緊着點兒;有些不該讓學生看到的東西,就留神別讓她們看着了!”
梅修慈斜眼瞥了她一眼,道:“放心吧,該放好的資料我會放好的。”
許筠輕輕哼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我可不擔心資料。
說着,甄健自告奮勇的去後面擡了張小桌子出來,又招呼方展宏去搬摺疊椅。
方展宏看他搬個桌子搬的脖子上青筋都暴出來了,心疼他那一身瘦排骨――當然主要還是擔心那張桌子會不會被摔壞了了,連忙主動接過桌子,讓他去搬椅子。
許筠去後面的道具室翻出應用的竹竿和條幅等物,在前面領着頭,向外走去。
走出了清樓小院,門口早有一輛中巴車在等着,車子相當大,限載量四十五人,要是擠擠,六七十人也開的動。
只見車身上用紅漆大字寫着:北京電影學院北影廠清樓分校;然後旁邊用一個破折號隔開,小字寫着:北京謝雲鳴鳴園藝術學校――那小字還真是小字,小的都快找不着了,那大字卻是美術體,炫目的很。
上了車,方展宏本以爲是甄健開車,因爲他自己沒有駕照;隨着車門一開,許筠很自然的跳上車,坐到司機的位置上去,熟稔的伸手往駕駛座下一摸,摸出一套灰的已經看不清原本是白手套的車掌手套來,麻利的套了上去。
方展宏放好桌子,看着許筠,訝然道:“許筠老師,你自己開車?”
許筠回頭笑道:“這車買回來三年了,都是我在開。”
方展宏由衷的道:“您可真能幹!”
許筠嫣然一笑,回過頭上發動了車子。甄健只提了四張摺疊椅,還氣喘吁吁落下老遠,半天才爬上車來,大聲叫累,然後半躺半靠在座位上,喘氣道:“好了好了,回來的時候可以叫學生擡東西。”
方展宏一聽就笑了,這都什麼人啊!他故意慪甄健道:“學生?學生又不領學校的薪水,回來的時候當然還是你擡!學生都是今天新招的,被你強迫勞動嚇跑了怎麼辦?一個兩萬塊錢呢!”
許筠在望後鏡裡笑了笑,踩下了油門……
……
北京站。
這裡大概是僅次於前門、**廣場之外,北京最熱鬧人流最盛的地方。
方展宏在北京讀書這些年,幾乎年年都要和這個火車站打幾回交道,可每回不是汗流浹背的趕火車,就是筋疲力盡的下車往外擠,還真沒好好看過這裡。
今天到了車站前廣場一看,才知道爲什麼梅修慈要讓他們來這裡招生。
這裡簡直就是拉生員的風水寶地啊!
擡頭一看,只見萬幅彩旗如同萬朵彩雲,在風中獵獵招展。
只見這些彩旗上寫着――“北京大學燕園分校招生”、“清華大學水木分校外語系擴招”、“中國人民大學計劃外招生報名點”、“中國科技大學物理系化工系分部”、“北京外國語學院戴爾英語分院”、“中央戲劇學院方冰冰藝術學校”、“中國政法大學昌平分校自費生報名點”……
方展宏站在廣場上看了一圈,不由得心生感慨――當年他在這裡來來往往,根本沒注意這些北京站大張旗鼓拉學生的招生點有什麼貓膩,今天自己也成爲民辦學校的一名員工,才恍然大悟。
這些冠冕堂皇的金字招牌,又是清華又是北大的直晃人眼睛,被學生和學生家長看到了,能不心動嗎?
這種學校不管你高考幾分,給錢就上;拉你入校的時候百般甜言蜜語,又是畢業包分配,又是將來拿清華北大北外中戲的文憑什麼的;如果你質疑他的文憑含金量,他就會神秘的看看四周,然後咬着耳朵跟你說:其實我跟您說了掏心窩子的話了吧,我們這是本校今年高考沒收夠學生,多餘出來的名額,而且又準備擴招出一批,計劃外的,就是高價贊助生,爲的是給本校的貧困大學生解決點兒實際問題!
一般來說,深知“中國國情”的家長們沒有不“恍然大悟”的,慶幸自己的子女遇到了天賜良機,高考三百分都能上北大,花點兒錢算什麼?
這就好比說,娛樂圈本來就未必有那麼多“潛規則”,可是輿論楞是誇大扭曲了它,所以纔會有那麼多江小燕那樣的受害者一個個的往火坑裡跳,以爲能撿上金子來;中國的高招考覈也未必就真的有那麼多後門可走,可各種坊間的傳聞一定說有,傳的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的,就給編這種鬼話的人客觀上製造了環境,使他們的謊越撒越大,越撒越真,家長學生們哪有不上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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