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風聽逸參說完,看着逸參誠謹的臉,想:“不知他這個老實人對我這個天子到底有幾分敬意,如果我說真個開城放雪狼王大軍進來,他會聽我的嗎?這個倒可以試一下,他若真個把我的話當作不可違背的聖旨,那真個打起來時,我就要幫他死撐到底,怎麼着也不能讓他亡國,若只是虛情假意,那就要走着瞧了,能打就打,實在打不過,那就聽七公的,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這裡,臉上便裝出一臉歡喜道:“好啊,雪狼王雖是胡夷,卻還真有誠敬之心呢,有他的三十萬大軍,再加上其它三十四國大軍,孤的車駕就真的可以迴天安了呢,紅雪國見了孤如此兵勢,絕不敢螳臂當車。”
五犬退去後,紅雪國佔了天安城,立了假天子,紅雪國本來國勢就比較強,在三吳、淨海、歸燕四大國中,國力僅次於歸燕國,控甲將近五十萬,佔了天安後,聲勢更盛,即便戰天風是真的玄信,在沒有傳國玉璽的情況下想要紅雪國讓出天安城也是絕無可能,戰天風坐上天子寶座的第一天,這件事就議過,都說紅雪國不會自動退出天安城,所以戰天風這時有這番話。
戰天風話出口,便冷眼留意逸參臉上的神色,心中想:“這老實人不知會怎麼拒絕。”
叫他想不到的是,逸參卻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天子聖明,臣立刻命人急去西口城傳令,請雪狼王大軍進城。”
戰天風聽到這話,剎時鼓圓了眼睛,心中低叫:“你就算再老實,不至於傻到這個程度吧,就不怕請狼容易送狼難嗎?”不過他這話當然只是在心裡說的。
這時馬齊出列道:“稟天子,老臣有一個擔心。”
他話沒說完,逸參卻攔住他道:“馬丞相,昨夜我就說過了,這事由天子決定,你不必再多說了。”
他這話裡有話,戰天風道:“不知馬老丞相有什麼擔心,說來聽聽也無所謂嘛。”
“是。”馬齊略一猶豫,還是開口道:“古話說,非我旅族類,其心必異,數百年來,九胡十狼五犬一直都有亡我西風國之心,只是礙着西風山險峻,不能得逞,所以老臣有一個擔心,萬一雪狼王並不是真心擁戴天子,而只是藉機賺我西口城,到三十萬雪狼兵進了西口城,我西風國便亡無日了。”
“臣認爲馬丞相的擔心是多餘的。”逸參看向戰天風,道:“就臣看來,雪狼王的心意是真誠的,他是真心擁戴天子,最主要的是,若沒有雪狼國大軍助力,我們根本無力護送天子回駕天安,所以即便雪狼王有藉機賺城之心,爲了天朝的正統,這個險我們也值得冒,只要能護送天子迴天安,只要天朝能最終回覆統一,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西風國也可以冒亡國之險。”
他一直因過於嚴謹而顯得有些木訥的臉上,這時卻是激情洋溢,看着戰天風的眼睛裡,更仿似有彩虹在流動。
看着這對眼睛,戰天風眼前忽地又顯現出另一對眼睛,那是馬橫刀的。
當日馬橫刀在跟戰天風說及天朝時運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說實話,無論是逸參還是馬橫刀,他們的那種憂國憂民之心,戰天風都不是太能理解,不是說戰天風沒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都比較實際,例如蘇晨在七喜國,他就會爲七喜國出力,馬玉龍要欺負白雲裳,他就會不顧一切跟馬玉龍拼命,但說到什麼天朝的一統,國家民族的強盛,以及由此而來的憂慮與驕傲,他就覺得虛無飄渺,難以把握,也就激動不起來,這就好比一個農夫會因爲衝進家裡的強盜而迸發戰士的熱血,卻無法爲一句他聽不懂的詩而鼓掌一樣。
雖然不太能理解,但他們眼中的激情,戰天風是能看到的,暗暗點頭:“我一直覺得他太古板不好玩,心裡卻原來也還有點子血性。”
逸參的話也讓馬齊激動起來,但他激動的眼神裡,卻又隱藏着憂慮,在骨子裡,他有着和逸參一樣的激情,但年輕的逸參可以爲心中的激情不顧一切,到他這個年紀,卻有着更多的對現實的憂慮。他看看逸參又看看戰天風,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開口。
逸參轉身道:“立即傳令,請雪狼王率大軍入城。”
“等一等。”戰天風舉手,逸參馬齊一齊看向他。
戰天風看着逸參,道:“馬丞相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雖然雪狼王看上去心意真誠,但所謂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呢,所以孤到有一計,可以試他一下。”說到這裡,略停一停,道:“五犬打破天安,孤心深恨之。”說到這裡,又停了一下,爲什麼停呢,因爲這樣說話實在是太彆扭了,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句:“要老是這麼說話,三個月天子當下來,本大追風非成個歪嘴巴不可。”忍不住瞟一眼階下的壺七公,這麼說話,包括自己稱自已爲孤,都是密窟中培訓的結果,他若不這麼說,壺七公呆會只怕要開訓了,說他扮得不象,會給人看出破綻什麼的,其實戰天風完全沒看出來,他當了天子,壺七公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在他感覺中,壺七公有時候真的象個老頑童,有得玩就開心,玩得越瘋狂越開心,哪怕玩得莫名其妙。
“一直欲報此仇,卻只能仰天長嘆,雪狼王即有擁戴天子之心,那就讓他先出兵掃平五犬,他若奉詔出征,便是真心,否則便是心存二志。”
聽了他這話,馬齊老眼一下子就亮了,竟忍不住呆呆看了戰天風好一會兒。
馬齊心懷家國,但對戰天風這假天子一直不抱太多的希望,一則玄信以前在宮中的名聲並不好,二是見面後,戰天風時刻以斂息功收斂靈力,表面看上去並無半點出衆之處,眉眼中也沒有一點兒英氣,所以馬齊失望,卻沒想到戰天風竟有如此頭腦智慧,立時對他另眼相看。
逸參與馬齊對視一眼,齊道:“天子聖明。”當即草詔,用另雕的傳國玉璽加蓋了,快馬送去。言振做了太監總首領,但傳這樣的詔,到是用不着他親自出馬了。隨即散朝。
衆諸候王雖是上朝侍奉天子,但這不是在天安,是在西風國,牽扯到西風國的本身利益,所以無人開口,蘇晨自也一樣,在整個過程中,她只是癡迷的呆看着戰天風,心中低語:“他真的很了不起,他要是真的天子,天朝一定可以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