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修)

無名提着酒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沒想到花花真的下廚做她的拿手菜,雖然是指導我做,我還是很開心,平時她說不喜歡那股油煙味,總是離廚房遠遠的,非要我做好叫她吃飯纔出現。

小乖進來看了看我,把菜端出去,一會瓶子進來探頭探腦,也端了個菜出去,我第一次感到大家同心協力做事的樂趣,更讓我興奮的時刻終於來臨,那個響噹噹的武林盟主也進來看我,還摸了摸我的頭,笑吟吟道:“小強真勤快!”

我幸福得頭重腳輕,要不是花花在旁邊提醒,我差點把整個鹽罐子倒進鍋裡。

浩月當空,竹影裡,風過無聲,把不缺園的歡聲笑語帶出老遠。酒過三巡,無名說起和花缺缺的陳年舊事,原來他和花缺缺是青梅竹馬,他小時候非常調皮,爬樹掏鳥窩鑽狗洞追兔子無所不爲,被大家稱爲混世魔王,在天下第一莊裡人人談之色變,只有溫柔的花缺缺管得住他。於是,在他十歲的時候他爹孃就讓他們成了親,他開始的時候覺得有人玩挺好,後來生了反叛之心,一年到頭遊蕩在外,一個個女子往家裡娶,花缺缺忍無可忍,帶着身孕離家出走,從此一去不回,他才知道自己一生最愛的人就是陪伴自己長大的人,痛悔不已。

我偷偷看了小乖一眼,月光下,她的笑容深沉而嫵媚,流光溢彩的眸中,隱隱添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緒。我死命掐了大腿一下,好痛,真的不是在做夢!我至今仍不敢相信我有這種運氣,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心頭樂開了花,不覺撲哧笑出聲來。無名還以爲我在笑他,皺着眉頭瞪我一眼。

小乖摸摸我的頭,笑道:“前輩,他不是笑你,剛纔他那腦袋瓜不知道又想到什麼地方,自顧自傻樂半天。”

還是小乖最瞭解我,我一頭鑽進她懷裡拱,她把我拉到身邊,輕柔道:“吃飽了就坐好聽大家講話,別老扭來扭去,屁股像生了釘子!”

花花一直笑吟吟聽着,不時爲瓶子夾菜,爲無名添酒,眼看着瓶子碗裡積菜成山的工程已告一段落,瓶子額頭的青筋開始跳起來,悶頭苦吃一會,把碗推到花花面前,挺着肚子喚我,“小笨蛋,快去泡茶,再慢一點我會變成天下第一個撐死的!”

無名的目光一直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到專心致志玩小乖手指的我身上,眉頭擰了擰,悄悄嘆了一聲,把酒倒入喉嚨。

我真捨不得小乖柔軟的手指,擡頭一看,所有人我都指使不動,只好自動自覺起來去泡茶。把茶端來時,無名正起身告辭,花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瓶子的臉,臉上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彷彿善人山裡那一泓碧水,清晨時分,風不動,波不起,水平如鏡,倒影着墨色的羣山,彷彿天地間就剩下水與天的對視,就如她與瓶子視線的糾纏一般。

小乖默默看着他們,細細撫摸着我剛纔玩過的幾根手指,梧桐山裡響起貓頭鷹尖利的叫聲,忽然間響徹天地,我悚然一驚,茶壺應聲落地。小乖凝神看着我,目光無比清冷,我身上不禁有些發冷,呆呆地看着這被我驚破的畫面,直到小乖終於斂去冰冷,微笑着,朝我伸出雙手。

月光如水般傾瀉在她身上,她悽楚的笑如刺,狠狠扎進我心裡,我猛地伸手,把她擁在懷裡。

她溫暖的身體奇異地平復了我的惶恐不安,我第一次恨起自己的遲鈍,我明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着什麼,卻無法猜出他們的心事,更無法安慰他們。

大家很晚才散,頭一捱到軟軟的枕頭,我很快就睡着了,夢中,有一隻冰涼的手,一遍遍劃過我的眉眼和嘴脣,彷彿要把我的輪廓永遠記憶。

第二天起牀時,小院裡又只剩我和瓶子兩個閒人,剛把瓶子伺候好,一個滿面塵土的老和尚彷彿從地裡鑽出來,嗖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原本大紅的袈裟全不見了原來顏色,那長長的白鬍須上沾滿灰塵,一走起來簌簌地落。他剛落定,後面四個同樣風塵僕僕的小和尚也飛進院子,遠遠站着朝我們低頭合十。

“你是蕭強?”老和尚目光如炬,彷彿要把我從裡到外燒個通透。瓶子收斂了那副懶洋洋的神情,一步跨在我面前,渾身如長了芒刺,銳氣逼人。他不卑不亢地抱拳道:“這位就是空空大師吧,真是久仰,不知道有何事見教?”

空空方丈深施一禮,“王爺,貧僧不敢,貧僧只想請這位小兄弟解開一點疑問,除此之外別無他意!”他擡起頭,目光緊緊逼到我身上,“蕭強,請你認真回答,你所說的獅子吼從何處學來?”

我不禁有些好笑,我都說過是從我老爹那學來,他們怎麼還要問呢,真煩人!我以獅子吼叫道:“從我老爹那裡學的,你們別問了,很煩哪!”

吼聲把樹葉竹林震得沙沙作響,我正得意洋洋,空空方丈身後的四條身影一閃,我便被團團圍在當中,瓶子不知什麼時候坐到石凳上,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我們。

“我再問你一遍,你爹叫什麼?”

我有些爲難,老爹不讓我對別人說他的名字,一個和尚眼一瞪,揮手朝我打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把頭一縮,大喊道:“蕭三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愕然望着我,方丈聲音突然急切起來,“你娘是不是無雙公主玉環?”

我繼續點頭,又馬上搖頭,訥訥道:“我老孃叫玉環,但不是無雙公主!”

瓶子的臉色一變再變,到最後已經慘不忍睹,那張大的嘴一直沒合上過。空空方丈長嘆道:“你們果然是金神仙的傳人,沒想到銷聲匿跡這麼多年,終於重現江湖。更沒想到你爹竟然是當年劫持和親公主的重犯,老衲領命追蹤你們多年,到底不辱聖命!”

他目光一閃,我只覺得面前人影到處飄動,還沒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被捆了個結實,又急又氣,哇哇亂叫起來。瓶子大喝一聲,迅速撲了上來,他的手剛落到我肩膀,方丈手微微一擡,袖子翻飛中,他重重往後跌去,我一聲驚呼尚未出口,他又飛快地爬起來,一掌擊向方丈,方丈身形未變,輕輕推出一掌,瓶子踉蹌着連連後退,又跌坐在地。

瓶子眼中彷彿燃起熊熊怒火,低喝道:“大師,小強不懂人情世故,你捉他何用!”

方丈目露精光,沉聲道:“王爺,請稍安勿躁,當今皇上尚要稱無雙公主一聲姑母,說不定會予以禮遇。只是老衲受命於先皇,不敢在此私放!”

瓶子冷笑,“臭和尚,你少在這裡放屁,你以爲我不知道麼!當年無雙公主被劫引得兩國交惡,父皇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平息。父皇大發雷霆,至駕崩前還念念不忘,留下遺旨要追查到底,其後人殺無赦!”他深深看着我,眼中有水光閃動,“小笨蛋,老和尚在騙你,想用你引你老爹老孃出來殺掉!你懂了嗎?”

我拼命點頭,頓時紅了眼眶。我終於明白小乖和無花恐懼的是什麼,只恨自己醒悟得太遲,沒有好好對待小乖,還老是惹她生氣,只恨來不及對無花說謝謝,來不及用最真誠的表情告訴小乖,我愛她。

不缺園外突然響起一聲呼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不缺園逼來,空空手一揮,四個弟子把我和瓶子圍個結實。

這時,又一聲呼哨響起,無名慢慢踱了進來,無花和小乖一人提着把劍跟在他身後,小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臉色一沉,硬生生地移開了。無名遠遠抱拳,冷笑道:“大師,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方丈長頌一聲,不動聲色道:“盟主,這兩位小兄弟貧僧帶走了,還請不要阻攔!”

“我就要攔怎麼樣!”無名淡淡一笑,一指外面,“到了梧桐山都不肯知會一聲,你實在是不把我放在眼裡,我也不必跟你客氣。我天下第一莊的好手都在外面,你要帶走我的客人得問問大家答不答應!”

“上天有好生之德,”方丈長嘆道,“老衲也是想息事寧人,不想造成殺孽。皇上即刻就到梧桐山,合圍之勢早已形成,你們本是插翅難飛,如果把兩個罪魁禍首交出去,老衲再極力擔保,說不定可以保全大家性命。盟主,孰重孰輕你難道掂量不出來麼?”

他眼神突然冰冷,“老衲的安危並不要緊,可是,你們要知道,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梧桐山外的炮火齊發,不止這梧桐山會夷爲平地,方圓百里的百姓勢必會受到秧及。盟主,莫要以一己私心造成大禍,回頭是岸!”

小乖和無花面面相覷,手中的劍垂了下來,無名的目光在幾人臉上掃來掃去,臉上陰晴不定,彷彿到了爆發的邊緣。

死一般的靜默中,瓶子突然怔怔道:“大師,皇上以何名目調兵,請你直言相告!”

方丈目光閃躲着,“老衲不敢相瞞,皇上以王爺聚衆叛亂之名調動兵馬。”他猛地擡頭,“王爺,老衲定會向皇上陳述實情,還請放寬心……”

“不用說了!”瓶子大喝一聲,臉色灰敗,眼中一片枯寂,“我能活到今天也算值得,大師,請帶路吧!”

瓶子大步走到我身後,狠狠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小笨蛋,我還一直羨慕你,沒想到你的命也不好,生在無情無義的皇家!”他把我臉上的淚輕輕擦去,附在我耳邊道:“等下不要出聲,不要看她們兩個,保得一個算一個,懂不懂!”

我的淚水已迷了眼睛,低頭不語,瓶子把我攬在懷裡拍了拍,低聲道:“走吧!低頭!我帶着你,別怕!”

我木然跟住他的腳步,眼角的餘光只能瞟到灰色的袈裟,剛走到門口,我們面前出現兩雙腳,瓶子把我擋在身後,冷冷道:“兩位女俠,讓讓路,都已經佔盡好處還不夠麼!”

我剋制住看小乖的衝動,瑟縮着躲在瓶子身後,他的手越握越緊,五指如鐵箍,彷彿要深深勒進我的皮肉裡,不知道對峙了多久,花花顫抖的聲音響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出了梧桐山我們再想辦法!”

瓶子悽然一笑,“活着有什麼好處?”

花花的聲音突然輕柔,“好處多着呢,至少那件事情我會答應你。”

瓶子笑得淚流滿面,“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別反悔!”

“小笨蛋,在皇上面前別亂說話,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小乖溫柔的聲音如根根銀針紮在我腦中,我恍恍惚惚,如一腳踩空,墜入萬丈深淵,身體每個部分都不屬於自己,包括聲音。我張了張嘴,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掌捂住,小乖用手心細細摩挲着我的脣,輕笑道:“不用說,我什麼都懂,我也喜歡你!”

“阿彌陀佛!施主,請上路吧!”空空方丈內力渾厚的聲音響徹梧桐山,驚得滿山鳥雀忽喇喇撲騰而起。

暮色沉沉,把風景如畫的梧桐山吞沒,當腳邊一隻野兔竄過,蹦跳着鑽進草叢,我突然有些慶幸。真不敢想象,用炮彈把這裡夷爲平地後會是怎樣的景象,瓶子的皇帝哥哥真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判斷,瓶子只是脾氣壞了點,而且遇到花花後他的脾氣收斂多了,這樣的人怎麼會叛亂呢,還聚衆叛亂,那豈不是連我也算在裡面,天可憐見,我連叛亂要怎麼做都不知道!

我更擔心我的老爹老孃,難怪他們躲在惡人谷這麼多年不敢出來,敢情老爹是劫持了公主老孃,老孃要是早告訴我就好了,我就可以向花花吹噓一番,畢竟有個公主老孃是很體面的事情,說不定惡人谷那些叔叔伯伯爺爺們還會少欺負我一點。

我還擔心小乖和花花,他們千萬別去劫法場,那我下這麼大的決心穩住自己沒撲到小乖懷裡痛哭不就白費了,我死了不要緊,小乖不能死,她要留在世上想我,要不然我在下面會很傷心。

老孃說,上天已註定每個人都有另外一半在冥冥中等着你,如果你找到了,你整個人就變得完整。我找到了小乖,真的變得完整,不會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她好像從我心裡長出的肉尖尖,瘋狂地長,完全霸佔了我胸膛那拳頭大的地方。

我愛她,我要她好好地活。

胡思亂想間,空空大師已帶着我們走到天下第一莊那高高的牌坊,他長吁口氣,回頭看了看完全淹沒在黑幕中的羣山,命人給我鬆綁。一個將領模樣的髯須大漢騎着馬遠遠迎來,大喊道:“多謝大師相助!”

和空空大師客套兩句,他命人把我和瓶子送進馬車,自己和空空大師並駕齊驅,一行人簇擁着馬車沿着楊樹林中的小路向外疾馳。

剛走出楊樹林,一隊金燦燦的馬車迎面而來,大漢悚然一驚,翻身下馬,跪在中間那輛馬車前,沉聲道:“微臣恭迎皇上,託皇上的福,微臣幸不辱命!”

馬車裡傳出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把人帶到營帳,朕要親自審問!”

瓶子突然握緊我的手,輕聲道:“小強,皇上喜怒無常,等下千萬別開口!”

我連連點頭,不禁有些納悶,“瓶子,他不是你哥哥麼,爲什麼要殺你?你看花花不是我哥哥,對我比哥哥還好,你們什麼時候結這麼深的冤仇,是不是你做了壞事?”

瓶子苦笑不已,眼又紅了,“我做的最大壞事就是生做他的弟弟,你明白嗎?”

我怎麼會明白,說得如此深奧!我無可奈何地撇撇嘴,伸手把他抱住,“瓶子你也別怕,咱們正好做伴!”

他掙了掙,突然長長嘆息,“小笨蛋,以前那件事我真是對不起……”

“到現在還不忘嘀嘀咕咕麼!”那冰冷的聲音打斷了瓶子的話,我只覺得身上涼絲絲的,腦中一懵,把瓶子抱得更緊了。瓶子拍了拍我,讓我把手鬆開,拉着我的手跳下馬車,輕聲道:“大哥,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皇上冷哼一聲,手一揮,幾個侍從上前把我們捆了個結實,早知道就不要鬆綁,老和尚捆得舒服多了。我悶悶地想,被推推搡搡走進一個巨大的營帳,營帳正中是一張矮几,上面放着一疊疊長長的本本,一個非常漂亮,卻臉色蒼白,瘦得可憐的白衣女子正在收拾。

皇上坐到矮几後,那白衣女子連忙奉上熱茶,默默站到他身後,侍從把我和瓶子按到地上跪着,瓶子瞥了我一眼,挪了挪身子跪正,苦笑道:“大哥,你真的要趕盡殺絕麼?”

皇上一拍案几,“你還有臉說這句話,你記得朕當年說過什麼,你只要在寶塔城乖乖呆着,朕永不會找你麻煩,你敢說你跑出來沒動過別的心思!”他嘿嘿冷笑,“你本事果然不小,連武林盟主都能說動,你向他承諾了什麼好處,半壁江山麼?”

瓶子慘笑,“大哥,你難道還不信我,我從來不叫你皇兄,因爲我只想做個普通人。我更無意與你爭皇位,那是父皇一廂情願而已,你難道忘了,當年還是我把你推上來……”

“放肆!”皇上大怒,“這個皇位是朕自己該得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那個糊塗蟲從小就只看見你的好,哪曾拿半分正眼瞧我!你從小聰明伶俐,到處討好,他給你請最好的師傅,文治武功皆以你爲榮,要不是他死得快,一定會留下詔書讓你登基!”他磔磔怪笑,“玉子平,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沒讓他等你羽翼豐滿再死!”

“當皇上很好玩麼?”我聽他們的話很辛苦,想得更辛苦,不禁沒頭沒腦地說出來。

“不好玩!”瓶子深深看着我,坦然道,“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摺,處理不完的國事,後宮的女人整天爭寵,臣子們還整天吵架,顧上這個顧不上那個,一點都不好玩。我看着宮廷裡勾心鬥角長大,厭煩極了,一直想過平凡人的生活,就像我們在路上過的那樣,雖然吃得不好,穿得不好,還經常沒地方洗澡,可是天天可以聽到真正的笑聲,看到美麗的景色,人覺得從未有過的快活充實!”

白衣女子身體一震,悄然嘆息。

皇上深深看她一眼,眉頭一擰,冷冷道:“你就是無雙公主的兒子,你爹孃現在在哪裡?”

我皺着眉頭,“真對不住,我也不知道,聽說他們到處找我,不過他們很笨,到現在還沒找到!”

皇上揚了揚眉毛,“他們說的果然沒錯,你還真是一派天真,朕再問你,他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

我慘叫一聲,“這要說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揀最重要的說!”見我的眼睛還在眨巴,皇上又補充一句,“就是平時經常做的!”

這我知道!我如數家珍,“早晨起來上茅房,兩人吵架,吃飯,用筷子打架,串門子,回家繼續吵架,吃飯,蹂躪小強,串門子,吃飯,繼續在牀上打架!”

瓶子撲哧笑出聲來,皇上冷冷看着我,彷彿要在我臉上盯出個洞來,我被他的神情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嘟噥道:“我又沒說錯,你爲什麼還要兇我!你這個壞人,我又不認識你,跟你也沒仇,你爲什麼要殺我,還要殺瓶子,他好歹是你弟弟,要是我有這麼可愛的弟弟,我肯定每天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面,爲他做飯洗衣捶腿嗑瓜子揹他到山上去玩,還給他做泥人木頭人彈弓……”

“住嘴!”皇上大喝一聲,“你找死!”他猛地從身側抽出一把劍,一步步逼向我,最後,把劍尖正指到我的眉心,我嚇得瑟瑟發抖,這纔想起大家交代的話,真恨不得把嘴巴用針線縫起來。

白衣女子猛地退了兩步,重重跪倒,淚如雨下。

劍的寒氣從額頭一絲絲鑽入腦袋,又遍佈全身,我冷地連牙齒都在咯吱響,在心中恨恨地罵,“反正要死,怎麼不給我個痛快,磨磨蹭蹭算怎麼回事!”

我突然聽到地上咚咚的響聲,睜眼一看,瓶子的頭已磕出血來,他眼神迷亂,彷彿近乎瘋狂,“大哥,他真的不懂事,你放過他吧!你難道忘記了,無雙姑姑以前經常帶我們偷偷跑出宮,我們吃的第一個糖葫蘆,第一個黃金糕都是她買的,第一次看舞獅,第一次看皮影戲都是她帶我們去的……大哥,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就放過他們吧……”

他突然繃斷繩索,高高舉起手掌,一掌壓向天靈蓋。在白衣女子尖厲的驚叫聲中,皇

上的劍咣噹掉落,呆若木雞。瓶子悶哼一聲,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有的還濺落在皇上的臉上,他癱軟在地,斷斷續續道:“大哥,從此……我就是個廢人,對你再沒有威脅,你可以永遠放心了……”一句話沒說完,他已暈死過去。

“瓶子……”我慘叫起來,挪動自己的身體想靠近他,在我終於碰到他身體,皇上終於醒悟過來,大喊道:“太醫,傳太醫!”他把瓶子緊緊抱在懷裡,泣不成聲,“弟弟,我錯了,真的對不起……”

瓶子自廢武功,換來了皇上的幡然醒悟,他第二天就帶着那些永遠批改不完的奏摺回宮,三天內就把軍隊撤了個乾乾淨淨。只有看到那遍佈梧桐山的馬糞時,我才知道這一切不是錯覺,我們真的逃過一劫。

後來花花和小乖承認,她們真的準備去劫法場。當我抱着瓶子出現在不缺園,兩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尾隨我們上路,我第一次見到花花和小乖如此失態,兩人呆楞半晌,突然把手裡的包袱一扔,尖叫着跑過來,花花接過瓶子,如對待絕世的珍寶般,細細地在他臉上看,似乎要看出個天長地久。瓶子蒼白的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花花呆了呆,緩緩地點頭,臉上如洇開兩團胭脂。

小乖撲進我懷裡,摟着我脖子,一口咬在我鬍髭累累的下巴,我大笑着把頭埋進她的頸間,朝她脖子裡吹氣,她扳過我的臉,笑得似乎滿天星星都落進眼中。

她的聲音膩得要化出水來,“小笨蛋,玩夠了嗎,咱們回揚州吧!”

本章完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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