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聲中一歲除。舊的一年終於過去,新年悄然來臨。
這個新年,對整個大周朝來說,都是特別而有意義的。
正月初一這一天,百官上朝賀歲。皇上正式下旨,封寧王爲太子。在百官齊聲的賀喜聲中,寧王精神奕奕脣角含笑,舉手投足間已經隱隱有了儲君風範。
康王直到今天才解了禁足令,被召上朝來。然後,眼睜睜的看着寧王風風光光的成了太子,換上太子朝服,接受百官跪拜賀喜。
這個時候,甚至沒人費心多看他一眼。
康王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然後迅速的恢復如常。臉上甚至還浮起了笑容,好像也在爲寧王被立爲太子一事高興似的。
平王站在康王的身邊,一直用眼角餘光留意康王的一舉一動。見康王沒什麼異樣的反應,總算稍稍放了心。趁着別人都不留意的時候,悄悄的扯了扯康王的袖子:“皇兄,待會兒我們一起去見母妃。”
康王嗯了一聲。目光依舊定定的落在不遠處的寧王身上。
不對,現在該改口叫太子了。
太子似是察覺到康王的目光,遙遙的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在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現在還沒有真正的決出勝負。只有坐上了皇位,纔是最終的勝利者。
……
賜宴過後,新上任的太子被皇上召去了御書房。
康王陰鬱的看了御書房的方向一眼,然後就和平王一起去了江貴妃的寢宮。
江貴妃今天的心情顯然也沒好到哪兒去,一直陰沉着臉。見了康王,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這幾個月都沒見你了。你可清減了不少。”
那是當然。不管是誰被禁足,心情都不可能好到哪兒去。不能出府,不能赴宴,也不能設宴請客。整整三個月一直在府裡待着,除了妻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都快被憋屈出病來了。整個人瘦上一圈,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康王沒有說話的心情。隨意的嗯了一聲。
江貴妃目光一掃,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們立刻識趣的退了下去。屋子裡很快就只剩下母子三人。
“之前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皇上會罰你禁足?”江貴妃皺眉問道。這幾個月裡,她一直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派人去康王府詢問,康王卻不肯明說。今天總算是見到康王本人了,無論如何也得問個清楚不可。
平王也豎長了耳朵。
事到如今,這事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康王三言兩語的將事情的原委道來:“蕭晉領兵去山西剿匪。我暗中派人去山西刺殺他。想趁機削弱寧王的力量。沒想到刺殺沒成功,反而被蕭晉設了局……”
至於李歆在其中充當的角色,康王並未說出口。他和麗妃當年的那段往事。連江貴妃和平王也不知情。要是一扯出李歆,必然還要扯出麗妃來。所以,最好就是絕口不提。
江貴妃的面色變了又變,聽到最後,更是花容失色:“你怎麼會生出這樣的主意來!就算是要對寧王的人動手,也不該挑蕭晉啊!他哪裡是個好惹的主兒。”
康王一想起此事,也是滿心的懊惱後悔。不過,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承認這個事實的。
平王也是一驚,不過。他倒是比江貴妃看的遠了一層:“皇兄選了對蕭晉動手倒也沒錯。要是真的能除了蕭晉,對寧王一黨的打擊肯定很大。只是沒想到蕭晉這麼狡猾。不但識破了皇兄的計謀,而且還反過來利用此事設局對付皇兄。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抱怨也沒用。還是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吧!”
江貴妃沒什麼好氣的說道:“皇上已經封了寧王爲太子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康王卻冷笑一聲:“做了太子又能怎麼樣。要是犯了大錯,被廢也就是轉眼的事情。”
江貴妃一驚,略有些慌亂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急促的低語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被人聽見了,傳到你父皇耳中可就糟了。”
康王輕哼一聲:“有什麼糟的,反正父皇已經不待見我了,我就算是表現的好一點又能怎麼樣?”
今天寧王被立爲太子的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康王,說話也有些口不擇言了。
平王皺了皺眉頭,低聲勸道:“皇兄,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不過,寧王被立太子一事現在已經成定局了,就算你有什麼想法,也得謀定而後動,徐徐圖之。現在萬萬不能流露出不滿,免得父皇心裡不快。”
康王面色還是不太好看,不過,卻沒反駁,顯然是把這番話聽進去了。
江貴妃定了定神,也勸道:“你父皇肯定還在生你的氣,你待會兒就去找他,好好的認個錯,先讓你父皇原諒你再說。”
平王也張口附和。
康王皺緊了眉頭,半晌才應了一聲。
御書房裡,皇上正一臉溫和的叮囑太子:“……你現在已經成了太子,日後行事一定要更加謹慎,學會用人之道,更要有容人之量。”
太子恭敬的應下了,心裡卻暗暗曬然。謹慎行事他當然懂,用人之道他也明白,這個有容人之量又是什麼意思?父皇分明是在暗示他要和康王摒棄前嫌好好相處。這樣的想法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就算他願意,也得看康王情不情願。恐怕康王現在正想着怎麼除掉他這個太子好取而代之……
果然,皇上接下來就提到了康王:“你大皇兄比你年長兩歲,也接觸過政務。日後有他輔佐你,朕也就能放心了。”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卻笑着應道:“父皇說的是,兒臣記下了。”
皇上見太子如此聽話,心裡頗覺得安慰。又鼓勵了一番,才讓太子退下了。
太子剛走了沒多久,康王就來求見了。皇上眉頭迅速的皺了一下,很快就舒展開來,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康王一進書房,便雙膝落地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父皇,兒臣知錯了。”
皇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康王,緩緩的說道:“哦?你何錯之有?”
“兒臣不該命人暗中刺殺蕭晉,更不該殺人滅口,讓父皇失望難過。都是兒臣的錯。”說着,康王又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
皇上冷哼一聲,憋了幾個月的悶氣終於發泄了出來,:“敢作就要敢當,犯錯不要緊,重要的是知錯就能改。你和灝兒都想做太子,兩人凡事都要比個高低,這一點朕不怪你。可你萬萬不該生出歹毒的心思,對蕭晉下毒手!”
說到這裡,皇上猛的一拍桌子,臉上滿是怒意:“蕭家是大周朝第一勳貴,是武將之首。安國侯至今還在鎮守邊關,只有蕭晉這麼一個獨苗。你怎麼能下得去這個手?要是蕭晉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朕怎麼向安國侯交代,怎麼向滿朝文武百官交代?你真當這世上就你一個聰明人,別人都是傻子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誰能看不出來!至今沒人說穿,也沒人彈劾你,都是顧忌着朕的顏面罷了。你對着大周朝的功臣之後下手,簡直就是喪心病狂,讓人膽寒!朕真是想不通了,你也是讀孔孟之書長大的,這仁義兩個字都學到哪兒去了?”
康王被罵的頭都不敢擡,老老實實的跪在那兒不敢動彈。
皇上越說越上火,索性站了起來,走到康王面前,繼續說道:“朕一直遲遲沒立太子,就是想看看你和灝兒到底誰更適合做這個位置。灝兒比你小了兩歲,行事卻比你沉穩的多。你遇事衝動,心思狠毒又思慮不周全,沒有容人之量。朕絕不能立你爲太子,就是因爲這些。你現在心裡可服氣了?”
“兒臣服氣了。三皇弟比兒臣強的多,這個太子由他來做,兒臣心服口服。”康王擡起頭來,淚流滿面的懺悔:“都是兒臣一時糊塗,才做了錯事。萬幸蕭晉沒事,不然,兒臣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到底是自己的長子,自小就多幾分關愛。現在也過了而立之年,卻在自己面前哭的像個孩子。皇上看着康王這副樣子,心果然軟了下來,語氣也軟了不少:“你知錯就好。日後要謹記這個教訓,絕不能再做出這樣的錯事來。”
“是,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康王哽咽着應道。他以後一定會記得,要麼不出手,要出手就一定要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絕不讓對方有反咬一口的機會。
皇上見他答應的真誠,心情總算好了起來:“好了,你也別跪着了,站起來說話吧!”
康王又磕頭謝了恩,這才站了起來。
皇上也有幾個月沒見康王了,這一打量,才發現康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心裡最後一絲怒氣,也悄然散去。想了想又說道:“蕭晉一直在府裡養傷,也不知道現在傷勢恢復的如何了。你代朕去安國侯府探望一趟吧!”
說是探望,其實就是變相的登門道歉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