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再次問我曲麗媛呢,我說餓壞了,先整點吃的東西再說。老胡叫屎霸去買點吃的回來,屎霸買了三隻燒雞、兩隻烤鴨,三個大西瓜、兩串香蕉、兩大瓶可樂,另外還有兩個麥當勞全家桶,把另外一張病牀鋪得滿滿的,跟滿漢全席似的。我已經兩天沒吃過一粒米了,這時就是來一頭烤全牛也能吃掉,我像歌裡唱的一樣,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的開懷大吃,吃得滿嘴流油,湯汁淋漓,骨頭亂飛,還把一瓶可樂給弄倒了,搞得雪白的牀單上像開了染坊,渣滓扔得滿地都是,原本乾淨整潔的病房弄成了屠宰場。
老胡和屎霸一人吃了一個漢堡就停下來了,得勝兩顆烤瓷牙鑲上去還不到8個小時,只能眼睜睜地望着我饕餮大吃。正當我吃得其爽無比的時候,一個查房的護士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口中還咬着碩大一隻鴨腿,心想,這下壞了。不料那個細腿細胳膊,細眼細眉的護士來了一句,可樂殺精,多喝無益,吃完收拾乾淨!說完掉頭就走了。我驚訝得嘴巴大張,那隻肥碩的鴨腿噗地一聲掉在地上,我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門又被推開了,一個人轟地衝了進來,面帶憂色,塵土滿身,正是騾子。
幸好還有一點吃剩的殘羹冷炙,騾子像地球清道夫屎殼郎,迅速把剩下的東西消滅乾淨。我複述了一遍老胡和得勝冒險闖進何學良宅所的事情給他聽,騾子本來正在喝可樂,聽到廢八冒充二級警督才把得勝救出來,噎得一口可樂噴在我身上,跳起來大罵老胡豬腦、蠢材,罵得勝頭腦發熱、自討苦吃。
老胡和得勝委屈地望着騾子,我也頭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騾子對老胡說,虧你還是學法律出身的呢,入室盜竊,輕則三年,重則十年八年;還有得勝,你現在沒事還好,萬一他們把你從五樓當小偷扔下來,你還有命在嗎?最重要的是你們這麼做讓他們加強了防範,想要竊取他們的I就更難了。只要你們肯用點腦子,其實根本不必這麼費事。這麼簡單的任務你們都完成不了,要是換了華蘭總部,你們不是要一人開一輛坦克血洗康橋工業園了?
騾子說完他的方案之後,我們都不住地點頭,他的法子既安全又省事,連老胡和得勝聽了都歎服不已。
屎霸圓場說,人家騾子是博羣士,見識計謀肯定要高人一等。老胡和騾子是本科,能想到入室竊取,這已經算不錯了,要是我這個大專生,恐怕就要持刀威逼了,這就是差別所在。
我笑了笑說,屎霸,接下來還要你幫個小忙。
廢八不解地望着我,問,我?
騾子、老胡、得勝異口同聲地說,沒錯!
翌日上午,我和騾子開着一輛從物業公司借的五菱陽光,分別穿着一身屎霸收集的電信公司制服,每人胸前還別了一箇中國電信的司徽,來到振業小區。小區保安得知我們是來修寬帶絡的,揮手就讓我們進去了。我和騾子上到五樓何學良的宅所,我搭好梯子,騾子把那根從窗戶旁導入室內的線用鉗子截斷,安上線水晶頭,接入我們帶來的筆記本電腦上,一點擊絡連接,他的I地址立時就在電腦上顯示出來了。騾子複製了何學善的I地址,拔掉水晶頭,把剪斷的線接好,再用透明膠厚厚地纏了幾道,最後用橡皮釘固定在牆上,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何學善的絡I地址,接下來就要輪到上海華蘭了。騾子說,上海寸土寸金,華蘭總部雖然沒有我們公司那麼大,但佔地也有上百畝,他們的絡I地址也肯定不止一個,像我們公司就有好幾十個,分佈在研發樓、車間、辦公樓、宿舍區等不同的地方,如果用老辦法一個個去試,不知要試到猴年馬月,並且華蘭的前身是華東軍區後勤供血站,屬於部隊企業,防範森嚴管理嚴格,每天24小時三班倒的保安巡邏,全天候的電子監控,進出都必須要胸牌或者是要有人引領,就是一隻鳥飛進去恐怕都要錄完口供才能出來,我們怎麼進去都是個問題,更別說要查出他們散佈不良信息的那個I址了。不過好在騾子冒充應聘人員進去晃了一圈,畫了一張華蘭總部的地形圖,如他所料不差,他們實驗大樓的後面的那座辦公樓裡應該就是他們的絡中心,負責管理全公司所有的絡,如果能進到那個絡中心,採用排除法,很快就能找到散佈不良信息的那個I地址。
我們定了明天去上海的機票,老胡和銷售公司的總經理鍾總打了招呼,屎霸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得勝由於傷勢沒有完全痊癒,行走不便,我們沒讓他去,囑咐三個露點照看他。
這天夜裡,我和老胡、騾子去到公司宿舍的天台,泡了一壺福建大紅袍,舉杯邀明月,對飲共三人。我把貴州之行發生的事情詳細地對他們說了,聽完之後,老胡和騾子都虛汗直冒,老胡說這麼驚心動魄,都可以找人拍成電視劇騙錢騙眼淚了。
我隱瞞了我和曲麗媛感情迅速升溫、拜堂成親、我差點要爲她殉情的情況。現在想起來,覺得那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我無法確定這一切是否真的曾在我的生命裡上演過,還是僅僅只是一場幻夢。我只感到我那早已黯淡無光的青春彷彿突然被上帝着了色,我那冰冷的心湖像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表面平靜,底下卻早已岩漿洶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得柔情滿腔肝腸寸斷,但卻害怕最後又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患得患失之間,悲欣交集。
早上,騾子過來把我叫醒讓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去機場,他說我養的兩隻綠毛龜,劉澤民和張潁這哥兒倆最近有點悲觀厭世,有嚴重的自殺傾向,我走的這幾天它們可着勁兒地從玻璃缸裡爬出來,直接從一米多高的櫃子上往下跳,龜背都摔裂了,每次把他們撿回玻璃缸沒過多久,他們一次又一次奮不顧身地爬出來玩高空墜落,你一回來它們就老實了,呆在缸裡動都不動。
我聽了悚然一驚,心想,這兩隻小烏龜,我來公司的那年就買了,已經養了三年多,以前每當我想起和藍蔚渝在一起那些花團錦簇的時光、心理難受的時候,我就會對他們說話,他們每次都很安靜地聽我講完,有時還會像造物主一樣憐憫地望着我或者是搖頭嘆氣。聽老人們說,烏龜王八這種東西,都是有靈性的,它們一定是知道了我和曲麗媛在貴州的遭遇,纔會有這樣的瘋狂之舉。我給他們洗了個澡,洗澡的時候劉澤民非常不老實,一個勁地拿頭蹭我,還輕輕地咬我,陶達凱眯着兩隻小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如果不是騾子和老胡催了,我還想給它們刷一下背。我趕緊給它們換了水餵了食,把玻璃缸裡那個有斜坡的爬梯撤了,這樣他們就爬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