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曲飛橋狂怒撲來,黃金古嘿嘿一笑,口一張,猛吸氣,把那黑霧一下子又吸進了肚子裡,霧中金鴉又成了黑鴉,沖天而起,只在他頭頂盤旋,黃金古仗劍相迎,口中叫道:“姓曲的,今天你就認命了吧。”又鬥十餘招,黃金古一聲忽哨,頭頂盤旋的烏鴉猛撲下來,箭一般射向曲飛橋。
烏鴉撲下來,曲飛橋到是一喜,長劍一圈,格開黃金古劍招,撩天一劍便向那烏鴉削去,只要斬了黃金古的烏鴉,便破了黃金古的烏鴉眼,那他就不怕黃金古了。
他算盤打得嘩嘩響,不想那烏鴉竟是靈性之極,他劍一起,那烏鴉斜裡一折,便就滑了開去,曲飛橋一劍落空,黃金古一劍卻已到了胸前,回劍急格時,那烏鴉劃個圈,又向他腦後急射過來,曲飛橋聽得腦後風急,知道是烏鴉來襲,想要反手一劍,前面黃金古逼得正急,空不出手,只得將左手長袖一拂,掃向烏鴉,那烏鴉卻惡,看曲飛橋長袖掃來,雙爪一伸,只聞“撕”的一聲,竟將曲飛橋袖子撕去了一截。
曲飛橋吃了一驚,手中劍微覺慌亂,黃金古可不留情面,趁勢猛攻,立時就殺得曲飛橋手忙腳亂,那烏鴉也得了勢,在後夾攻,曲飛橋情形越發不堪。
戰天風搓手道:“老喜鵲要栽了,老烏鴉一得手,我們立即動手。”
“要立即動手做什麼?”壺七公翻眼向天:“黃金古的烏鴉黑霧只對七夕鵲橋圖有點兒用,對別人一點用也沒有,對付他,輕鬆得很。”
“那到也是。”戰天風點頭:“不過要防曲飛橋這老喜鵲借鵲逃跑,上次他就是借鵲開溜,上千上萬只喜鵲一齊亂飛亂叫,眼都花了。”
“他的靈鵲化形即然瞞不過黃金古的金烏,那他就跑不了。”白雲裳搖頭。
壺七公則是斜眼看着戰天風:“我發現這臭小子有時候真的傻得出漿。”白雲裳抿嘴而笑。
三人眼睜睜等着曲飛橋落敗,卻忽聞得一聲怒吼:“烏鴉怪,你敢欺我爹爹,我砸死你。”
吼聲中,一個巨大的身影猛衝上空中,就象一座山突然跳了起來,戰天風三個剎時一齊瞪大眼睛,那巨山卻原來是曲小鳳,只見她橫眉怒目,巨眼瞪圓,手中持着一根巨木,可能是鵲橋山莊莊門的門栓,長有數丈,粗如水桶,藉着由下往上狂衝之勢,對着黃金古就急撞過去。
曲小鳳這橫裡殺出,不但戰天風三個大出意外,就黃金古也是意外之極,曲小鳳功力不高,勉強得個遁術而已,但力氣卻大,這麼連人帶木狂撞上來,帶起的風聲,竟是呼呼作響,黃金古一時沒看明白,不敢硬架,急往後一掠退開,凝睛細看。
曲小鳳一巨棒趕開黃金古,轉頭對曲飛橋道:“爹,你休息一會兒,待女兒兩棒棒砸死這老烏鴉給你老下酒。”
黃金古本來眯眼細看,聽得曲小鳳叫爹,一雙烏鴉剎時可就瞪圓了,指着曲小鳳問曲飛橋道:“這是你女兒?”
“怎麼着?”曲小鳳巨棒一橫。
“哈哈哈。”黃金古捧腹狂笑:“曲老怪,你到底是養女還是餵豬啊。”
“你纔是只豬呢,死烏鴉,臭烏鴉,爛烏鴉。”
這叫罵聲突如其來,不過不是來自天上,也不是出自曲小鳳口裡,而是來自地下,戰天風幾個大奇,扭頭看去,卻原來是那個牛二愣,這時在廚房前的空地上跳腳大罵,他左手拿着個鍋鏟,右手拿着把菜刀,一邊跳腳罵,一邊鍋鏟撞菜刀,敲得叮鐺響。
他這一怪招,真真所有人都是意外之極,便是曲小鳳父女兩個也低頭看下來,卻聽牛二愣叫道:“小姐,一棒把這老烏鴉砸下來,我剁碎了煮熟了喂狗。”
“好咧。”曲小鳳開心了,脆應一聲,胖臉上堆開一臉肥笑,斜眼掃向黃金古,怒吼一聲:“金烏怪,吃姑奶奶一棒。”巨棒舞個花,一棒向黃金古猛砸過去,女孩子即便發怒,聲音也是細而尖利,但曲小鳳的聲音卻是真的怒吼,若閉了眼睛聽,只以爲是什麼樣的怒漢在狂吼,頗有山搖地動之威,戰天風幾個聽了不由連連咂舌。
曲小鳳功力不高,但力氣實在太大,把一根巨棒舞得風車一樣,黃金古不敢硬接,一時間只有連連閃避,牛二愣則在下面狂敲鍋鏟給曲小鳳助威,不住聲叫:“小姐,加把勁兒,對,砸死他,啊呀,還差一點兒,再來一下,再往前一點點,老烏鴉就死定了。”
“鵲橋山莊裡竟還藏着這樣一枝奇兵?”壺七公猛扯鬍子,目瞪口呆。
“不是一枝是兩枝吧。”白雲裳笑,指了牛二愣道:“這位更有趣。”
“這小子是做什麼的?”壺七公鬧不清牛二愣的身份。
“好象是鵲橋山莊裡的廚師,喜歡這隻肥鳳。”戰天風嘻嘻笑。
“哦。”壺七公點點頭,忽地歪着頭向戰天風臉上看,看一會戰天風,又去看那牛二愣,隨又轉回來看戰天風。
戰天風莫名其妙,道:“你看什麼啊?”
“我看這牛二愣子是不是你兄弟。”壺七公笑:“你小子當日在陀家對付單千騎父子的時候,和這牛二愣好象就是一副嘴臉。”
他這一說,白雲裳也撲哧一笑,道:“還是有幾分象。”
“沒有吧。”戰天風倒也樂了,揪揪鼻子:“這小子能象我?”
“象,真有幾分象。”壺七公用力點頭:“只是眼神差點兒,你小子一看就是個鬼,這小子眼光發直,雖然看上去也還潑辣,只是幾分愣勁,但這場面絕對有五分象。”
“即和本大神鍋象,那本大神鍋就收了他做徒弟。”戰天風嘻嘻笑,眼珠子亂轉,一個主意剎時涌上心頭。
半空中,曲家父女這時已佔了上風,曲小鳳巨棒狂舞,黃金古除了躲閃,根本不敢接招,而曲飛橋則提劍對付那隻烏鴉,那烏鴉雖靈,嘴尖爪利,沒有黃金古撐腰,也不敢真與曲飛橋放對,也只是滿場亂飛。
曲飛橋眼見黃金古只能躲閃不敢接招,哈哈大笑,道:“黃金古,你連我女兒也接不下,吹的什麼牛皮,還是帶了你的烏鴉兒子快快滾蛋吧,否則真要捱上我鳳兒一棒,可就聲名掃地了。”
黃金古聞言大怒,眼珠一轉,有了籌算,身子一閃,閃過曲小鳳一棒,雙臂一張一縱,猛向曲飛橋撲去,口中同時唿哨一聲,那烏鴉聽到他哨聲,雙翅一拍,斜裡一繞,繞過曲飛橋,卻向曲小鳳撲了過去。
這一調換,黃金古對着曲飛橋,略佔上風,烏鴉迎上曲小鳳,雖然同樣對付不了曲小鳳的巨棒,可烏鴉小而靈活,曲小鳳巨棒想要掃到它,卻也是沒有可能,掃得幾十棒,烏鴉沒掃着,自己反到是氣喘吁吁了。
那烏鴉刁鑽,得理不饒人,看曲小鳳手上略鬆,它竟還直撲進來,兩隻鴉爪直抓向曲小鳳臉面,再怎麼樣的女孩子,她也愛美,曲小鳳哪敢讓烏鴉抓着,舉棒又砸,她棒一起,那烏鴉卻又飛了開去,待她舞得幾棒,力有些乏了,卻又撲進來,如此數番,弄得曲小鳳神疲力倦,氣喘如牛,那牛二愣在下面急了,死烏鴉臭烏鴉一通亂罵,又叫道:“小姐,你先下來歇歇手,廚房裡我給你燉着雞湯呢,你喝碗雞湯再來打這臭烏鴉吧。”
黃金古也看得出曲小鳳力倦了,哪裡肯讓曲小鳳下來休息,口中唿哨一聲,那烏鴉得了指示,忽地一撲,竟落在了曲小鳳巨棒上,一對通紅的鴉爪死死的抓着巨棒,再不肯鬆開,更一步步的向曲小鳳挪去,曲小鳳到底沒多少經驗,一時慌神,鼓起餘力狂舞巨棒,想要把烏鴉甩出去,但烏鴉爪子勾住了巨棒,又哪裡甩得掉?
如此甩得數十棒,曲小鳳再無力氣,下面的牛二愣急了,叫道:“小姐,你快下來,我幫你一刀砍死這死烏鴉。”
曲小鳳一想這是個主意,而且也實在是沒力氣,真個轉身向下,那邊黃金古雖與曲飛橋放對,卻一直盯着曲小鳳,如何肯讓她輕鬆脫身,一見曲小鳳轉身,猛一劍逼開曲飛橋,雙臂一張,嗖一下便向曲小鳳背後撲過來。
“鳳兒小心。”曲飛橋攔阻不急,急叫,下面牛二愣也叫:“小姐小心後面。”
曲小鳳聞聲,一轉回身,鼓起餘力,一棒迎着黃金古猛掃過去,黃金古這回卻不退開,一對鴉眼緊盯着曲小鳳巨棒,看看棒到,他身子忽地一縮,雙腳倦屈,全身縮攏,那樣子,生似一隻雪天縮攏身子避寒的烏鴉,曲小鳳一棒本是打他的腰部,他這一縮,巨棒便從腳下掃了過去,黃金古看得真切,巨棒堪堪從腳下掃過,他雙腳猛地伸直一蹬,正蹬在巨棒上。
黃金古這一蹬,有個名目,叫做烏鴉蹬臺步步高,卻是從喜鵲蹬枝步步高中化出來的,也是壓曲飛橋一頭的意思,名字雖是從喜鵲蹬枝中化出,但這一蹬的力道,卻是極大,曲小鳳一棒本來掃過了頭,棒上還帶着自己打空了的巨力,再加上黃金古這一蹬,兩力相加,她又是打疲了的,哪裡還撐得住,啊呀一聲叫,便就連人帶棒從半空中直栽下來。
曲小鳳這一栽,着實驚人,恍似一座山落下來,下面牛二愣急壞了,狂叫一聲:“小姐。”他到有趣,竟張開雙手跑向曲小鳳落下的地方,那情形,竟似要接住曲小鳳。
“天啊,這二愣子難道想接住這肥鳳?”戰天風張大嘴再合不攏來,壺七公也是猛扯鬍子,惟有白雲裳慧心清明,算定牛二愣即無法在曲小鳳落地前趕到,而曲小鳳落下的地方,恰有一叢極大的芭蕉,也不至於摔得太厲害,不必要她出手救人。
那叢芭蕉有年月了,這時又恰逢夏末,芭蕉開得正盛,曲小鳳一跤跌下,正跌在蕉叢中,把老大一叢芭蕉壓得稀爛,有了芭蕉這一託,加上她也還會摔,肥大的屁股先落的地,仰天一跤摔在那裡,雖然一時爬不起來,倒無大礙。
牛二愣卻是急壞了,狂奔過去,叫道:“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伸手想把曲小鳳扶起來,可憐,他油繩胳膊麻桿腿,怎麼扶得起曲小鳳,曲小鳳在地下回了兩口氣,緩過氣來,哇的一聲就哭了:“爹爹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她哭,牛二愣竟也哭了:“小姐,可摔壞你了,小姐,可摔壞你了。”哭了兩聲,又跳起腳來指着黃金古大罵:“挨千刀的烏鴉怪,敢摔我家小姐,老天保佑你莫落到我鍋裡,落到我鍋裡時,我撥了你毛,清了你腸,剁了你爪子,燒開了水煮了你,湯滾了油煎了你-。”
“老天,我要罵時,也一定這般罵,這老兄難道前世真是我兄弟?”戰天風大揪耳朵。
“你別跟我神神鬼鬼。”壺七公卻哼了一聲:“村婦罵街,當然都是一個樣。”
“什麼叫村婦罵街。”戰天風惱了:“我至少也是大老爺們不是。”說話間反手把煮天鍋撥了出來,更去裝天簍裡掏配料,煮了一鍋湯。
白雲裳,道:“風弟,你想要做什麼,難道要--?”
“是。”戰天風點頭:“這二愣子很對我的胃口,我要給他幫個忙。”
“你給二愣子幫忙?什麼意思?”壺七公不明白了:“你要幫曲飛橋打跑黃金古?那你不要七夕鵲橋圖了?”
“要啊。”戰天風點頭,見白雲裳也一臉迷惑的神情,嘻嘻一笑道:“姐,這二愣子對肥鳳這麼好,我要是給他撮合撮合,讓肥鳳嫁給他,你說怎麼樣?”
“那當然好啊。”白雲裳點頭:“只是--。”
戰天風明白她爲什麼疑惑,笑道:“這事我琢磨半天了,曲飛橋就這一個寶貝女兒,還想要她攀根高枝兒,所以才卡着七夕鵲橋圖不肯借,如果我把肥鳳和二愣子撮合成了,曲飛橋沒了想頭,我再許諾給二愣子封個王,肥鳳也有個王妃的名號,曲飛橋等於包賺不陪,那會兒難道還不肯借圖?”
“真要是那個樣子,到有可能會借,只是曲飛橋怎麼可能把他的寶貝女兒嫁給牛二愣呢,曲飛橋是想要招天子女婿的,牛二愣卻只是他家一個下人,曲飛橋怎麼可能心甘情願。”這個疑難白雲裳還沒解開。
“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戰天風大拍胸膛:“本大神鍋這一次,誓要做成這個大媒。”對壺七公道:“七公,你和我各喝半鍋湯,呆會這樣-----。”把自己的計策和壺七公說了。
曲小鳳和牛二愣,一個肥得驚人,一個愣得可愛,如此巨大反差的兩個人配一對,壺七公也覺得好玩之極,戰天風一說,立即滿口答應,當下與戰天風各喝了半鍋一葉障目湯,白雲裳也覺得戰天風的計策可行,在一邊微笑着看着他們玩。
這時黃金古一人一鴉,又在天空中壓着曲飛橋打,曲小鳳哭得幾嗓子,擔心老爹,不哭了,強撐起身子,雖然皮粗肉厚沒什麼大礙,但這麼高摔下來,也實在是不輕鬆,何況她再粗再胖,終是個小姐的架子,平日也是養尊處優的,如何受過這般摔打,想再去給老爹幫忙,卻是無論如何也縱不起身子,只能在地下空着急,心裡急,身上痛,本來沒哭了,這會兒可又哭了。
她哭,邊上的牛二愣也陪着哭,嚎了兩嗓子,忽地就趴倒在地猛叩頭:“廚神爺爺,你開開眼啊,老爺小姐都是好人啊,你開開眼幫幫他們啊,我二愣子天天給你燒紙,日日給你上香啊。”
他叩着頭,戰天風壺七公來了,戰天風便就哼一聲,大不耐道:“吵死了吵死了,你小子整天吵吵嚷嚷的,到底還讓不讓人安生啊。”
他這話突如其來,可就把牛二愣一下子聽愣了,曲小鳳也傻了,她還在哭呢,猛一下收聲,嘴大張着,一滴淚從胖胖的面頰上滑下,正落在腳面子上,她穿的還是雙繡花鞋呢,不過鞋面子也太大了點兒,若是一般小點的嬰兒啊,拿着足可以做一張牀了。
戰天風瞟一眼她那繡花鞋,差點笑出聲來,好不容易纔忍住,看牛二愣還在傻乎乎的東張西望,叱道:“二愣子,你傻愣愣的看什麼呢?”
牛二愣當然是在找他啊,先以爲戰天風是躲在哪裡呢,再聽得這一句,聲音就在面前,而面前十餘丈方圓之內,都是一片空院子,再無任何可遮住視線的東西,這下可嚇住了,結結巴巴道:“是---是---誰---誰----?”
“什麼誰誰誰?”戰天風再哼一聲:“老夫便是廚神爺啊,你整天唧唧哼哼的,不就是叫着老夫的名字嗎?”
“廚神爺?”牛二愣牛眼鼓出,邊上曲小鳳的眼睛也一下瞪大了。
“是啊,老夫就是廚神爺。”戰天風裝出很不耐煩的語氣,喝道:“你小子想幹嘛,快點說,別整天唸經一樣念着老夫的名字。”
“廚神爺爺,我給你老叩頭啊。”牛二愣終於信實了,一臉狂喜的叩下頭去:“小人不求別的,就求你老大顯神威,救救老爺和小姐啊,老爺和小姐可都是好人呢。”
“你是要老夫幫曲飛橋趕走黃金古?”戰天風明知故問,這時天空中打得正熱鬧,最初黃金古人鴉合力,曲飛橋措手不及,手忙腳亂,這會兒有了經驗,他功力較之黃金古又差不了多少,所以還勉強撐得住,戰天風也就不性急。再說了,就算曲飛橋給黃金古斬了,那也無所謂,他的媒照做,還是可以讓曲小鳳嫁給牛二愣,再趕走黃金古或者乾脆斬了黃金古給曲飛橋報仇,那時還怕曲小鳳不借圖?
“是啊是啊。”聽到這話,牛二愣更是叩頭不絕,而曲小鳳耳聽得人聲卻看不見人,她有點兒玄功,也同樣毫無感應,也就信得實了,這會兒便也撲通一聲跪下,也叩頭道:“請廚神爺大顯神威,救救我爹爹啊,曲小鳳一定感恩戴德,重修廟宇,再塑金身,日日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