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了一件真絲面料的襯衫,黑色的長褲包裹着一雙修長筆直的大腿,他有一頭深棕色的長髮,祖母綠色的眼睛,比何遇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還要完美英俊的面龐。
這應該就是方陶然的爸爸了。
果然很好看,還是個混血兒。
何遇看見方陶然站起來,朝那個男人跑了過去,她親暱地喊他爸爸,男人將方陶然摟在懷裡抱着,跟方陶然低語說話。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朝他們這邊靠近。
何遇有些緊張。
方俞生沒看何遇,而是放下方陶然,摟住喬玖笙的腰肢,在她頭上親了親。也顧不得這裡還有外人在場,方俞生就在喬玖笙的耳旁說,“你這次真不乖,去gz市也不跟我說一聲,下次再這樣,我打你。”
他頓了頓,又用說情話那樣的曖昧語氣補了一句,“打你屁股。”
喬玖笙默默地紅了下耳朵。
“不會有下次。”
這次的確是她錯了,喬玖笙不同方俞生爭辯。
方俞生嗯了聲,很滿意她的配合。
他這纔將目光放在何遇身上。
何遇本來身體站得已經夠直了,見方俞生在審視自己,他又努力擡了擡已經很挺的身板。方俞生將何遇的小動作看在眼裡。
收養這個孩子…
何遇很緊張,但他卻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乖乖地喊了他一聲,“方先生。”
“嗯。”
方俞生已經瞭解過這個孩子的情況,對喬玖笙的做法,方俞生不反對,卻也不贊同。他突然偏頭對喬玖笙說,“讓我跟這個孩子談一談,好麼?”
喬玖笙點了頭。
方俞生領着何遇去了庭院。
庭院裡風景如畫,溝渠裡流淌着清澈的河水,兩個人站在溝渠邊上,方俞生站在前面,何遇站在他的身後,背後就是那顆海棠樹。
方俞生沒有開口說話,何遇也不敢開口。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了近兩分鐘。
“何遇?”方俞生開口了。
何遇說,“是,先生,我叫何遇。”
“哪兩個字?”
何遇說,“何其有幸,與你相遇。”
方俞生眯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想讓方俞生產生一種自己在跟他說乖話的嫌疑,何遇才解釋,“這名字是我爸爸取的,我媽媽是一個啞女,生我的時候差點難產死了,我爸爸認爲能遇見她是大幸事,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這樣?”
方俞生盯着何遇看了片刻,忽然說,“你家以前條件不錯吧。”
何遇有些心驚。
方先生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他想了想,老實地回答道,“是,還算不錯。我爸爸有一家公司,公司差點被人搞破產,後來他跟我媽一起出車禍死了。公司後來被人收購…”
方俞生突然說,“s市何家,六年前,何氏老總跟妻子在雷雨夜裡發生車禍,留下一個孩子。何氏後來被歐家收購,何總的兒子被人bǎngjià失蹤…”
方俞生的嘴裡,突出一段驚人的信息。
何遇聽得心驚肉跳。
“方先生,你都知道了。”
方俞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些。何遇聽到他的笑聲,卻是難堪地低下了頭。
“你父母的死亡不是意外,你們公司之所以會破產,也是歐家在搞鬼。你求阿笙將你帶回來,你希望出人頭地,將來纔好扳倒歐家,爲你何家報仇。”
方俞生說完這些話,才轉過頭來望着何遇,他看着何遇,目光凌厲像是寒冬屋檐下垂掛着的冰錐那樣,冷芒四射,讓何遇不敢直視。
“你還真是一個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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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面色發白。
“方先生…”
“對不起。”
“你是該說對不起。”方俞生聲音徹底冷了下來,“我們救了你,你不感恩不說,還試圖利用我們的家室去報仇。何遇,你可曾想過,將來你拖上我方家去報仇的時候,會爲我方家帶來多少危險?”
見何遇臉色徹底慘白下去,方俞生還不肯放過他,還在說,“輕則失財,重則家破人亡。”
“方先生!”何遇猛地雙膝跪了下去。
他跪在方俞生的面前,懺悔道,“方先生,是何遇狼子野心,何遇該死。方先生,我會自行離開。您和夫人的救命之恩,何遇沒齒難忘!”
何遇一頭跪了下去。
他滿心羞愧。
方俞生所說,字字正確,無半句虛構。何遇的確是狼子野心,他只想着報仇,卻沒想過自己依附方家報仇的時候,若是贏了尚還好,若是輸了,方家也會被他拖入地獄。
是他自私了。
方俞生垂眸看着地上的孩子。一瞬間,他想起了在t國勐海時,雙目失明身受重傷,無依無靠的他自己。
“你能知錯就好。”
到底還是個孩子。
何遇肯定是不能留下的,方俞生不會在自己家人身邊埋下一顆有隱患的zhàdàn。“你走吧。”
何遇說好。
他理解方俞生的做法,如果他是方俞生,爲了家人,他也會這麼做。
何遇站起來,又對他說了一些感謝的話,才轉身離開。
何遇從庭院來到前屋客廳的時候,喬玖笙跟三個孩子都看着他。方陶然問何遇,“何遇哥哥,你會跟我們一起生活麼?”
何遇對她搖頭。
他蹲在方陶然的身前,摸摸方陶然的頭髮,告訴他,“何遇哥哥要離開,然然要聽你爸爸媽媽的話,以後不要亂跑,乖乖長大。”
“那你去哪兒?”方陶然知道何遇沒有去處。
何遇笑了笑,他將手從方陶然的頭上拿開,他沒有回答方陶然這問題。他站起身,對喬玖笙深深地鞠了個躬,轉身就走了。
他走的時候,提着喬玖笙給他買的那幾套衣服。
喬玖笙目送他離開,沒有阻攔他。後來看見了方俞生,她也沒有說方俞生的不是。
方俞生總有他的思量,而喬玖笙相信方俞生的決定。
何遇離開方家,走到方家大門口的時候,門衛忽然遞給他一個袋子。“方先生給你的。”
何遇錯愕了片刻,才抱着那個包離開。
出了小區,何遇打開包,看到了一張護照,一張身份證,一張銀行卡,一張國外某所中學的入學通知書。他怔怔地望着手裡的東西,想到自己在來方家之前,心裡裝的那些齷齪心思,頓感羞愧。
何遇抱着那些文件,在原地蹲下,痛哭不已。