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參謀和聯軍將領們保持着沉默。每一個人臉上凝重的表情,讓整個指揮大廳中的氣氛,顯得異常壓抑。
“將軍,古德上將的通訊接通了。”曼丹達走到班寧身旁,恭敬地低聲道。班寧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凝神又看了天網屏幕一眼,然後大步走向通訊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機密通訊室的厚重自動門內,所有軍官都互視一眼,目光中滿是憂慮。
在寬大柔軟的沙發上坐下,班寧的身體幾乎完全陷了進去。
通訊室沒有開燈,除了正面明亮的通訊屏幕之外,就只有四周的天網戰報數據在翻滾,電子海域圖在閃着幽幽的光芒。
儘管班寧已經從戰報中知道這次進攻打得很艱苦很慘烈。可當古德出現在通訊屏幕上的時候,他還是被古德包肩膀包紮的繃帶和臉上被汗水和血跡衝出的黑一道白一道紅一道的溝壑嚇了一跳。
他霍然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你受傷了?”
“在撤退的時候,艦橋被華夏人的一艘重型巡洋艦擊中,受了點波及。”古德搖了搖頭,看着自己浸出了血跡的肩膀繃帶,滿不在乎地道:“沒什麼大事兒,皮外傷而已。”
“那就好。”班寧鬆了口氣,原地來回走了幾步,看向古德:“打到現在,你怎麼看?”
“我必須承認,這是我這些年遇見過的最難啃的骨頭!”古德咬着牙道:“他們敢拼命,戰鬥力極強,配合也默契。如果我們想要在切爾達大將的主力抵達之前打通從這裡通往中央海域的航道,我建議現在就投入全部兵力!”
“現在就投入所有艦隊,萬一對方在出海口還埋伏着艦隊怎麼辦?”班寧在沙發上坐下來,用手支着下巴,目光陰沉。
要知道,在天機老人帶領下北上進攻墨提斯海域的艦隊,可不僅僅是目前封堵在出海口的這些華夏戰艦。
悍軍真正的主力,擁有隱身技術,撞擊戰術和鋪天蓋地的戰機集羣的,是還有另外的十支悍軍艦隊和九艘‘末世’級航母!
這些,纔是華夏軍中最讓人忌憚的存在!
而更糟糕的是,現在這些戰艦都消失了!
能夠躋身當代名將的行列,班寧靠的不是吹捧和浮誇,而是其本身在戰略戰術上的深厚造詣!
因此他比誰都明白,在出海口的攻防戰役中,防禦方除了戰爭初期能獲取對手衝出出海口那幾分鐘主動權,當進攻方所有的艦隊都衝出出海口之後,還能更有優勢。
因爲,原本不能確定方位的進攻方的每一艘戰艦,在這時候,都會擁有一個確定的,無論移動到哪裡都會隨之出現相應變化的座標。就像一個商品的標籤,或者一枚已經落到了棋盤裡的棋子,任由對手盯着,看着,算計着!
這個時候纔是最危險的。
說到棋子,班寧並不喜歡下棋。他喜歡打牌,牌技也不錯。
而無論是他在軍事上的造詣還是在牌桌上的經驗,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在明知道對方手中有大牌卻沒能逼迫對方將其出掉的情況下,就貿然將自己手中的王牌打出去……
這絕對是一個昏招。
因此,班寧不怕出海口打得多慘烈,也不怕天機老人的指揮技巧又多高超。因爲他知道,他手中的兵力,足夠贏得出海口戰役。
他派出古德一次次的強攻出海口,就是爲了逼出天機老人的王牌。
只有當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戰艦,露出了他們的蹤跡。無論是他們在障礙區設伏,在四周形成包圍圈,還是在自己身後,乃至惡毒的於某一處選定的海域中排列成陸澤成長陣靜靜的等候。
只要對手浮現,就是他率領北約主力全力進攻的時機!
那時候,他會親自率領聯軍主力,跟在古德艦隊的身後,用比古德還要兇狠的衝鋒,將天機老人和他的艦隊撕成碎片!
可是,班寧一陣惱怒。
八次進攻,古德都沒能逼出天機老人的底牌。
別說那些隱身的艦隊,甚至連天機老人手頭的那支擺在明面上的悍軍A級艦隊,都自始自終護衛在旗艦身旁沒有出手。
所有的戰鬥,都被華夏的兩個集團艦隊和那支擁有五支雙頭鷹A級艦隊配備的華夏艦隊接過去了。
在這三十多個小時的戰鬥中,北約聯軍已經損失了超過八支A級艦隊。
這種慘烈的進攻,讓許多北約聯軍的官兵人心浮動。
他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用這種添油戰術去跟悍軍拼,他們不明白這種戰術纔是最正確的選擇。他們只是在抱怨着,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甚至有不少聯軍將領的臉都陰沉得好像他在故意拿他們當炮灰一般!
這也是班寧爲什麼和古德進行秘密談話的原因。
可他沒想到,古德的建議居然是全軍出擊!
難道他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麼?
看着班寧陰沉的眼睛,古德沒有退縮。他回答道:“將軍,我可以確定悍軍的主力艦隊不會在出海口!”
“哦?”班寧的後背不知不覺地挺直了:“說說你的理由!”
“班寧上將,雖然我剛剛纔結束戰鬥回來,不過我敢打賭,聯軍內部那些白癡貴族軍官們,恐怕已經在憤怒於我們那他們當炮灰了!”古德冷哼了一聲,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
班寧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古德對那些因爲他的血統種族而看不起他的貴族們是多麼的厭惡。而可悲的是,事實也恰恰正如他的猜測一樣,那些北約各國艦隊的軍官們,已經毫不遲疑地表現出他們的弱智和憤怒了。
或許古德在指揮作戰的時候,多派出了幾艘註定送死的偵查艦,讓其他國家的艦隊啃了啃硬骨頭,不過在那些貴族軍官的口中,這些過錯都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不過班寧微微一笑,輕輕的擺了擺手,沒有回答自己同僚的問題,而是問道:“這和你的判斷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嗎?”
“班寧上將,之前每一次戰鬥的戰報,都已經呈送給您了。”古德嚴肅地道:“所以您應該知道,我們打得艱苦。天機也不好受。雖然他的損失要少於我們,可前後加起來,也有超過兩支A級艦隊的損失,更重要的是,犧牲的都是華夏的戰艦。”
班寧聽到這裡,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飛快地道:“你是說……”
“華夏艦隊同樣打得很苦!”古德冷冰冰地道:“而且,即便是在他們被逼退二十海里,甚至中路的一支華夏艦隊被我包圍危在旦夕的情況下,天機老人都沒有動用他手裡的那支悍軍預備艦隊。”
班寧霍然起身,來回疾走。
古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盪着。
“和我們的那些貴族盟友一樣,華夏艦隊也不過是悍軍的盟友而已。他們也是人。是人就沒有誰想被推到前面當炮灰的。”古德冷笑一聲:“可是,自始自終,在這八次戰鬥中,華夏人都打得很頑強,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對天機老人的命令執行得非常堅決,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們知道自己在這場戰役中的位置,對於他們所肩負的任務,他們早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班寧打斷古德的話,飛快地道。
“對!”古德大聲道:“論戰略層面的決策部署我不行,可在正面作戰中判斷對方指揮官的意圖和思路,評定對手的戰鬥力和士氣,在不斷的進攻中尋找並抓住對手的弱點,卻是我的強項。因此,我可以肯定華夏艦隊的戰鬥意志,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
“你說的對。如果沒有充分的原因,華夏絕對不會在悍軍不參戰的情況下這麼拼命。”班寧贊同道。
“哼。”古德鄙夷地道:“如果是我們像他們這麼做的話,恐怕我們的那些盟友早就罵娘了!”
班寧苦笑一聲,對於古德對華夏軍那些貴族軍官的怨氣,他實在無可奈何。
他凝視着海域圖,良久,緩緩地道:“那麼,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天機把他的悍軍艦隊,投放到哪裡去了呢?”
自言自語中,他扭頭看着古德:“顯然,天機不會將艦隊撤回華夏,他要讓華夏自覺且無怨無悔地阻擊我們,就必須有一個比在這裡伏擊我們利益更大的計劃。”
古德聳了聳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對於這一類的問題,他實在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事實上,猜不出悍軍艦隊的去向,也是他之前一直沒有跟班寧提起自己判斷的原因。
班寧來回踱着步,忽然,他停了下來,凝視着海域圖上,主航道周圍那密如蛛網的*航道,眼睛發直。
古德疑惑地順着班寧的目光看去,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一份文件中,謝爾頓艦隊倖存戰艦關於牛頓出海口的描述。
“那些悍軍航母,可以分裂成驅逐艦級別的戰鬥艦艇。”一名米國戰列艦艦長這樣說道:“我們當時以爲,已經把他們擊毀了。可是沒想到,他們是自動分裂開的。什麼護衛戰艦和母艦脫軌,根本就是一個圈套!”
想到這裡,古德把目光投向了班寧,而班寧也同時看向他。
“*航道!”兩人一聲驚呼。
班寧猛地撲到了海域圖前,抓起電子筆,一邊將海域圖上表明的*大小航道都統統標示出來,一邊飛快地道:“驅逐艦級別大小,完全可以通行於*E級航道。天機老人在這裡牽制我們,是爲悍軍艦隊爭取時間!那麼,他的目標肯定是……”
說道這裡,班寧擡起頭,正準備看向通訊屏幕,目光卻忽然凝固在了舷窗上。
只見舷窗外,法克蘭帝國從其首都宙斯海域抽調到聯軍的兩支集團艦隊,從聯軍戰艦之間穿過,脫離集羣,急匆匆地向着航道駛去。
數以百計的戰艦集體轉向,完全不顧陣型,使得聯軍艦隊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誰下的命令?”班寧的眼睛裡,跳動着憤怒的火苗。
屏幕上的古德也已經注意到了這忽如其來的變化。他咬着牙,狠狠地道:“我認爲加入北約而不能吞併法克蘭,是德克西犯下的最大的錯誤。這羣蠢貨!”
班寧攥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喀喀作響。就在他大步走向控制檯,準備拿起通訊器的時候。
自動門滋地一聲打開了。曼丹達滿頭大汗一臉驚惶地衝了進來,一進門就急叫道:“將軍!”
班寧霍然回頭,冷冷地看着他。
“二十個小時之前,悍軍艦隊忽然出現在雅典娜海域,與龍嘯和常安率領的聯合艦隊一起襲擊了駐紮在金羊毛移民島嶼海域的法克蘭帝國艦隊,並於半個小時之前,向法克蘭首都所在地宙斯海域發動了進攻,目前正強攻出海口!”
曼丹達一口氣飛快地報告了一長段,最後,一邊躲閃着班甯越來越冷厲的目光,一邊嚥了口唾沫,艱難地道:“法克蘭緊急求援!”
“啪!”
班寧手中的電子筆,被他一把掰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