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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展宏和謝韻柔坐着電梯一直到了四樓,謝雲鳴的書房。
兩人一直走到門口,看見房門大開着,於是並肩走了進去。
只見屋子裡兩人對坐,中間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一副象棋,棋至局中,廝殺正酣。
上首坐着的是謝雲鳴教授,下首坐着謝昌戎。
謝雲鳴早得到了下面人的報告,根本沒心思下去,伸長脖子向着門口張望着;謝昌戎倒是顯得一點不在乎女兒突然回來,篤篤定定的看着棋盤,起手落下,輕喝了一聲:“將!”
謝韻柔笑盈盈的徑自走進房來,也不跟爺爺、父親打個招呼,歪着頭先看棋盤----纔看了一眼就叫了起來:“咦!爸爸,你拿錯子兒了吧,那是炮,不是車!中間不隔子兒炮怎麼將啊?這纔是車,您的車在這兒呢,炮旁邊的這個……”
謝昌戎沉着個臉,面無表情,自己凝神一看,可不是?連忙不動聲色的自己伸手把棋盤上的“炮”和“車”換了個位置,若無其事的叫道:“沒留神,看錯了。將,將,將!”
“拉倒吧,還將什麼啊?這盤算和了吧。”謝雲鳴哈哈一笑,一推棋盤道:“你下了三十幾年棋,都下到拿炮當車使了,這棋還怎麼下啊?不下了,不下了……”
謝昌戎很難得的臉上一紅,連忙掩飾着推了推棋盤,道:“再將一下您就沒棋了,您這是輸了棋耍賴!”
謝雲鳴笑呵呵的看着有點發窘的兒子,明明是女兒回來了,他比自己這個老頭子還心不在焉。沒心思下棋。可嘴上就是不認。
謝昌戎推了棋盤,終究還是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看女兒---這一趟出去聯繫新戲的資金,又是大半個月,要說不想女兒,還真是假的;昨天剛回來,都有點坐不住了,就等着週末謝韻柔回家。可沒想到沒到週末,大晚上的女兒就回來了。
心裡想女兒,可一張嘴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謝昌戎黑着臉,沉聲問道:“你不在學校好好呆着,又不是週末又不是過節。跑回來幹什麼來了?這回是回來要錢啊,還是回來要東西啊?”
謝雲鳴眉頭一皺,心裡氣不打一處來,心說這父女兩個真是八字犯衝命裡相剋。見面就吵、見面就吵!這倆父女一樣地驢脾氣,誰也不肯吃虧誰也不肯少說一句落了下風----要是往常,就這一句話,謝韻柔準頂回來,然後就是一通大吵!
老爺子剛要習慣性地打個圓場,謝韻柔已經輕輕一笑,徑自走到父親身邊,坐在了謝昌戎椅子扶手上,兩手肘一壓。整個身子靠在了謝昌戎身上,若無其事的說道:“想您了唄!我可是先打電話回來問的傭人,知道您昨天晚上剛回來。”
謝昌戎一楞,猛得一下,謝韻柔不跟他頂嘴不跟他吵了,他這叫一個不適應啊!尤其是不適應跟女兒這麼親熱。
“來,再來一盤!”謝韻柔興致勃勃的對謝昌戎道:“老爸。咱爺倆兒跟爺爺殺一盤。殺他個片甲不留。”
謝昌戎心裡感覺怪怪的,心說這女兒罵了這麼多年。也沒罵懂事了,今天這是怎麼了?想着想着,他看着方展宏脫口而出說了一句,道:“謝韻柔,你別是在學校犯了什麼錯誤,幹了什麼出格的事兒了吧?”
方展宏實在忍不住了,低頭偷笑了一下,連忙在旁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正色道:“她倒不是回來要東西的,她是回來送東西的。您家謝韻柔現在可是民營企業家了,進軍飲食行業發了財啦!”
說話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保姆陳姐端着一個大托盤,盤子上放了些杯杯盤盤,走了進來。
謝昌戎皺了皺眉頭,對陳姐道:“現在還早呢,剛吃了飯沒多久,就吃夜宵了?”
陳姐連忙上前,把盤子裡地一大盤熱乎乎的食物放在茶几上,道:“是韻柔帶回來的,讓熱了給教授和三爺嚐嚐。”
說着,陳姐把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在謝韻柔和方展宏的面前,臉上笑得象朵菊花兒似地衝方展宏連連點着頭,道:“小方老師,嚐嚐,我們三爺這次帶回來的,好茉莉!”
方展宏看了看杯中清亮淡雅的茶水,經典茉莉花茶有一種特殊的極之清香,泛進鼻腔時,令人有種神思飄渺地愉悅之感。方展宏看了謝昌戎一眼,心想這位謝導終究還是愛自己的女兒,他這是沾了謝韻柔的光了----一定是他們一進門,謝昌戎在樓上就吩咐泡這個茶上來,否則謝昌戎那個火暴脾氣,一個傭人怎麼敢隨便動用他千里迢迢帶回來的茶葉?
謝昌戎遲疑的看了看大盤子裡的東西,是兩份用食品保鮮膜包得好好的煎餅,不禁有些好笑,道:“這不就是煎餅果子嗎?哪有人家裡大晚上吃這個的,還特地買了來。”
謝韻柔笑着從座椅扶手跳了下來,自己動手拆開了一份煎餅上的保鮮膜,遞給謝雲鳴教授,笑道:“爺爺,本錢是您出地,您是董事長大股東,您先吃。”
謝雲鳴眼睛一亮,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略帶驚訝的問道:“還真是你親手攤的?你可別糊弄爺爺。”
謝昌戎看着父親又看着女兒,弄得一頭霧水。
方展宏喝了口茶水,對謝昌戎解釋道:“謝導您剛從外地回來,還不知道。謝韻柔他們班搞觀察體驗生活練習,她的體驗項目是每天推着煎餅車出去賣煎餅;這些煎餅,就是謝韻柔的勞動成果了。”
謝昌戎訝然看了看謝韻柔,忍不住笑了,輕聲道:“就你?你大小姐還會攤煎餅?我怎麼這麼不信呢?一定是北影門口買的,糊弄誰啊!”
嘴上這麼說着,卻自己動起手來,有點笨拙的剝開了保鮮膜,捧起煎餅來,大口地咬了一口----長期呆劇組地人吃東西都有一種狼吞虎嚥的氣勢,因爲這個工作通常很難有坐在桌子上正經斯文地吃飯的時候;謝昌戎雖然身處高位,可吃起東西來其實跟一個普通的燈光道具沒什麼分別。
謝韻柔看見父親吃得香甜,連忙把自己這杯茶水遞了過去,笑道:“您慢點兒。”
說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兩樣東西來。
方展宏趕緊在旁邊幫腔,道:“這是謝韻柔用自己第一個月賣煎餅賺到的錢,給您二位買的禮物。”
方展宏這麼一說,謝韻柔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連忙笑道:“什麼禮物不禮物的,隨手買的,不值錢的東西。”
說着,她拿起其中的一樣,遞給謝雲鳴,道:“爺爺,這是給您買的放大鏡。您總不服老,看書看報的時候明明眼睛都酸了也看不到,還是逞強不肯用鏡子。現在孫女給你買的,您肯用了吧?不過不是什麼好牌子的,您只能對付着用了,壞了您再讓李爺爺他們給您買新的吧!”
“給我買的?呵呵,我用,我用。”謝雲鳴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連忙接過來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對着桌上的象棋比劃着看了起來。
謝韻柔又把另一樣東西遞到謝昌戎面前,道:“爸,這是我給您買的穴位按摩器。這東西我聽說馮導和張導的助理們都人手一個,您也試試吧!拍戲趕場累的時候,放在太陽穴上或者耳根子上,很舒服的。”
這種小按摩器是用五號電池的,外觀上跟一管大號的鋼筆差不多模樣,前端包着一截皮革,上面有許多凸點,用的時候擰開開關,前端那截在電力帶動下就會不斷的顫動,起到對穴道按摩的作用。
說着,謝韻柔打開按摩器的開關,放在父親左邊太陽穴上,動作輕柔的輕輕揉動。
謝昌戎還在大口大口嚼着煎餅,突然覺得眼眶莫名其妙的一陣發酸----在他的記憶中,從謝韻柔六歲開始,這個女兒就再也沒和他如此的親近過了……
他嚥下最後一口煎餅,拿起茶杯來大大的灌了一口茶,然後很不耐煩的晃了晃肩膀,道:“哎呀,行了行了,別弄了。這東西按摩起來弄得又酸又麻的,你看,把人的眼淚都快弄出來了,真是的。”
然後,他接過女兒手裡的按摩器,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接着,擦了擦溼潤的眼角,連連道:“哎呀,看來是沒休息好,才按了兩下,眼睛怎麼這麼酸,怎麼這麼酸……”
謝雲鳴手裡的煎餅才咬了一口,就停住了,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孫女,微微點頭,對謝韻柔道:“唉,你爸爸呀!他從前是恨鐵不成鋼,從今後可是有女萬事足嘍?是不是啊,謝導?”
“爸爸,您瞎說什麼。”謝昌戎連忙掩飾的笑道,拿起杯子來又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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