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校董會從來沒動過要毀滅你或我的這種心思,因爲我們之間不是敵人,而是夥伴。就算我們各立派系,兩面三刀地在會議桌上切割蛋糕,又時不時因爲對方的動作撕扯到自己的血肉而暴怒的針鋒相對,但究其到底,我們依舊在一個旗幟下爲了大方向相同的一個理想前進。「昂熱淡淡地說,
「不打爲敵人,但卻又針鋒相對的情況下,最壞、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一方被另一方暫時的掣肘,以奪取一方更多的權力和資源。這也是校長你,又或是我,和校董會對立情況的徹底剖析結果。」林年點頭表示自己理解,「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校董會和我們不會徹底翻臉,來勢洶洶的確是不可爭辯的事實,只是他們提着刀來不一定是要殺死我,最多就是在我身上割肉放血一一當然,這種舉例倒也不是說校董是要圖我什麼,只是想借着掣肘我來達成他們真正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到頭來也不過是利益和權力那類的一談。」
「看得很清楚,想得也很明白。」昂熱看着林年就像父親看着孩子一樣滿意,像是得到了一張滿紅勾的卷面,所以父親也理應給孩子應有的考後獎動,所以他輕輕觸動了抽屜裡的隱藏按鈕。
林年感受到座椅和麪前的楠木辦公桌震動,骨瓷茶具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他右手輕微把茶具的托盤往桌內移動了一些,免得這動靜毀了校長心愛的保留節目(下午茶裡那套經典的骨瓷茶具被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們視爲某種不可更替的象徵,不少人認爲那套茶具大概算得上昂熱校長的聖遺物,就像麻婆豆腐之於神父一樣)。
「原來校長說的上樓是爲了更好的下樓是這個意思。」林年的視野內一切陷入了漆黑,天井的陽光消逝不見,這並不意味着天黑了,或者校長室在地震內塌陷了,因爲暴血而擁有了夜視能力的他可以清楚地觀測到,環境變暗了是因爲他們所處的空間變更了。
整個辦公室下沉了,進入了一個四面不透光的空間,並且還在震動中持續下沉,也難怪之前昂熱換來了三樓卻沒有給林年倒一杯熱茶配點心,如果現在桌上放着茶杯大概會在下沉的動靜中把茶水灑在桌上。
「我以爲作爲第一個體驗我移動辦公室的學生,你會更加震驚一些。」昂熱聳了聳肩,似乎對林年的反應不大滿足。
「校長,如果你見過白帝城在運作時的結構以及3D建模圖,你也不會對一個下沉式的辦公室電梯做出多大的震驚表現。」林年隱晦地對老傢伙表示自己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不是當初那個被他剛從濱海城市逮來的一股腦只奔着獎學金的毛小子了…說到最後他還不忘暗戳戳地損一下老傢伙,〝其實校長你想要得到不錯的反饋應該叫路明非來的,在捧場這方面你永遠可以相信他的臨場反應。」
黑暗裡,昂熱不留痕跡的臉上尷尬一閃而逝,但隨即又恢復一本正經:「明非的下午茶時間倒是另有計劃,不過他卻不一定會和你一樣去往我們一會兒會去的地方,畢竟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教學思路和地點。」
地板和辦公桌又是一震,速度慢慢降低,暗藍色的光從腳底瀰漫了出來,就像有水流爬滿了地板,但那些並非是真正的水流,只是水在燈光中漫射出的漣漪,逐漸辦公室的四面都亮起來了,有成羣的暗影在林年的頭頂掠過投下陰影,他放下暗中摸來的半塊鬆餅側頭看去,正好與一隻緩緩遊過的藍鰭金槍魚對視,體長超過兩米的大傢伙吞吐着氣泡,流線的魚身在暗藍的光線下優美動人。
懶洋洋的海龜在腳底遊過,鯖魚羣高速在頭頂遊過,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水波盪漾,藍影漣漪。校長室儼然變成了水族館,他們四面的牆壁成爲了堅硬的玻璃,辦公桌前後的林年正坐在這巨大的玻璃缸裡浸沒在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深水之中。
「這是我們的新魚缸,我們現在正位於
魚缸的水下通道中。」昂熱仰頭望着遊過的一隻笨笨的翻車魚說。
「把水族館修在校長室下面,這未免也太奢靡了吧?原來平時校長室裡見不到您的人,您都是在地下的魚羣筷擁中午休嗎?,林年瞥見了辦公室的角落還放在一臺黑膠唱片機。
「心懷拯救世界偉大夢想的人又得無時無刻備守盟友的背刺,總得有個合適的休息時間吧?,老傢伙無力地辦解,「況且這裡也不是水族館,而是學院的基因庫,研究龍族需要大量的生物基因來進行比對,在學院新建時它就存在了,只是在BF-CC-001事件後舊魚缸因爲地殼變動的原因破損了,灼熱的地脈把舊魚缸燉成了一鍋海鮮大雜燴,現在的魚缸是在學院復建時重新修立的。」
林年並不難理解昂熱口中的001事件是什麼,他默然點了點頭後發覺關着他和昂熱的玻璃箱開始橫向移動了,水族館並不是他們的目的地,這裡只是途徑的一個「景點」罷了,與其說是把魚缸修在了校長室下,倒不如說是校長室正好在魚缸區域的上方。
「卡塞爾學院的地下一直都有一個巨大的空間,這應該是每一個學生都知道的不是秘密的秘密。」昂熱看着乾脆站起身走到玻璃牆邊緣觀察魚缸的林年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你將參觀卡塞爾學院保密級別最高的區域,它也被稱作「冰窖,。
「如果我沒有記錯,冰窖應該是學院保存最危險的鍊金物品以及裝備部那羣人制作的武器的地方吧...換句話說這裡是學院的‘裡世界,。林年意識到了什麼,玻璃上倒影的他的臉出現了一絲複雜。因爲結合到之前在上樓時昂熱與他聊過的話,他大概猜到這趟旅程的終點是什麼了。
「不,具體來說,冰窖是卡塞爾學院整個地下空間的統稱,他不只是作爲一個秘密的保險庫存在,它的空間甚至遠比地面上的山頂學院還要大,其中存在着許多不方便出現在地表的設施和部門,比如說院系主任們的工作環境就在冰窖裡,這也是爲什麼學院裡那些院系主任一直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原因。」昂熱略帶自豪地說,〝這裡是學院最機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幾乎沒人可以入侵這裡。」
「但我聽說那天晚上校長你在冰窖差點被人打爆了,EVA找到價的時候你躲在一隻「上龍「的軀體裡避過了康斯坦丁第一波爆發引起的地脈運動。「林年盯着一隻因爲好奇移動的玻璃辦公室而跟着遊動的槌頭鯊漫不經心地說道。
昂熱一愣,略顯窘迫,「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確,那晚上冰窖被入侵了,裡面有很深的原因。但說起來我最可惜的還是那隻由基因副本再造的白堊紀樣本,那是混血種迄今爲止還原過的最接近龍類的樣本了,但可惜它被吊到地面上時己經接近五成熱了。」
「保險庫創造的意義就是被人開鎖的,冰窖被入侵倒也合乎情理。」林年忽然想起昂熱似乎就是依靠躲在那隻白堊紀恐龍的腹部躲過一劫的,不由悄然安慰老傢伙一波。
...其實這麼想來當時解救校長的場面大概是一羣專員急哄哄地現場做了一個剖腹產把校長「生「了出來?作爲130歲左右高齡的老人被人剖復活節的火雞一樣剖出來實在有些不體面了。
「不,我不認爲那一晚入侵冰窖的是‘人,。」昂熱倒是沒太糾結於已經過去的尷地,他手指微微點在楠木辦公桌上看着林年的背影緩緩說,「畢竟那晚上與我對峙的祂自稱是「皇帝,。」
玻璃櫃子前,林年沒任何反應,只是隨手把手掌貼在了玻璃上,辦公桌後的昂熱默然又有趣地看着辦公室外那本一直跟隨着遊動的槌頭鯊忽然沒來由地抽搐般扭動身軀攪起了一陣水浪,鯊魚像是忽然見了鬼一樣瘋狂扭身向着水族館更深的黑暗游去了,如果人類的嗅覺可以聞到信息素,那麼大概這一刻那隻槌頭鯊魚渾
身的皮膚都在排放着可以嗅到的恐懼。
「反應這麼大。」昂熱看着那鯊魚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指。
「正常反應。」林年放下了貼着玻璃的手隨口說,「雖然校長說的話題我很感興趣,但這不是我們今天的主題吧?所以我有理由質疑校長你是在想不留痕跡地扯過話題嗎?」
昂熱眼神微微偏斜,儀態依舊保持紳士大方,老傢伙不愧是混了百年的人精,毫無被戳穿的痕跡,「倒也是,這不是今天的主題,就暫且跳過吧。今天的主題還是校童會和現在我們面臨的不太樂觀的大局面。林年你覺得校董會這一次針對你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