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有點後悔那麼輕率地接下了楚子航分配的這個任務了。
又或者是她覺得自己可以在一些細節上處理得更好,才能避免落帶現在的窘境裡。
摩天輪的正下方,排隊的隊伍裡出現了一些騷亂,而夏彌就正處在這場騷亂漩渦的正中央。
一個棕紅長髮戴着棒球帽的白人女孩,此時正手拿一杯KFC的可樂緊盯着面前的隊伍旁的夏彌,在她身後是幾個穿着棒球服的年紀大概在十六七歲的男孩,都站在那白人女孩的身後爲她壯聲勢,不懷好意地看着人羣裡孤立無援的夏彌。
“我再解釋一遍。”夏彌耐住性子,對着這個戴棒球帽的白人女孩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我沒有插隊,我只是讓人幫我佔位置而已。”
“你說這話誰信?我只看到了你莫名其妙地插隊到我的前面。”棒球帽女孩搖頭說。
解釋不清楚。
夏彌有些無奈了,從一開始她按着楚子航的命令來到摩天輪下,在隊伍旁觀察了很久才找到他說的那個戴黑色帽子的小男孩,她一過去還沒說什麼,對方就跟對她說:你就是之前那個大哥哥說的好看的姐姐吧?隊幫你排好了,麻煩結一下賬,100美元。
夏彌懵懵懂懂地摸出了100塊面額的紙鈔遞給他,然後那孩子蹦躂着就走了,過了半晌她才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之前楚子航不是說已經結過賬了嗎?
可還沒等她想清楚,走進隊伍空隙裡還沒一會兒,她的肩膀就被後面的人拍了幾下,轉頭過去就看見那戴棒球帽的白人女孩不忿的表情,再接下來...就是現在這一幕了。
“我真的讓人佔位置了,剛纔你前面那個小孩,你沒看見嗎?”
夏彌有些頭疼,對於面前這白人女孩的不依不饒,她實在沒什麼辦法,只能試圖講理。
“沒看到。”棒球帽女孩果斷搖頭。
“那麼大一個人,你怎麼能沒看到?”
“沒看到就是沒看到。”棒球帽女孩說。
夏彌不理解了,就算是黑天,這摩天輪下能見度也不低啊,什麼眼神連自己前面排什麼人都看不到?
夏彌還想說什麼,但卻忽然聽見有隱約的笑聲,她看向棒球帽女孩身後那幾個年輕的男孩在憋笑,那些青澀有嬌狂的年輕人臉蛋上全是漲紅。
這一下夏彌忽然就明白了,她這是被沒事找事了。
看這四個年輕男孩,一個女孩的打扮,多半是放假出來玩的學生,年齡都不算大,但從各種肢體語言和眼神動作來看,屬於是很會來事的那類麻煩青年,在美國的街頭太常見了。
很顯然後面這幾個人都很清楚她買位置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挑起的(夏彌認爲大概率是這個白人女孩),就決定拿她尋開心。
至於原因?可能因爲她一個人,也可能因爲她是亞裔,更有可能是單純的被人看不爽了。理由有很多,但都不是什麼正當理由,所以這完全可以歸位惡性的沒事找事。
夏彌看清楚現在的局面後立刻就癟了癟嘴,轉身繼續排隊不理他們了。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講道理到最後,或者直接把事情挑開大家站在臺面上就事論事好好的battle一下,但現在不行。
現在她身上還有楚子航交付的任務,前面排隊的人數不多了,而後面卻是如長龍一樣,一旦出了隊列再想上摩天輪就不知道要多久以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麼都不說就當認個慫,任務要緊。
棒球帽白人女孩看夏彌不理她後立刻轉身埋怨地看了一眼身後憋笑的四個同伴,低聲罵了他們兩句多嘴,然後又轉身沒好氣地去拍夏彌的肩膀:“問你話呢?插隊還有道理了嗎?”
夏彌拐了一下胳膊拐掉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很明顯就是不想跟對方糾纏了,後面那幾個年輕男孩原本就憋不住的笑聲越來越肆無忌憚,他們臉上的沱紅更加明顯了,也不知道是憋笑憋出來的還是在排隊之前喝了點酒。
“嘿!”棒球帽女孩伸手用力推了一下夏彌,差些把夏彌推了個踉蹌,等到夏彌回頭的時候順手就把杯子裡的半杯可樂往臉上潑去了。
夏彌下意識想躲閃,但她反應過來自己背後還有人,好死不死還是個帶孩子的母親,她眼中一閃而逝掠過了煩躁。她及時擡起手擋住了臉頰,大片的可樂潑在了手掌上,但還是有不少濺在了衣服上,在淺色的領口留下了黑色的印子。
後面的四個年輕男孩立馬起鬨了起來,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想要引起更多人關注這邊,那棒球帽女孩看着衣服被打溼的印記手上一鬆讓空的可樂杯落地,“Ops.”了一聲臉上挑釁意味十足。
夏彌微微吸了口氣,然後說:“現在滿意了嗎?”
棒球帽女孩見夏彌還沒有發怒,眼中倒是有些意外的色彩,背後的同伴笑得更大聲了,這莫名其妙讓她心裡的不爽更濃烈了。
“你是不是有病?”棒球帽女孩擡手就抓夏彌的衣服,來勢洶洶。
夏彌有些不理解這人爲什麼就那麼咬死要招惹自己了,她只想拖點時間息事寧人,快些上摩天輪去完成任務。
她正想避開對方抓來的手,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卻搶先一步從旁插了進來抓住了棒球帽女孩的小臂,手指握攏的瞬間,那女孩立刻吃痛彎腰蹲下了,原本氣勢洶洶的臉上全是痛苦。
“師兄?”夏彌轉頭愣了一下,看見了絕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
楚子航鬆開了握住的那隻手臂,那棒球帽女孩一屁股就坐地上了,他看着夏彌溼漉漉的衣服和髮絲平靜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小事情,我應該能解決。”夏彌甩了甩手上的可樂漬,小心翼翼地揉幹自己的劉海。
“再被潑一次?”楚子航說。
“當然不是...師兄你怎麼來了,你不應該在配電室嗎?”夏彌尷尬地扯開了話題。
楚子航看着夏彌有些狼狽的模樣說:“你不在頻道里,我害怕出什麼事情過來看你一眼。”結果一過來,他就看見夏彌身上溼漉漉的,再見到那羣來勢洶洶的年輕人,他還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嗎?
楚子航能精密地構築一個計劃,但卻絕不能左右計劃進行時的所有細節,現在夏彌遇到的意外算得上是最常見的意外。
在執行部出任務的過程中幾乎每次都能遇見這種不痛不癢,但卻特別膈應的小麻煩。如果是經驗豐富的專員,這種麻煩根本不能叫做麻煩,隨手就能把這些年輕人打法了,但如果是夏彌這類新手倒就很容易出現現在這種局面了。
“對不起,我以爲我能處理,害怕吵到你們就暫時退出公共頻道了。”夏彌低聲說。
楚子航得到了想要的答桉後點了點頭,又看着地上的空可樂杯澹澹地說,“下次記得躲開,總有其他更好的處理問題的辦法。”
“嗯。”
“你又是哪兒來的渾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看見自己這邊的白人女孩被送倒在了地上,那四個穿棒球服的大男孩自然不樂意了。
其中一個穿洋基球隊隊服的黑人男孩開口就衝楚子航叫囂着,但卻沒第一時間衝上來,而是以一個試探的步調在楚子航近處踱步着。
“帶着你的女人滾開,亞洲小子,不然小心我弄溼你(英語的語境中‘弄溼’泛指利器捅人致出血,)。”那黑人男孩警告地說道。
楚子航掃了一眼他踹在棒球服口袋裡的右手,看口袋的凸起痕跡裡面應該是放着一把摺疊刀,這很符合這羣年輕人的精神面貌,隨身帶着利器會讓這個年紀的男孩覺得自己很酷,完全不會考慮一旦抽出後意味着什麼。
“崔格!崔格!說你呢,上啊!”看見黑人男孩先爲棒球帽女孩出頭了,另外三個同伴立刻慫恿着他上去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酷酷的亞裔男孩。
“幹他!崔格!捅他!”在黑人男孩還有些遲疑的時候,後面的同伴拱火聲越來越大了,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裡面,完全不管周圍的環境和無數雙看着這邊熱鬧的路人眼睛。
楚子航沒有說話,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這個逐漸焦躁起來,瞪着自己做試探拔小刀動作的黑人男孩。
在對方揣在包裡的手就要抽出來的瞬間,楚子航擡手就是乾淨利落的一掌,精準甩在了對方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讓黑人男孩手裡死拽着的小刀脫手而出,摔在地上滑出去好幾米遠,這一瞬間黑人男孩身後的三個同伴都整齊地往後退了一步。
“見了鬼了,崔格,你在搞什麼?”穿着亞特蘭大勇士隊球服的雀斑白人男孩邊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但在周圍圍觀的羣衆裡不少好事者都忍不住笑着鼓掌大喊好樣的,這讓幾個年輕人臉更掛不住了。
而且在地上,那個潑了夏彌可樂的白人女孩還在哼哼唧唧,她的小臂大概被那一瞬間巨大的握力捏紫了,雖然骨頭沒事,但肌肉卻有一定程度的捏傷充血腫脹了起來,現在疼得眼淚都湖滿臉了。
也不知道是他們把楚子航和夏彌趕上了絕路,還是他們反倒是自己被架了起來,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四個年輕人躊蹴猶豫着散開試圖把楚子航和夏彌圍起來。
“師兄。”夏彌戳了戳楚子航,提醒他看向另一邊。
楚子航順着夏彌指的方向看過去,人羣那邊已經有穿着警服的警員邊對着胸口的對講機彙報情況,邊驅散人羣走向這邊了,看起來是收到了剛纔圍觀這裡吵架的熱心市民報的警。
“操你!大爺的!(FUCK!YOU!)”見到楚子航看向其他地方,兩聲利落簡短的美國粗口爆響,勇士隊球衣的白人男孩罵着給自己壯膽,直接掏出兜裡的摺疊小刀對準楚子航試探着一步一步走上來。
察覺到有異物進入了自己的警戒區,楚子航伸直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白人男孩的手背上,摺疊刀啪啦一下落地被他踩在了腳下。
白人男孩還沒反應過來,楚子航就順勢反手抓住了他握刀手的手腕,手一正,那被扣着手腕的白人男孩就慘叫着跪倒在了地上,還沒叫兩聲手腕就發出了清脆的卡擦響,沒斷,但卻被卸掉了。
楚子航鬆開那隻鬆軟手臂的同時,看也不看,提起右膝對準左側就是一記乾淨利落的掃踢,一旁架着不知道是跆拳道還是散打拳架子衝向他的男孩身體直接失衡,雙腿瞬間被掃踢掃得離地了,橫着摔在了楚子航的腳邊,一身巨人隊隊服裹滿了灰塵。
“師兄,右邊。”夏彌忽然說。
楚子航面無表情地反手一耳光抽向右邊,試圖偷襲他的穿着老虎隊隊服的男孩,下耳朵邊的側臉結結實實地捱上了一巴掌,雖然有所收斂但依舊透徹的力量把那男孩頭髮裡的汗水都打成了一團水霧散在了空氣裡。
周圍的人看見這視覺衝擊力拉滿的耳光效果都驚呼出了聲,那捱了一巴掌的男孩直接翻倒在地上一聲不吭,很明顯是暈過去了,也不知道鼓膜有沒有被震裂開。
唯一剩下的黑人男孩見狀直接被嚇到了,直接後退幾步沒敢跟他的朋友們一起上,楚子航也沒追他,而是拉住夏彌的手轉頭就快速走向背後的摩天輪。
“喂!那邊那幾個!”
別槍的警察姍姍來遲,一眼就看見了地上躺着的三個男孩一個女孩,但更讓他瞬間緊張起來的是地上被打飛的幾把摺疊刀,這種環境就算是摺疊刀也很容易出暴力事件。
警察掃見了往摩天輪鑽的楚子航和夏彌的背影立刻大聲喊停,但楚子航直接帶着夏彌進了停下的摩天輪客艙關上了艙門。
等到警察小跑過來的時候,摩天輪已經帶着兩人離地轉向高處了,沒辦法的警察只能轉身警告黑人男孩和地上還在哼哼唧唧的女孩別輕舉妄動,擡起頭看着升高的摩天輪客艙拉起胸口前的對講機向總部彙報這裡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