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這話擺明是說給蕭氏聽的。
蕭晉面不改色的應道:“我方便過後,又在園子裡隨便轉了一會兒,所以纔回來的遲了。”
平西侯夫人許氏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笑意。這個蕭晉,連藉口都編的這麼隨性。在場的人沒一個是傻子,誰能猜不到他剛纔去幹什麼了?
當然了,知道是一回事,可說不說破就是另一回事了。
“回來就好,你就別說他了。”許氏笑着打圓場:“六郎還小,沒什麼定性,等日後成親了,自然就會好了。”
成親以後當然會好了。那個時候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媳婦說話,不用偷溜不必私會了。蕭氏心裡暗暗嘀咕着,臉上也擠出了笑容來:“是啊,回來就好。”
既然蕭氏都這麼說了,傅氏樂得趁機下臺:“六郎,你過來坐我身邊,從現在起不準隨意亂跑了。”
蕭晉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坐到了傅氏身邊,之後,果然一直待在傅氏身邊半步都沒離開過。
從夏家出來上了馬車之後,傅氏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讓我怎麼說你纔好。親事都定下了,遲早都會娶過門。到時候,你愛看多久愛說多久的話都隨你,你就非要在今天胡鬧麼?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蕭晉半點理虧的樣子都沒有,甚至振振有詞的應道:“我就是去看她一眼,和她說了幾句話就回來了,又沒做什麼逾矩的事。怎麼就丟臉了?”
……喂,你是得了選擇性遺忘症嗎?你之前偷親人家的臉還被丫鬟們逮個正着的事情,爲什麼不交代出來?
傅氏沒好氣的說道:“總之都是你有理。我可從沒見過有誰在定親的當天還跑去和未婚妻見面說話的。也虧得蕭夫人今天沒吭聲,不然,我可真是沒臉在夏家待着了。”
眼看着傅氏是真的生氣了,蕭晉的語氣立刻軟了下來:“是我思慮不周,母親就別生氣了。我向你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沒有第二次了。”
傅氏輕哼一聲:“你想有第二次也不可能了。我告訴你,在成親之前,你不準再去見她。聽見沒有?”
蕭晉二話不說就點頭應下了。心裡卻暗暗盤算着,白天不能去見她,晚上總可以吧……
幸虧傅氏不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不然非被氣死不可。
……
這一邊。蕭氏也親自去了凝翠園,沉着臉數落了夏雲錦幾句:“你也真是太任性太胡鬧了。今天是你們兩個定親的好日子,按着俗禮。定了親的男女在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你們兩個倒好,就這麼毫不避諱的在廊檐下說話。還……”將那個難以啓齒的片段含糊其辭的省略了過去:“還被丫鬟都看到了!也不怕別人取笑!”
夏雲錦有些委屈的辯白:“我今天一直聽你的話,就在院子裡待着,哪兒都沒去。誰知道他會忽然冒出來。他來都來了,我總不能不理他吧!”至於他偷親她一口的事,還是別解釋的好。
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越描越黑。更何況,這樣的親暱對他們兩個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所以。還是略過好了。
蕭氏到底是心疼女兒的,數落幾句也就消氣了。再一想,蕭晉這麼喜歡這麼在意她,總是件好事。兩人的感情好,以後成親了也會幸福恩愛。
這麼想着,蕭氏也就心氣平了。只是免不了要絮叨幾句:“今天這事已經過去了,就不說了。不過,以後可別再私下和他見面了。”
夏雲錦乖乖的應了,心裡卻想道:她能管得住自己,可管不了蕭晉。他多半還是回半夜偷偷跑來找她。她就算想不見他,也得他肯配合才行啊!
……
蕭晉和夏雲錦定親的事,很快就傳了開來,在京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在勳貴圈裡來說,堂堂安國侯府世子,竟然要娶一個商戶之女爲世子妃,簡直就是打破了世家聯姻的慣例。因此,人人矚目也是難免的。
而此事在各商戶和百姓之間,就更轟動更傳奇了。商戶家的女兒,能嫁入世家做妾室都算是幸運的,更何況夏雲錦還即將成爲安國侯府正經的世子妃。這樣的親事,想不轟動都不行!
周安知道此事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問徐氏:“今年給夏家的年禮準備好了沒有?”
徐氏笑着應道:“準備好了,和往年差不多。”
周安不假思索的說道:“把年禮再加一倍,,明天就讓人送到夏家去。”
“再加一倍?”徐氏一怔:“可是,我們以前和夏家往來,送的年禮都是差不多的。今年忽然翻了一倍,會不會太醒目太招搖了?”
醒目招搖這樣的說辭還算是含蓄的。其實,徐氏真正想說的是,之前和夏家鬧成這樣,現在再來補救,會不會顯得太功利太厚顏無恥了?
周安不以爲然的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們兩家的關係可完全不一樣,蓉娘如今嫁到了夏家,我們和夏家是正經的姻親。多送些年禮也是理所當然的。”
最重要的是,夏雲錦很快就會成爲安國侯府世子妃了。周家當然得上趕着巴結示好修復關係。今後若是能沾點光,那就再好不過了。
週四郎忽然闖了進來:“爹,夏三娘真的和安國侯府世子定親了嗎?”
周安目光一掃,聲音冷了下來:“當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週四郎陡然漲紅了臉:“怎麼和我沒關係,我、我……”我了半天,到底還是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行了,你就別在這兒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的了。”周安不耐的瞪了他一眼:“夏三娘子長的那般美貌絕色,哪裡是普通商戶人家能消受的起的。別說是她和世子定了親,就算沒定親,也輪不到你來胡思亂想。真要是娶回家來,日後家宅不寧惹來禍端就後悔莫及了。”
週四郎被訓斥的頭都不敢擡,站在那兒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
王升榮聽說了這個消息,臉色變幻不定,十分精彩。
這幾個月來,夏家因爲多了寧王府這個大靠山,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官府那邊再沒人敢刁難,花再多的銀子也沒人願意出這個頭。理由再簡單不過,就連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寧王即將要被立爲太子的事情,那些大小官員又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而自己的靠山,此時卻是風雨飄搖。自從被勒令禁足之後,康王一派的勢力迅速的減弱,有不少人已經投向了寧王那一邊。還有一小半,在持着中立觀望的態度。真正的康王黨,只剩寥寥數人。失了聖眷的康王,就像被剁去了利爪的老虎,連唬人的力度都小了大半。
王升榮想到這些,愈發心煩意亂。不由得暗暗後悔起來,早知道如此,當初真不應該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投靠了康王。
現在好了,夏家沒被壓垮,王家卻被夏家打壓的喘不過氣來。周安那個見風使舵的老狐狸,將周蓉嫁到了夏家做少奶奶。說不準隨時都會和王家翻臉,重新投向夏家那一邊。到那個時候,王家的日子可就真的難熬了。
王升榮想到煩躁之處,想也不想就用力的踹了桌子一腳。
桌子紋絲沒動,他的腳被扭到了。
王升榮面容扭曲,咬牙喊道:“快來人啊,去請大夫來!”
……
皇宮裡,凌波殿內。
十歲的六皇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專注的執筆練字。寫了一篇之後,才舒展了眉頭,興沖沖的擡頭問道:“小舅舅,快來看看我這篇字,寫的可有進步?”
李歆低頭看了一眼,笑着讚道:“六皇子的字寫的是越來越好了,比起以前大有進步。這個壽字,古樸有力。這個將字,透出剛正之氣。還有這個錦字……”說到這兒,忽然停頓了下來。
六皇子眼巴巴的等着表揚,見李歆忽然停住了,不由得奇怪的追問道:“這個錦字,寫的不好嗎?”
李歆定定神,扯了扯脣角:“這個錦字左右結構擺的不夠好,我來寫給你看。”說着,拿起毛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個錦字。
六皇子習字也有幾年了,書法頗有幾分功底,自然能分辨得出字的好壞來。立刻笑道:“怪不得太傅們都誇小舅舅書法自成一派,不是什麼體,可就是瀟灑雋意。這個錦字,尤其寫的飄逸好看。不如把這幅字送給我吧!”
舅甥兩個的感情素來都是極好的,別說是一幅字,就算是要再名貴再好的東西,李歆也從來沒拂逆過他的意思。
可沒想到,李歆這一次卻沒答應他:“這個字是隨手胡亂寫的,還是別拿了吧!你若是想要,我改日再認真的寫一幅送給你。”
六皇子有些詫異,卻也沒多想,笑着點了點頭。
李歆的目光不經意的掠過那個錦字,目光暗了一暗,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