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正常人類?”一個好奇的聲音在塞西莉亞的耳邊響起。
塞西莉亞和夏長天一扭頭,趕緊立正敬禮:“將軍。”
天機老人還禮,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和身旁寸步不離的哈米德一同將目光投向塞西莉亞身邊的電子沙盤,問道:“這是?”
“這……”塞西莉亞斜睨了夏長天一眼,無可奈何地道:“是夏長天上校準備提交的作戰計劃。”
看着電子沙盤上的幾條紅色箭頭,天機老人的目光驟然一凝。良久,他擡頭看着夏長天,淡淡地道:“這個作戰計劃沒有通過推演部的複覈吧?”
夏長天忐忑地低下了大腦袋:“沒有。”
天機老人用手輕輕敲着沙盤下方推演部駁回作戰計劃的意見欄,沉思片刻,忽然轉身向指揮台走去:“夏長天,你跟我來!”
……
“天機老人……”班寧揹着手,圍繞着屏幕轉了一個圈。屏幕的全息景象上,身穿上將制服的天機老人正眯着眼看向遠方。
“班寧上將。”一位三十七八歲,長着一個略帶鷹鉤的鼻子,一雙眼睛又細又長的德克西少將,恭敬地站在辦公室的書桌旁,問道:“聽說,您曾經和天機老人交過手?”
“間接交手。”班寧停下腳步,目光依然停留在天機老人的臉上,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不過是研究了幾場他偷襲百慕大的戰例罷了。”
“天機老人善於佈局,用兵綿裡藏針,抓住機會也能果斷投入,很難對付。”班寧道:“不過,在大戰略方面,他的確有些保守。”他緩步走到舷窗邊,冷冷的一笑:“像一個盤手,玩慣了小金額的交易,忽然給他一大筆錢,並且把他放在一場事關生死的戰鬥當中,他犯下錯誤的概率會無限增加。”
“那這一次他會怎麼做呢?”鷹鉤鼻少將細長的眼睛,凝視着屏幕上身軀筆直的天機老人。
“你有什麼看法?”
“學生不敢班門弄斧。”曼丹達躬身道。
“你是聯邦着力培養的指揮官,對於你的天賦,我也很認同。”班寧揹着手,淡淡地道:“現在可不是你謙虛的時候。”
“是!”曼丹達恭敬地點頭,快步走到海域圖前:“學生看來,東南海域的局勢已經是一盤明棋。我們要攻,悍軍要拖,爭取的就是時間。”
他拿起電子筆,在海域圖上的a3海域至法克蘭帝國境內,畫了一個大圈:“很顯然,悍軍已經從某種渠道得知我北約盡起大軍,力圖一舉打通中央通道。因此他們與其在中央海域固守,不如主動出擊,將防線放到法克蘭!”
“因爲在這個區域。”曼丹達說着,回頭看着班寧,手中的電子筆在法克蘭東北和北部又各自畫了兩個圈:“還有華夏的天井區和狂瀾區!”
“腦子很清醒。”班寧讚許道。受到班寧的鼓勵,曼丹達更放開了一些,接着分析道:“他知道,想要牽制住我們,儘量拖延時間,就必須將防線擴得更遠,擁有更多的迴轉餘地。在法克蘭,他可以和天井區,狂瀾區互相呼應,攪亂法克蘭,即便後退到中央海域,他也有很多狹窄的航道和出海口可以利用,能採取節節阻擊的方式大可能延緩我們進攻華夏的時間。”
“天機老人的主動出擊,讓我們的先遣艦隊全軍覆沒,這得益於他對時機的掌握,也得益於他對法克蘭帝戰鬥力低下,藍如山克好大喜功的瞭解。可以說,他將華夏艦隊在這一時段這一地區的兵力優勢用到了極致。”
“不過……”曼丹達微微一笑,用手中的電子筆在墨提斯海域的出海口畫了一個圈:“他能做到,也只有這麼多了。如果說之前他能夠趁將軍您抵達法克蘭之前,殲滅我先遣艦隊,那麼在遭遇將軍您之後,他能做的,就只是利用墨提斯出海口,堅持一週,然後撤退。”
“一週?”班寧輕輕一挑眉毛,看着曼丹達:“這個時間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根據天機老人手中的兵力和天井區,狂瀾區目前和法克蘭的戰局判斷的。”曼丹達道:“天機老人手中的兵力,應該是目前華夏能夠調派的大部分部隊了。任何一名指揮官,都不可能把兵力完全消耗在這裡,對他們來說,利用航道襲擊,比堵住出海口硬碰硬更划算。”
說着,曼丹達調出了目前天井區和狂瀾區在法克蘭索爾海域雅典娜海域的態勢圖,說道:“另外,根據雅典娜海域的戰局來看,他們能夠發動的牽制性攻勢,不會超過一週時間。他們的兵力和後勤都不足以讓他們維持長時間的高強度進攻。”
隨着曼丹達放下手中的電子筆,辦公室裡,一陣寂靜。班寧走到電子海域圖前,忽然道:“如果我說天機老人會在墨提斯海域堅持超過半個月,你相信麼?”
“半個月?”曼丹達自負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可一週之內,聯軍抵達法克蘭的兵力,就會超過一百五十支a級艦隊,而且他的對手是……”
“是我!”班寧笑着打斷了曼丹達的話:“可是天機老人在戰術方面很強,尤其是在防禦方佔有優勢,進攻方兵力投入又有一定的出海口防禦技巧上,更是大師級的水準。所以,你的判斷中,有兩個錯誤,其中一個就是天機老人擴大防線,並不是想多利用航道,而是他需要獲得更多的出海口!”
“而你另外一個錯誤,就是沒有明白,兵力該在什麼時候投入,甚至犧牲。”班寧揹負着手,凝視着屏幕上的天機老人:“雖然天機老人手中的兵力,已經是華夏前線所有的軍隊,可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他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拖到增援到來。”
他轉過頭,看着曼丹達,冷冷一笑:“所以,我們要面對的,一定是一場硬仗!”
“況且……”班寧的目光,越過曼丹達,投向舷窗外不同國家的北約戰艦:“只要保存下悍軍艦隊,華夏艦隊有多少傷亡,都和悍軍無關!”
……
盤龍要塞的華夏軍南下準備工作,在緊張而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雖然黃勝天強行解散聯盟議會上院的行爲,引來了不少的非議,可換來的,卻是戰備工作異乎尋常地順利進行。
沒有了聯盟議會的牽制,最高統帥部和由最高指揮部合作無間。下達的命令,可謂暢通無阻。無論是調派軍隊還是物資,無論是人事任命還是採購計劃,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得到執行。
華夏軍的氣氛,隨着各大地區對這一既成事實的默認以及接連召開的最高軍事會議上達成的共識,而一掃之前的死氣沉沉,變得蓬勃起來。
在盤龍,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資從各大海域輾轉而來,以前一週才能完成的物資調集,現在不過需要兩天。
即便華夏軍指揮部臨時增加了三百名軍需官,後勤部門也忙得腳不沾地。許多後勤軍官前腳纔剛接受了一批物資,引導一艘巨型運輸船入港,後腳就接到一份清單,上面全是排着長隊的運輸船在申請航道,在進行物資報備,在要求安排碼頭或等待裝卸貨物。
除了後勤部門以外,其他各部門也如同打仗一般。
人事部門每天都要處理幾千名軍官的履歷資料,要和數百名軍官談話,要發出上千份調令,申請和確認函。
技術保障部門的工程師們,每天一睜眼就面臨一場戰役。
在他們的工作計劃裡,滿滿當當都是各國艦隊需要聯合溝通的天網系統,需要安裝改造的電子儀器,需要同步程序,需要排除的故障。
即便是吃飯,他們都守在戰艦的儀器前。
身處於盤龍要塞,每天能看到的就是熙來攘往步履匆匆的軍人。
就是揮舞着手中的光標和旗幟,指揮運輸直升機和戰機的地勤。
就是開着數據檢測車,胳膊上套着自動維修臂的機械師。
就是乘坐懸浮車在通道兩側一晃而過的參謀。
男男老老少少,每一個人都儘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奔。每一扇自動門都在以最快的頻率開啓關閉。每一個港口,每一個泊位,每一個基地,每一間倉庫和會議室,都是忙碌工作的人羣。
隨着不斷有艦隊和運輸船隊抵達盤龍海域,加入到作戰序列之中,整個盤龍指揮部,簡直成了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
可是雖然忙碌,華夏軍官兵們的心情卻非常暢快。
在他們看來,現在的華夏才真正像是一個軍事合作組織。現在身旁的這些同伴,才真正像是一羣準備戰鬥的軍人!
而以前的華夏軍,與其說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一隻被困住手腳的猛獸。
那些勾心鬥角的鬥爭,那些只顧自己的利益團體,那些陳腐的觀念,那些拖沓的作風和死板的制度,如同一條條看不見摸不着,卻絲絲纏繞的無形繩索,每每讓人憤怒而無奈。
一份毫無疑問的人事調令,需要蓋三十多個章,在數十個部門之間遊走,花上半個月的時間。一份物資補充計劃,從提出申請到物資送達,沒有一個星期絕對不可能完成。
推諉,扯皮,貪污,人浮於事,玩忽職守……
人的劣根性,在這種陳腐和混亂之中暴露得淋漓盡致。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中,天大的雄心壯志,都會被消磨一空!
而現在,這一切終於被改變了。
看見同樣的一支軍隊,一個軍事聯盟在那隻鐵腕大手的控下,如此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看着盤龍這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們與之前迥然兩異的精神和工作作風,大家也在私底下聊天討論。
這時候慢慢咂咂嘴,好像纔剛剛回過味來。
“黃勝天閣下已經下令華夏軍部,從上京再抽調一個雙頭鷹集團艦隊和兩個一級集團艦隊在一週內加入作戰序列。”
盤龍要塞的布穀鳥咖啡館裡,上將洪培楠輕輕攪動着手裡的咖啡,對麾下的馬佩琪中將道:“如此看來,黃勝天元帥是準備在三個月內,聚集超過五百支a級艦隊的兵力,與切爾達決一死戰。”
此刻正是平目的下午茶時間,不過咖啡館裡的人卻很少。在這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走進咖啡館喝上一杯下午茶,已經成了一種奢侈。
洪培楠上將坐在梅花形的咖啡館延伸出的圓形露臺邊。透明的穹頂和四周的落地舷窗,一眼望去,漫天都是璀璨的羣星。
而渾身都散發着金屬光澤的盤龍要塞,則像是一個巨大的車輪橫臥於海域之中。
數不清的華夏戰艦和運輸直升機如同魚羣一般在周圍遊弋着,它們或剛剛脫離要塞,或遠遠地順着航道浮塔發射的激光路標,飛向各自申請的港口入口。
“說實話,我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