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臘梅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來的時候,夏雲錦不由得一怔:“我好好的又沒生病,端藥來給我做什麼。”
臘梅一貫說話簡潔:“杜郎中吩咐的。”
夏雲錦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心裡不由得一暖。很顯然,這是杜郎中特地爲她開的補身體的藥方。
這些日子確實操勞辛苦,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本就纖細的腰身,現在更是不盈一握。她沒有做趙飛燕的打算,確實得好好注意身體才行。
夏雲錦很乖的接過了藥碗,將熱騰騰又苦澀的藥汁喝了下去。大概是心理作用,一碗藥汁下了肚,忽然覺得全身都有了力氣。
“娘子,朱掌櫃來了!”小茉莉匆匆的跑來稟報。
夏雲錦立刻應道:“快請朱掌櫃進來。”
朱掌櫃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眉宇間隱有憂色。夏雲錦見狀,心裡微微一沉:“朱掌櫃,出什麼事情了?”
朱掌櫃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說道:“三娘子,我這些日子挨個拜訪客商,也費了不少的口舌解釋過了。那些和我們夏家長期合作的,對我們夏家還算有信心,並沒有解除合作的打算。不過,有一小部分客商卻被王家和周家各自拉攏了過去......”
王升榮和周安果然沒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先是大肆散播謠言,然後又趁機遊說拉攏客商。這一招也確實見效,至少拉攏走了四分之一的客商。
夏雲錦早有心理準備,聽到此事並沒有慌亂。而是仔細的詢問朱掌櫃那些被遊說走的客商有哪些。朱掌櫃一一說了之後,又頗爲內疚自責的嘆道:“都是我不中用。若是有方掌櫃在,那些客商們也不至於這麼輕易就被遊說走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夏雲錦笑着安慰道:“這都在我們意料之中,不必驚慌。幾個重要的大客商都還在。被拉攏走的那一些都是小客商,走了也罷。我們夏家馬匹優良价格又不高,做生意又素來講誠信。那些客商們遲早還會再回來的。”
被夏雲錦這麼一安撫,朱掌櫃低落的情緒總算消散了不少。打起精神說道:“娘子說的是,是我太過患得患失了。”
事實上,在這樣的劣勢下,能做到眼前這一步已經很好了。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不過,我們也不能這麼被動下去。王家和周家不是故意在散播謠言嗎?我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朱掌櫃一愣:“娘子的意思是......”
夏雲錦狡黠一笑:“難道只有他們會造輿論聲勢,我們就不會嗎?出些銀子,僱一些無事的閒漢在大街小巷說閒話,就說王周兩家合謀對付夏家不成,又殺人滅口。只可惜沒抓到證據。不然夏家早告上公堂了。還有。再買通那些說書的。讓他們編幾個‘精彩’的段子,在茶樓飯莊裡每天說個十遍八遍。務必要在兩天之內,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周兩家的不仁不義心狠手辣。到時候他們自顧不暇。闢謠就夠他們忙的了,看他們還有什麼時間精力來搶我們的客商!”
朱掌櫃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娘子這個主意實在太妙了!我這就去辦。”
夏雲錦笑着點了點頭,又特地叮囑道:“別捨不得花錢。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只管去賬房領。”
朱掌櫃來的時候滿臉愁容,走的時候卻是腿腳生風一臉興奮。
荷花好奇的問道:“娘子,你和朱掌櫃說了什麼,他怎麼如此高興?”
夏雲錦笑眯眯的賣起了關子:“過兩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朱掌櫃辦事效率極高,半天之內就將此事辦妥了。接下來的兩天,京城街頭巷尾流傳起了“王周兩家行兇殺人”的流言。茶樓飯莊裡吃飯的客人,也聽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京城好事者本來就多,這麼聳動的消息可要比之前夏家馬隊遇險要精彩多了,短短兩天之內便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
原本還處在觀望中的客商們,一聽到這樣的傳言,立刻就下定了決心。他們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怎麼能和這種心黑手辣草菅人命的人家來往。王家周家再派人來遊說送禮,統統攆出去!
那一部分私下和王家或是周家簽訂了新合約的客商,更是悔之莫及。索性鬧騰着上門要解除合約。就算要賠些違約金也認了!
就連刑部的探子都被驚動了,特地向主事稟報了此時。刑部主事是個老持穩重的人,思忖了半天說道:“夏家既然沒來報案,那此事暫且不管。你無事的時候多到茶樓那邊去打聽打聽。若是有什麼異動,立刻就來回稟。”
王升榮知道此事的時候,差點把鼻子都給氣歪了。拍着桌子罵了半天,直罵的口乾舌燥,隨手就將手邊的茶端過來一飲而盡。然後撲哧一聲就噴了出來:“這是誰倒的熱茶,要燙死老子啊!”
倒茶的小廝無辜被遷怒,被打了十個板子,哭喊着求饒。
一片混亂中,周安陰沉着臉來了。張口便問:“那些傳言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口口聲聲說我們兩家買兇殺人?”要說買兇殺人,肯定也是王升榮乾的。現在怎麼又扯上週家了?
王升榮心情正惡劣,一聽這質問的口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語氣也衝的很:“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
周安冷哼一聲:“到底怎麼回事,你肯定清楚的很。一開始我就勸過你,我們畢竟是生意人,要鬥垮夏家,也該正正經經的用商場上的手段。你偏偏不聽我的,非要聽那個貴人的話。結果弄出了人命來,現在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還有誰敢和我們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也是有的,可一涉及到人命就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王升榮滿心的煩躁:“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補救纔對。好在此事我沒真正經手,都是那位貴人派人動的手。就算刑部立案追查起來,也追究不到我頭上。”
說到後來,王升榮的底氣又漸漸壯了起來:“你放心,有那位貴人在,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周安半信半疑:“真的不會有問題?”
王升榮理所當然的點頭:“當然不會有問題了,你就放心好了。”
周安見他說的如此有把握,終於忍不住又將心裡盤亙了無數次的疑問又問出了口:“那位貴人到底是誰?”
王升榮卻不肯明說,敷衍的應道:“總之是身份極尊貴的人。你我加起來也夠不着人家一根手指頭。你就別再多問了,知道的太多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換在平日,周安大概就到此爲止打住不問了。可今日他卻硬是追問不捨:“如今我們兩家既然同氣連枝,你總不該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瞞着我。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兩家現在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萬一倒了黴,我們都跑不掉。眼下又是這個情況,我總得知道到底是誰在暗中支持我們兩家。”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王升榮再不吐露實情,就只能等着周安翻臉不認人了。
王升榮在心裡權衡片刻,終於咬咬牙說道:“好,你既然一心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也無妨。你記得,此事只有我知你知,就連大郎他們兄弟幾個也絕不能知道。”
周安見他終於肯說了,臉色稍稍一緩:“放心吧,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會亂說。”
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早已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可王升榮在張口之前,還是下意識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才附耳過去,低語了一句。
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說的都是真的?”
王升榮一改平日的嬉笑,一臉正色的應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敢說謊。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沒親眼見過貴人,每次見我的都是貴人身邊的一位管事。見面的地方也都約在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裡。一開始我也不敢真的全信那位管事的話。可那位管事在我面前說過,他會‘解決’掉夏半山父子兩個。這話之後不出半個月,夏半山夏安平父子就死了......”
周安臉色變幻不定,後背直冒涼氣。
這位貴人,果然心狠手辣,就這麼輕飄飄的就要了夏家父子的命。
他和夏半山相交多年,很清楚夏半山看似精明大膽實則細心謹慎的性子。每次離開京城去購買馬匹,夏半山必然會帶不少家丁護衛。還會重金聘請一些武藝高強的武師相隨。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依然落了個“意外身亡”的下場。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竟沒有留下任何馬腳。足可見這位貴人行事之縝密狠辣......
有這樣的貴人在背後鼎力相助,也怪不得王升榮豁出去了要和夏家作對。
只可惜,夏家也不是麪糰捏的。夏半山夏安平雖然死了,卻還有方全劉德海,還有那個狡猾的夏雲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