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下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尤其劇烈,幾棟別墅的燈光幾乎同時打開,然後幾個人前前後後跑了出來。悍馬衝出院門開始加速,四輪引擎一起發出轟鳴聲,然後汽車猛地往前飆出不到20米後刺耳的剎車聲傳來。抱死的車輪在地上滑動,嗤嗤的摩擦聲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吼叫。
誰開車?
爲什麼又停下來了?
周鬆和張子文兩人一前一後提出兩個問題,驚訝的看着對方。
幾個酒店裡工作的黑人也從各自房間裡跑了出來,然後張子文看見夫曼房間裡一連跑出四個人,其中兩個一邊跑還在提着褲子。
走在最後面的正是夫曼,手裡提着一杆長長的步槍。這支槍每天都可以見到,就在白天林可兒還用它來打獵的。
可是現在夫曼卻沒有打算打獵,站在走廊裡,夫曼鎮定的拉開槍栓,打開保險瞄向院門外的悍馬。汽車裡的人正在奮力打火,可是汽車雖然不斷髮出突突的點火聲,卻一直沒有發動起來。
幾個黑人手裡拿着手電和火把,已經朝汽車包圍過去。夫曼站在走廊裡突然大叫一聲。所有的黑人都停下來,然後張子文看見黑夜中突然有了一根紅線連接在夫曼和汽車後窗之間。
這是什麼?
張子文的問題還沒有出口,砰的一聲槍響在黑夜中傳出很遠。所有剛走出房門的考察團衆人一起呆在原地。
夫曼又喊了一聲。兩個最前面的黑人走過去打開車門,一個黑影緊貼着車門掉出車外,從黑人手裡火把投shè出的一點光線中,張子文彷彿清楚的看見衛奎那張總是帶着笑容的臉現在已經沒有了表情,那雙小小的眼睛裡卻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周鬆啊的一聲衝了出去。叫喊着朝夫曼跑過去在他還沒有來得及調轉槍口之前一個勾拳把他揍倒在地。正準備再踢上一腳的同時夫曼旁邊的一個人一把推在他身上。
周鬆踉蹌一下馬上保持住平穩飛起一腳踹在第二人小腿上,然後轉身直拳擊中從後面過來的第三人臉上。乘着兩人都被暫時打退周鬆又朝夫曼撲過去。卻在最後關頭停了下來。
夫曼雖然被他一拳打倒在地,這時卻已經拿着槍對準了周鬆的胸口。兩人就這樣對峙着,幾乎同時考察團的衆人和其餘酒店員工都一起圍攏過來。
彭天宜走出來看着地上的夫曼,臉上扭曲的表情滿是憤怒,大聲吼叫指着夫曼說你是兇手你這個殺人犯。
其餘各人也圍攏過來一起喧譁着,可是酒店員工畢竟人多勢衆,把衆人和周鬆彭天宜分隔開。夫曼從地上站起來,手裡的槍一直頂着周鬆胸口。周鬆沒有退讓惡狠狠的盯着他。彭天宜在一旁大聲罵着。
又是幾個黑人端着槍衝出房間包圍過來,夫曼朝天開了一槍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然後用他那正宗卻沒有絲毫感情的美語說着什麼。
就在考察團所有人包括林可兒和盧靖衝出來的同時。張子文卻慢慢往後退進黑暗之中。看着剛纔那輛悍馬突然急剎車停下來。張子文想起來那種該死的防盜系統。難怪車都隨便的停在院子裡而且鑰匙都在上面,張子文肯定這些越野車上一定需要特定密碼才能正常行駛。
走還是不走?張子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前者。很顯然抱有弄輛車偷偷溜走這種想法的,不僅僅只有周鬆和張子文兩個人,衛魁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可惜他卻沒有想到車竟然有防盜系統更沒有想到在走不掉的前提下。夫曼竟然會開槍,而且還是爆頭。
現在必須要走了,因爲隨着這一聲槍響,所有的合作已經沒有可能。剩下來的只有明明白白的綁架了。而面對夫曼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偷跑出去尋求幫助是唯一的機會。
張子文慢慢退進黑暗中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就聽見前面的吵鬧和夫曼說話的聲音,接着是彭天宜的抗議和幾聲槍響,然後是夫曼得意的大笑和嚴厲的命令。接着聽見夫曼命令手下清查人數的命令。
張子文相信夫曼現在肯定首先會清點人數,如果不能發現自己那肯定會在整個度假酒店範圍內找。如果再找不到就會出去找。那麼在他們出去之前必須找到一個夫曼不會注意的地方,這個地方是那裡呢?
現在最主要的是暫時不能讓夫曼的人找到。張子文四處看看然後朝一個方向摸過去,那裡是莉莉絲的房間。
推推房門發現被從外面緊鎖起來,小心的隱藏在黑暗中繞到窗戶邊,張子文用力推了幾下沒有推開原來連窗戶都被鎖上。
“誰?”
房間裡莉莉絲的聲音很小,張子文趕緊答應一聲說有急事必須進來。莉莉絲說門鎖了不過自己有鑰匙。說着一個鑰匙從窗戶縫裡遞出來。張子文摸索着打開窗戶翻進去然後再關上,接着就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
夫曼已經發現張子文不見了正帶着人在酒店裡尋找,兩個酒店員工拿着電筒打開房門走進來。張子文用最快動作溜進浴室裡然後躲到浴缸裡面,莉莉絲迎着進來的兩人走過去。進來的幾個兩個黑人黑莉莉絲說了幾句,然後夫曼也進來。雖然夫曼和莉莉絲跟其它人都是用當地語言交流,可是這兄妹間卻奇怪的用英語說着。
莉莉絲:你現在已經同這些外國人鬧翻了,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你爲什麼還不放我走?
夫曼:誰說你沒有價值?我已經跟董興鳴說好了,只要把你給他,他就單獨在加1千萬美金給我。我的好妹妹你可真值錢啊!
莉莉絲憤怒的說:你把你親妹妹給賣了?
夫曼:不要生氣,其實我是把你嫁到外國而已,這不好嗎?
莉莉絲:那個董興鳴很有錢嗎?你就這樣巴結他?
夫曼:他沒錢,可他管錢。反正不是這個董興鳴的錢,付贖金的時候多給一點有什麼關係?沒錯我就是巴結這個董興鳴又怎麼樣?1千萬難道不值得巴結?
莉莉絲生氣的衝過去。夫曼一把推了回來。兩個幫手一起把莉莉絲推開然後在房間裡找了一圈。其中一個還進了浴室不過沒有朝浴缸裡看而已。
沒有人。
夫曼笑着又一次推開莉莉絲說:好妹妹你就不要累着,等我明天我就把你交到那個董興鳴手裡。到時會發生什麼那就是他的事了。今晚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帶着得意的壞笑夫曼走了出去,兩個幫手緊跟在後面一起又鎖上房門、莉莉絲撲到在門口大哭起來,卻沒有任何辦法打開這扇加厚的木門。
張子文從浴室出來,聽着外面夫曼帶人繼續搜查的聲音,後來又聽見逼問盧靖的聲音和林可兒大聲說:大哥哥晚上一直沒有回房間。
然後從門縫裡看見夫曼對着總手下吩咐着,考察團衆人被關進各自房間,兩個手下端着槍站在院門口,然後3輛車先後駛了出去。終於酒店裡安靜下來。
張子文長出一口氣說:好了,終於有機會溜走了。
轉頭卻沒有看見莉莉絲。張子文心裡想着剛纔這小姑娘還跟自己一起爬門縫往外偷看,怎麼一下就不見了?正奇怪間就看見莉莉絲穿着一身運動裝從浴室走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大號鋼絲鉗。
張子文:你這……
莉莉絲:我跟你一起走。
張子文:可是……
莉莉絲:院門肯定出不去。我們剪短鐵絲網才能溜走。
張子文:你跟我一起?我都不知道要朝那個方向走……
莉莉絲:所以我更要帶着你才行。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刻。點亮的星星閃閃發光一整晚已經累的回家睡覺,東邊的太陽卻沒有起牀依舊在偷懶。
連吃飽的獅子和獵狗都對獵物沒了興趣,看着兩人從身邊走過一動不動,只有一隻好奇的小獵狗恰好咬碎一根骨頭咔嚓的聲音,彷彿是在歡迎他們。
張子文聽到這咔嚓一聲才用手電找到那些野狗的。獠牙下滴出的鮮血讓張子文差點癱倒在地上,莉莉絲在前面聽到聲音回頭看着張子文問怎麼了?張子文指着不遠處的一窩野狗連話都說不出來。
莉莉絲沒有言語拉着張子文繼續往前走,握着莉莉絲那小巧的手,體會着從她手心傳過來的涼意中夾雜的一點熱氣,張子文總算放心下來。
莉莉絲:我們這是朝那個方向走?
兩人從度假酒店剪破鐵絲網逃出來,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開始的時候還能隱約看見夫曼手下人汽車明亮的車燈劃破夜空,後來整個四周都變成一片漆黑。這個時候兩人手裡的那小電筒根本就沒有多大作用,要不然也不會差點闖進野狗的家裡。
張子文舉起手腕看看指南針,夜光的指針在黑暗中發出綠sè熒光。南面是首都。距離大約240公里,往東是傑克曼的大屋,距離大約100公里,往西北方向就是礦山,距離不過幾十公里。
考慮到是從傑克曼那裡逃出來的而且身邊還帶着莉莉絲,這傑克曼的老屋是不能去了。再考慮到雖然首都距離雖然有點遠,可是路上還有條鐵路,如果運氣好能找到鐵路發現火車,那這個方向還是不錯的選擇。當初周鬆就是這樣計劃的。
張子文比劃好久,然後朝一個方向指着說:就這個方向。莉莉絲看看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張子文說:你確信?
張子文沒有說話當先往前走去,心裡想着這女孩還真是麻煩啊。莉莉絲看着張子文堅定的往前走去,突然一種奇怪感覺涌上心頭,想起最近幾天跟林可兒一起的時候聽到她談起自己這位大哥哥時的表情,莉莉絲心裡原本那種驚惶不安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往前跑了幾步,莉莉絲追了上去,跟在張子文半步後面一起朝前走去。
黑暗總是會被黎明打破,就如同黑暗還是會來臨一樣。
初升的太陽火紅。熾熱的火焰灼燒着大地,很快就讓空氣激動起來。迎着太陽甚至能清楚的看見空氣跳動時留下的線條。
張子文:這是我見過最壯觀的rì出。
一望無際的草原讓整個rì出展現在兩人面前,迎着朝陽讓張子文的身體也慢慢變熱,就如同趴在旁邊曬太陽的那隻蛇一樣。
旱季的草原晝夜溫差極大,雖然只是朝陽卻依舊很快趕走夜晚的寒冷。兩人再往前走上半小時,張子文就開始感到一種燥熱。四周看看,張子文指着不遠處的一棵孤零零的樹說:過去休息一下好嗎?
莉莉絲趕緊往前一步依然站在張子文身後往他指的方向看看,笑着說:你確定?
張子文朝前走了幾步被莉莉絲拉住,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莉莉絲那臉上的古怪笑容讓張子文又仔細打量一番,才發現在那棵樹下一羣獅子正躺在那裡,其中唯一的那隻公獅正趴在一隻母獅子身上做着活塞運動。
尷尬的笑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張子文也不敢去打攪獅子們親熱的。從背後接下揹包,張子文從裡面掏出兩瓶礦泉水和兩個罐頭遞個莉莉絲一份,張子文把包墊在屁股下面坐了下來。
莉莉絲站在旁邊兩手拿着東西卻沒有吃。張子文坐下來看着莉莉絲,不好意思的趕緊站起來把揹包塞到莉莉絲身邊。心裡想着真是沒有紳士風度難道要這個丫頭直接坐地上?
莉莉絲笑起來打開手裡礦泉水的瓶蓋遞給張子文。張子文奇怪的接過來心裡想這丫頭怎麼這麼客氣?然後看見莉莉絲用力擰開罐頭上面安全蓋把自己的一份遞過來。
張子文舉起手裡自己的一份早餐說:不用我自己來。卻發現莉莉絲臉上突然多了一點紅。心裡想着我是不是看錯了這黑人也能臉紅?然後張子文想着這莉莉絲真是太客氣了。接過莉莉絲遞過來的罐頭把自己的塞過去,張子文就着礦泉水大吃起來。
從酒店餐廳拿了不少東西。大大的一個旅行揹包被張子文塞得滿滿。估計要走3天,張子文按照兩人飯量準備了足夠的食品。早餐每人一個罐頭然後再來上幾塊巧克力,張子文擦擦嘴滿意的打一個嗝。
太陽爬的更高,張子文掏出一瓶防曬油擦完後要遞個莉莉絲,可是這一轉身卻發現原本穿着一套越野衝鋒裝的莉莉絲竟然在他背後脫了大半,裸露出上半身,下面也不過就是一條很短的牛仔褲。
看着莉莉絲突然恢復成當地人裝扮,特別是她胸前沒有完全開始發育呈現出的圓錐形,張子文結巴的說:你……這是……
莉莉絲接過防曬油往自己胸前臉上擦了不少。然後還給張子文指着背後說:幫幫忙好嗎?
張子文用顫抖的手不自然的撫mo着她還顯得單薄的背說:你幹嘛都脫了?
得到的卻是莉莉絲非常自然的回答:你馬上也要脫的。
她沒有說錯,當兩人繼續往前走,當太陽繼續往上升起,張子文很快就知道爲什麼要脫衣服了。就算那一件薄薄的T恤,現在都彷彿厚厚的一層棉被包裹着身體,那種乾燥的炙熱其實並不可怕。但是如果身體排出的水分不能馬上散發出去,那種感覺卻很難受。
張子文脫下衣服,莉莉絲馬上過來爲他後背擦了防曬霜。雖然那種親熱的感覺讓張子文有點不自在,但想想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張子文還是接受。但是當莉莉絲要幫着拿衣服的時候,張子文卻堅持沒有同意。
幾件衣服和食品一起放進揹包,在背起那雙肩揹包的同時,張子文驚訝的看着莉莉絲把所有自己的衣服打成一個包裹頂到頭上。不用手扶依然走的穩穩的,而且包裹投下的yīn影始終跟着自己,張子文開始佩服起來。
草原雖然是平的,並不表示就沒有坑坑窪窪,要不那天張子文也不能把車開進一大溝裡。雨季溼透的泥土被動物特別是大象和犀牛這類重量級動物踩過,就會變出一個個坑,當旱季來臨被太陽炙烤以後,這一個個的泥坑就像陶器一樣堅硬。
走在這樣沒有路的的地方,濃密的草遮住視線。每一步下去都不知道會踩着什麼。現在張子文就一腳踩到一坨不知什麼動物的糞便上,然後慌亂中又一腳踩在一個小坑裡。腳崴了。
疼痛讓張子文搖晃起來,就在第一時間莉莉絲趕上前一把扶住張子文。身體半依着莉莉絲,張子文低下頭用力揉着腳踝。還好雖然崴了一下但是看起來沒有大礙,倒是另一隻鞋上面那粘糊糊的屎讓張子文很噁心,那種味道差點沒有讓張子文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從揹包裡掏出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仔細的沖洗乾淨鞋上的污穢,張子文站起來試一試,然後拿起揹包繼續往前走。走了這幾個小時,應該還有很遠吧!
崎嶇不平的地,隨時從草叢裡跑出的各種小動物和隨時要注意的蛇。偶爾從不遠處跑過的大型動物。還有遠遠看見的那些食肉動物。這一切都讓張子文很快就疲憊下來。
特別是經過幾只長頸鹿身邊的時候,原本還有點激動的張子文被莉莉絲反覆jǐng告,說這些體型龐大脖子長長的動物,實際上是這草原上最可怕的食草動物之一。那海碗大的蹄子能輕而易舉的踢翻獅子踢斷人的骨頭,而容易被激怒的xìng格讓它們隨時隨地都可能變成殺人兇手。
朝着一個方向繼續走着。太陽終於升到頭頂,然後兩人也總算找到了一片小樹林。站在外面仔細看了好久,確定獅子沒有霸佔這個地方,兩人才慢慢走進去。
這裡的樹也很奇怪粗大的樹幹卻沒有幾片葉子,陽光下樹的影子顯得越發單薄。
兩人找了個涼快點的地方,一上午的長途跋涉讓兩人都沒有了早上的矜持。隨意的坐下來張子文首先拿出礦泉水猛喝一氣,從揹包裡挑了些東西攤在地上,兩人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過了好久張子文才恢復一點,看看身後走過的地方。張子文問:我們走了多遠?50公里?
莉莉絲搖搖頭說:最多10公里吧!
張子文驚訝的看着莉莉絲不相信整整一上午加上黎明前摸索走了那麼久,難道就只走了這麼點距離?心裡算算按一人普通行走速度每小時4公里,這至少應該走了30,40公里了。
莉莉絲笑着換了一個話題:要不下午我們就不要走了好嗎?
張子文:爲什麼不走?
莉莉絲:下午太熱應該休息。
張子文想了一下說:不行,我們要繼續走。因爲現在我們兩個體力是最好的時候,必須要儘量多走一點。到後面我們可能就會走不動了。
莉莉絲打開罐頭和一包壓縮餅乾遞個張子文說:那你趕快吃點東西。等會我們繼續出發。
當rì頭慢慢爬到西邊的時候,張子文已經開始用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癱倒在地上,兩條腿麻木的往前挪動彷彿不受自己控制。
雖然自認是一個能吃苦的人,而且在學校裡同多數年輕人一樣每天都把彷彿無盡的力氣消耗在體育館和籃球場上,張子文卻發現走路實際上就是一種最辛苦的差事。
從清晨到現在應該走了10幾個小時吧,走出多遠呢?雖然不願意,張子文卻只能老實承認最多不會超過30公里,中午休息的時候找到的那棵樹並不算高大,這草原上也不可能長出高大的樹來,可就這麼點樹兩人走了好遠回頭依然能看見。
腳崴了不算什麼,乾枯堅硬的泥巴讓徒步鞋裡的腳趾受盡磨難,張子文能清楚感受到腳掌下那幾個大水泡,讓每一步都變成一種折磨。原本非常貼身的雙肩越野揹包也彷彿變重,兩肩上的壓力隨着步伐變成兩座大山,壓迫着肺部讓呼吸也成了折磨。
下午草原上的空氣如同沸騰起來一樣,在遠處地面上蒸騰起來的熱氣彎曲着光線,產生各種幻覺。開始的時候張子文還感到有點意思可慢慢就變得麻木起來。
大口喝着水,然後從身體的每個毛孔流出來,汗液在身體上蒸發後留下白sè的鹽粒讓被炙烤的皮膚變得更疼。
更加麻煩的是幾次從地平線處突然冒出的汽車。這些車輛顯然是夫曼或者他手下的車,從天邊突然出現然後飛快的在某個地方轉上一圈,然後再消失在天邊。
幾乎每一次都是莉莉絲提醒張子文躲起來,現在的張子文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更沒法注意到腳邊偶爾出現的毒蛇和蠍子,另外就是草原上最恐怖的螞蟻窩。
幾次都是莉莉絲拉着張子文繞過那一個個好像煙囪般的蟻窩。可當汽車再一次出現在天邊吸引了莉莉絲的注意力的時候,張子文終於一腳踢到了一個大概一尺高的小蟻窩。
趴下。
莉莉絲小聲說着:彷彿車上的人會聽見,實際上這麼遠的距離就算兩人扯着嗓子喊對方根本就聽不見。同前面幾次一樣,汽車不過是出現幾秒的時間就調頭離開。莉莉絲把注意力再放回到張子文身上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闖禍了。
爲了躲開根本就看不見自己的汽車,更爲了能休息一下,張子文找了一個板凳坐了下去——草原上有板凳嗎?
累得半死毫無經驗的張子文找的板凳竟然是一個蟻窩,爲了坐的更舒適點還特意剷平了蟻窩的尖頭,被激怒的螞蟻從被摧殘的蟻窩四周如同cháo水般涌出來,對着毫無防備的張子文那碩大的屁股發起了攻擊。
當莉莉絲髮出驚叫的時候。張子文長長厚厚的牛仔褲和外衣上已經爬滿了螞蟻。紅的螞蟻發泄着憤怒。對着四周毫無目標噴shè着蟻酸。張子文開始還能拍打已經爬到身上的螞蟻,然後蟻酸的刺痛讓張子文失去控制在原地亂跳起來。這一下更多的蟻窩被踢到,更多的螞蟻衝了出來,然後在莉莉絲眼前,就看見一片紅海洋憑空出現。
昏頭昏腦的張子文竟然闖進火蟻的老巢。而且還在裡面肆意破壞着,這種地方是任何一種草原動物都不敢輕易闖入的禁地,可張子文卻在裡面瘋狂的跳動彷彿在表演一種舞蹈。
瘋了!
莉莉絲幾乎是下意識的從頂在頭上的衣兜裡找出一個打火機,點燃衣服當作火把衝進蟻海。飛舞的火把暫時阻擋了螞蟻進攻,莉莉絲拉着張子文快步跑出螞蟻窩範圍。
兩人扯下張子文肩上的揹包,脫下衣服和牛仔褲,蟻酸燒灼着皮膚讓張子文感到渾身燥熱,莉莉絲指着100多米遠一處水塘說快去洗一洗。
用從來沒有過的速度跑過去,張子文直接跳進水塘裡。也許這裡幾個月前還是一個湖泊。可是草原旱季炙熱的太陽慢慢烤乾了這裡的水分,池塘不過只有到小腿那麼淺的一彎泥水。
張子文躺下去打個滾,泥漿沾滿全身,幾隻螞蟻囂張的跑到頭上躲在頭髮裡咬着頭皮,張子文把頭也整個埋入泥漿裡面。
當莉莉絲趕到水塘邊的時候,張子文已經變成一個泥人。厚厚的泥漿包裹住身體,螞蟻就算沒有被水淹死現在也已經裹在泥裡面。
張子文站起來看看渾身上下厚厚泥漿,再看看站在岸上莉莉絲那副模樣,心底突然開始懷疑從酒店跑出來究竟是不是正確選擇。
莉莉絲招手要張子文上來,被泥漿裹着身體那種冰涼的感覺抵消了蟻酸的刺痛,讓張子文暫時還不想上去。莉莉絲笑着指指身後,張子文回頭看見幾只犀牛正躺在不遠地方也在往身上塗着泥漿。
實際上犀牛就是個近視眼,它根本看不清10米外的物體而且多數時間它們都是很溫和的動物,特別是這個時候享受難得的泥漿浴更讓它們有好心情,這個時候的犀牛是不會攻擊人的。
張子文得意於自己知道這點知識,然後很快就明白原來莉莉絲要自己離開水塘並不是因爲旁邊的犀牛會攻擊人。一隻泥漿浴爽到極點的犀牛正屁股朝着張子文,它那短短的尾巴突然翹上去然後大坨大坨的東西從它肥厚的兩瓣屁股中吐了出來。
這水塘可不僅僅是大型動物的浴室,也是它們的廁所。
張子文突然聞到身上那種噁心的味道,然後看見水塘四周出現無數的動物,它們好像都同時把屁股對着這臭泥塘開始排泄起來。
用最快動作跑上岸邊,張子文跪在地上乾嘔了好久直到再沒有一點東西可以吐出來。莉莉絲站在旁邊遞過一個水壺,張子文喝了一口然後把水壺裡的水全部倒在臉上,擦掉臉上已經快要乾的泥巴。
張子文:再給我一點水。我要好好洗一洗身上。
莉莉絲接過水壺繫到腰間皮帶上說:沒有水了。
張子文擡頭看着莉莉絲,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她話裡的含義:我們沒有水了?
莉莉絲笑着點點頭。張子文突然發現兩人現在真的處境麻煩。莉莉絲**着上半身,下面只有一條剛剛裹住屁股的短褲,腰間皮帶上掛着幾樣小裝備。自己身上揹包和衣服都扔到蟻窩旁,渾身上下滿是泥巴甚至連一點野外裝備都沒有。
看着天邊紅彤彤的夕陽正用越來越快的速度往身後落下,一種無力感慢慢涌上來。張子文站起來活動一下,發現身上其實沒有受傷。蟻酸只是刺痛着皮膚,還沒有造成實質傷害,滿身的泥漿也慢慢乾枯變成泥團。莉莉絲依然露着她那一口白白的牙齒在微笑:其實這泥巴本來就沒有什麼臭味,你主要是心理因素。
張子文回頭看看不遠處紅火的螞蟻海洋正如同退cháo般回到各自的窩裡,幾處被嚴重踩壞的蟻窩周圍圍滿螞蟻。它們已經開始修復家園的工作。
張子文慢慢走回去。這次他小心躲避着蟻窩,甚至注意腳下不要踩到一隻螞蟻。拿起揹包跑回到來,發現莉莉絲已經不遠處招手。
兩人沿着快要乾枯的水塘朝前繼續走着,在太陽就快有落山的時候終於找到一處宿營地。相比中午那幾棵孤單的樹組成的地方,這裡更像一片樹林。雨季曾經的湖水在這裡一定聚集了很多。所以現在還留下了一片小水塘,岸邊的樹也留下不少枝葉,雖然多半枯黃卻依然透着生機。
在最後的餘光下莉莉絲用自己腰間掛着的一把小刀砍下幾根樹枝架起來,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一堆篝火。
張子文:幸好你想着帶打火機,不然……
莉莉絲笑起來說:其實我抽菸的。
張子文哦了一聲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從腳邊拿起揹包開始清理起兩人剩下的裝備。揹包顯然也被火蟻攻擊過,張子文能清晰的聞到從布上傳出的那種酸味。裡面的礦泉水瓶被咬破,殘留在裡面的水被小心收集起來。塑料包裝的壓縮餅乾都被咬破散落到處都是,不過幾個罐頭卻完好無損。
莉莉絲挑出其中鐵皮罐頭扔進火堆裡。然後用刀背撬開玻璃瓶的水果罐頭遞個張子文。張子文吃了一口再遞回去,然後從揹包裡翻出一塊小石頭。
莉莉絲看了一眼奇怪張子文爲什麼要這麼小心一塊很普通的石頭,張子文把石頭放好說:這是樣品。
莉莉絲點點頭從火堆裡撥出罐頭。張子文脫下鞋子疼得輕聲叫起來。鞋子裡面滿是泥巴,原本灰sè的襪子現在卻變成白sè。脫襪子的時候明顯感到襪子已經粘在肉上,張子文努力幾次都沒有脫下來。
莉莉絲從湖邊舀了點水過來浸在腳上,然後蹲在那裡小心的幫張子文脫下襪子。
腳底滿是水泡。其中幾個甚至都充滿了血絲,晶瑩的水泡在火光中顯得異常詭異,那樣子讓張子文不敢多看。
莉莉絲把小刀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後輕輕割開水泡小心擠出血水。等到處理好兩隻腳,莉莉絲纔拿起罐頭打開遞到張子文手裡。
張子文吃了一口再喝口水,然後伸伸腳,發現好像沒有剛纔那麼疼了。看見莉莉絲還蹲在旁邊擔心的看着自己,張子文問你爲什麼不吃?
莉莉絲也給自己打開一個罐頭坐在張子文腳邊吃起來,兩人一時安靜下來,最終還是張子文打破這種靜謐,一個問題實際上一直纏繞在張子文心頭。
張子文:你也走了一天,你的腳疼嗎?
兩人朝着篝火莉莉絲背對着張子文,這種姿勢至少讓張子文暫時能躲過她那一直裸露的上身。莉莉絲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張子文好奇的往前湊着身子想看看她穿的究竟是什麼鞋竟然這麼合腳。
然後張子文就看見莉莉絲原本穿在腳上的一雙涼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底,實際光着一雙腳板雖然腳踝上還扣着鞋帶。張子文往前挪了一下想更清楚看看她的腳。莉莉絲連忙把腳往後藏了一下。
張子文又挪一步蹲過去用手抓住她的腳放在面前,才發現莉莉絲原本秀氣的一雙腳底滿布着傷口,幾粒粗大點的泥塊還塞在不斷滲出血水的傷口上。
張子文:你……
莉莉絲趕緊抽回腳,用力在地上蹭了兩下想把傷口裡的泥塊蹭出來。馬上兩道淡淡的血印出現在地面上。
張子文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恰好開始升起。與昨天充滿詩情畫意的rì出不同。這時張子文只感到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痠疼。枕着一塊土疙瘩引起的偏頭痛,腳底水泡和身上被不知名的小蟲叮咬的傷口都帶來各種疼痛。只有……
張子文鬆開手讓懷裡的莉莉絲躺在地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莉莉絲好像比平時要成熟一些。蜷曲着身體兩手抱在胸前,拼命減少着身體暴露在外的部分來保持體溫。草原的夜晚真的很冷,至少抱着一個姑娘比抱一塊石頭要暖和。
張子文用一根樹枝捅捅地上篝火的餘燼,幾顆火星蹦出來跳到放在一旁的幾片枯黃的草葉上,重新開始燃燒起來。張子文撿起兩個個空罐頭盒到湖裡舀了點水然後放在火焰中間,又從附近撿了點樹枝和乾草放到火裡。莉莉絲動了一下醒過來,翻身就要站起來,腳剛着地突然又縮了回去。
張子文:你不要動,腳上的傷口還沒有好。
莉莉絲把昨晚蓋在身上的揹包抱着胸前坐着,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張子文。張子文奇怪的問爲什麼要這樣看我?
莉莉絲:我聽說你要好幾個老婆?
張子文臉紅起來說:誰說的?是林可兒?你不要聽她瞎說:那些都只是朋友。
莉莉絲沒有糾纏幾個老婆的問題。而是繼續問着:你每天早上起來都做這些事情?
張子文又用罐頭盒打了點水放進火裡。奇怪的說:做什麼事?
莉莉絲:就是早上起來做飯啊什麼的。
張子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我從來不做這些,都是……
莉莉絲點點頭說:這就對了,男人不應該做這些的。
張子文沒有聽明白她的話,用手試一試水溫然後用樹枝夾出罐頭盒,把熱水小心倒在莉莉絲腳上。莉莉絲疼得腳往後縮。張子文一把捏着按住把整罐水倒在上面,然後用一塊小布條仔細清理傷口。
莉莉絲坐在那裡沒有動,哪怕張子文粗心的偶爾把小石子弄進傷口,莉莉絲也只是皺皺眉卻堅持不動。兩隻腳都被清洗乾淨以後,張子文開始解開自己的鞋帶,莉莉絲纔開口說:你要做什麼?
張子文:我的鞋可能大了點,但是總比沒有的好。
莉莉絲縮回兩腳說:我穿你的鞋,那你怎麼走?
張子文:我是男人。
莉莉絲固執的把腳縮着不讓張子文抓住,張子文試了幾次沒有成功。不得已停下來說:你這樣我們兩個人沒有辦法繼續走的。
莉莉絲慢慢站起來突然脫下自己的牛仔褲,拿起放在一邊的小刀就準備剪開。一條小褲子下面只有一條最小的T褲,小小的一片幾乎什麼都遮擋不住。張子文趕緊轉頭讓視線移到另一邊說:你要做什麼?
莉莉絲:剪開裹腳。
張子文一把按住莉莉絲的手說不要這樣,可以剪開揹包。莉莉絲推開張子文,小刀順着接縫處的線頭劃下去,褲子很快變成兩塊布頭。用布頭纏在腳上。莉莉絲開口說:揹包還要裝東西。
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莉莉絲仔細的用沙土蓋住篝火的餘燼,兩人繼續迎着太陽出發。走了一天的路,莉莉絲與張子文相擁而眠,莉莉絲很快疲憊的睡去。
張子文卻凝望着星空,那些璀璨冷漠的星辰,一些古老的記憶慢慢浮現,一種莫名淡漠的氣息流露。張子文眨了眨眼睛,在莉莉絲身上拍了一下,莉莉絲側地睡過去。張子文起身,開始行走,速度很快很快,幾乎是幾個呼吸間,就不見人影。
茫茫荒野中,只有一團黯淡的篝火在燃燒着,一個美人安然沉睡,而那個名爲張子文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有人,包括那個張子文的親人,都認爲他在荒野中死去了……有的女人不願相信,很久之後一直在等候着,等候着,一年,兩年,三年……那個張子文依然沒有再出現過。
【喵,又死掉了一個張子文,入世修行之路,煉心爲主,所有的情愫都在覺醒的那一刻一劍斬斷,再真摯的愛情,再生死與共的友情,再難言的親情,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一個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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